●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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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時,諸學皆立。

    劉歆為國師,璜、恽等皆貴顯。

    ”又曰:“世所傳百兩篇者出東菜張霸,分析合二十九篇,以為數十。

    又采《左氏傳》、《書序》為作首尾,凡百二篇,篇或數簡,文意淺陋。

    成帝時,求其古文者,霸以能為百兩,徵以中書校之,非是。

    ”此又孔氏古文與張霸之書為二也。

    《後漢書·儒林傳》曰:“孔僖,魯國魯人也。

    自安國以下,世傳《古文尚書》。

    ”又曰:“扶風杜林,傳《古文尚書》。

    林同郡賈逵為之作訓,馬融作傳,鄭玄注解,由是《古文尚書》遂顯于世。

    ”又曰:“建初中,诏高才生受《古文尚書》、《毛詩》、《谷梁、左氏〈春秋〉》,雖不立學官,然皆擢高第,為講郎,給事近署。

    ”然則孔僖所受之安國者,竟無其傳,而杜林、賈逵、馬融、鄭玄則不見安國之傳,而為之作訓、作傳、作注解,此則孔、鄭之學又當為二,而無可考矣。

    《劉陶傳》曰:“陶明《尚書》、《春秋》,為之訓诂,推三家《尚書》及古文,是正文字三百餘事,名曰《中文尚書》。

    ”漢末之亂,無傳。

    若馬融注《古文尚書》十卷、鄭玄注《古文尚書》九卷則見于《舊唐書·藝文志》。

    開元之時,尚有其書,而未嘗亡也。

    按陸氏《釋文》言馬、鄭所注二十九篇,則亦不過伏生所傳之二十八,而《泰誓》别得之民間,合之為二十九,且非今之《泰誓》。

    其所謂得多十六篇者,不與其間也。

    《書·經籍志》曰:馬融、鄭玄所傳,惟二十九篇,又雜以今文,非孔子舊書,自餘絕無所師說。

    晉世秘府所存,有《古文尚書》經文,今無有傳者。

    及永嘉之亂,歐陽、大小夏侯《尚書》并亡。

    至東晉,豫章内史梅赜始得安國之傳,增多二十五篇,以合于伏生之二十八篇,而去其僞《泰誓》,又分《舜典》、《益稷》、《盤庚》中下、《康王之诰》各自為篇,則為今之五十八篇矣。

    其《舜典》亡阙,取王肅本“慎徽以下之傳續之。

    齊明帝建武四年,有姚方興者,于大航頭得本,有“曰若稽古帝舜”以下二十八字,獻之朝,議鹹以為非。

    及江陵闆蕩,其文北入中原,學者異之,劉炫遂以列諸本第。

    然則今之《尚書》,其今文、古文皆有之,三十三篇固雜取伏生、安國之文,而二十五篇之出于梅赜,《舜典》二十八字之出于姚方興,又合而一之。

    《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于今日而益驗之矣。

     竊疑古時有《堯典》無《舜典》,有《夏書》無《虞書》,而《堯典》亦《夏書》也。

    《孟子》引“二十有八載,放勳乃殂落”,而謂之《堯典》,則《序》之别為《舜典》者非矣。

    《左氏傳·莊公八年》引“臯陶邁種德”,《僖公二十四年》引“地平天成”,《二十七年》引“賦納以言”,《文公七年》引“戒之用休”,《襄公五年》引“成允成功”,《二十一年》、《二十三年》兩引“念茲在茲”,《二十六》引“與其殺不辜,甯失不經”,《哀公六年》引“允出茲在茲”,《十八年》引“官占惟先蔽志”,《國語》周内史過引“衆非元後,何戴?後非衆,罔與守邦?”而皆謂之《夏書》,則後之目為《虞書》者贅矣。

