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匮書後集卷第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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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

    自參罰在錢榖,而吏愈貪、賦愈逋。

    自嚴刑與重斂交困天下,而盜賊蜂起。

    自總理任而臣下之功能薄,自監紀遣而封疆之責任輕;自督、撫無權而将日懦,自武弁廢法而兵日驕。

    自朝廷刻期盡賊,而行間日殺良報級以幸無罪。

    事急矣!天啟聖衷:一旦撤總監之任、重守令之權、下弓旌之檄、收酷吏之威,方冀與二三臣工洗心易慮;而不意賢如文震孟、陳子壯者,又相繼報罷。

    求治癒殷,紛更四出;市井雜流鹹得操其訛說,投間抵隙以希進用,而國事愈不可問矣。

    凡若此者,不過始于陛下一念之矯枉,而浸淫遂為厲階;則今日轉亂為治之幾,斷可識矣』。

    上曰:『宗周素有清名,亦多直言。

    但大臣論事,宜體國度時,不當效小臣歸過朝廷為名高』。

    會閣臣溫體仁等以馬價空匮,請捐助;宗周獨稱「臣不敢懷利事君,并請禁天下之言利者」。

    得旨切責;遂引疾求罷。

    既就道,聞北兵自昌平深入,憤甚;極論「體仁大奸似忠、大佞似信」,并及刑政舛謬數事。

    上怒,以為比私亂政,革為民。

     十四年,起吏部左侍郎。

    陳聖學三篇,以切劘上躬,多見採納。

    尋遷左都禦吏,請申饬憲綱,複書院、社學、罷诏獄;從之。

    會當大計,發中書某為人行賄事,置之法;一時風紀肅然。

    已而京師複被圍,上申饬百官,重責台省以代人規卸出缺等事;禮科給事中姜采疏争之,上怒。

    行人熊開元因召對,劾奸輔周延儒欺君誤國,上愈怒;與采同日下诏獄。

    宗周力争于朝,忤上意;革職歸。

     甲申,聞寇逼三輔,大會紳士,議捐資勤王;緻書促撫軍行事。

    比聞北變,即為先帝發喪。

    被發芒屩,手執鐵叉,向府、道恸哭,期起義旅,帥先殺賊;府、道不能主。

    渡江向撫、按哭,撫、按又不能主。

    後聞留京立福王,興師北伐,乃止。

    弘光監國,起宗周為左都禦史;疏辭,不允。

    時新立四鎮,皆擁兵自恣;而樞輔馬士英持定策功,居中擅權,引進私人。

    宗周赴召前,有「草莽孤臣上恸哭時艱」及「追發大痛」二疏,大約謂『非讨賊複仇,無以明陛下前日渡江之心;非決策親征,無以作天下忠臣義士之氣。

    宜駐師鳳陽,東扼徐、淮,北控豫州,西顧荊、襄,以規進取』。

    并及慎封爵、核舊官諸事。

    随疏糾馬士英;士英恨宗周次骨,嗾劉澤清、高