    何則?記此書者必出于夏之史臣,雖傳之自唐,而潤色成文不無待于後人者,故篇首言“曰若稽古”,以古為言,明非當日之記也。

    世更三聖,事同一家。

    以夏之臣追記二帝之事,不謂之《夏書》而何?夫惟以夏之臣而追記二帝之事,則言堯可以見舜,不若後人之史,每帝立一本紀,而後為全書也。

     帝曰:“來,禹,汝亦昌言。

    ”承上文臯陶所陳,一時之言也。

    “王出在應門之内”,承上文”諸侯出廟門俟”,一時之事也。

    《序》分為兩篇者,妄也。

    ○書序益都孫寶侗仲愚謂:“《書序》為後人僞作,逸《書》之名亦多不典。

    至如《左氏傳·定四年》祝佗告苌弘,其言魯也,曰:‘命以《伯禽》,而封于少之虛。

    ’其言衛也,曰:‘命以《康诰》,而封于殷虛。

    ’其言晉也,曰:‘命以《唐诰》,而封于夏虛。

    ’是則《伯禽之命》、《康诰》、《康诰》,《周書》之三篇,而孔子所必錄也。

    今獨《康诰》存,而二書亡。

    為《書序》者,不知其篇名,而不列于百篇之内,疏漏顯然。

    是則不但《書序》可疑,并百篇之名亦未可信矣。

    ”其解“命以伯禽”為書名《伯禽之命》,尤為切當,今錄其說。

    《正義》曰:“《尚書》遭秦而亡。

    漢初,不知篇數。

    武帝時,有大常蓼侯孔臧者,安國之從兄也。

    與安國書雲:‘時人惟聞《尚書》二十八篇,取象二十八宿,謂為信然,不知其有百篇也。

    ’”今考傳記引《書》,并無《序》所亡。

    四十二篇之文,則此篇名亦未可盡信也。

     ○豐熙僞《尚書》《五經》得于秦火之餘,其中固不能無錯誤。

    學者不幸,而生乎二千餘載之後,信古而阙疑,乃其分也。

    近世之說經者,莫病乎好異,以其說之異于人而不足以取信,于是舍本經之訓诂,而求之諸子百家之書;猶未足也,則舍近代之文,而求之遠古;又不足,則舍中國之文,而求這四海之外。

    如豐熙之古書《世本》,尤可怪焉。

    曰:“箕子朝鮮本者。

    箕子封于朝鮮,傳《書》古文,自《帝典》至《微子》止。

    後附《洪範》一篇。

    ”“徐市倭國本者。

    徐氏為秦博士,因李斯坑殺儒生,托言入海求仙,盡載古書至島上,立倭國,即今日本是也。

    二國所譯書,其曾大父河南布政使慶錄得之,以藏于家。

    ”按宋歐陽永叔《日本刀歌》:“徐福行時書未焚,《逸書》百篇今尚存。

    ”蓋昔時已有是說,而葉少蘊固已疑之。

    夫詩人寄興之辭,豈必真有其事哉?日本之職貢于唐,久矣。

    自唐及宋,曆代求書之诏不能得,而二千載之後慶乃得之,其得之又不以獻之朝廷而藏之家,何也?至曰“箕子傳《書》古文自《帝典》至《微子》”,則不應别無一篇逸書,而一一盡同于伏生、孔安國之所傳。

    其曰“後附《洪範》一篇”者,蓋徒見《左氏傳》三引《洪範》,皆謂之《商書》。

    而不知“王”者,周人之稱;“十有三”者,周史之記,不得為商人之書也。

    《禹貢》以“道山道水”移于“九州”之前,此不知古人先經後緯之義也。

    《五子之歌》”為人上者,奈何不敬”?以其不葉而改之曰“可不敬乎”?謂本之鴻都石經。

    據《正義》言,蔡邕所書石經《尚書》止今文三十四篇,無《五子之歌》,熙又何以不考而妄言之也!夫天子失官,學在四裔,使果有殘編斷簡,可以裨經文而助聖道,固君子之所求之,而惟恐不得者也。

    若乃無益于經,而徒為異以惑人,則其于學也,亦謂之異端已。

    愚因歎夫昔之君子,遵守經文,雖章句先後之間猶不敢辄改,故元行沖奉明皇之旨,用魏微所注《類禮》,撰為疏義,成書,上進,而為張說所駁,謂章句隔絕,有乖舊本,竟不得立于學官。

    夫《禮記》,二戴所錄,非夫子所删,況其篇目之次,元無深義,而魏徵所注則又本之孫炎。

    以累代名儒之作,申之以诏旨,而不能奪經生之所守,蓋唐人之于經傳其嚴也如此。

    故啖助之于《春秋》,卓越三家,多有獨得,而史氏猶譏其不本所承,自用名學,謂後生詭辯,為助所階。

    乃近代之人,其于讀經鹵莽滅裂,不及昔人遠甚,又無先儒為之據依,而師心妄作,刊傳記未已也,進而議聖經矣;更章句未已也,進而改文字矣。

    此陸遊所緻慨于宋人,而今且彌甚。

    徐防有言:“今不依章句,妄生穿鑿,以遵師為非義,意說為得理,輕侮道術,浸以成俗,嗚呼!此學者所宜深戒。

    ”若豐熙之徒,又不足論也。

    漢東萊張霸僞造《尚書》百二篇,以中書校之,非是。

    霸辭受父,父有弟子尉氏樊并,诏存其收。

    後樊并謀反,乃黜其書。

    而僞《逸書·嘉禾篇》有“周公奉鬯,立于阼階,廷登贊曰:假王莅政”之語,莽遂診之,以稱居攝。

    是知惑世誣民,乃犯上作亂之漸,《大學》之教禁于未發者,其必先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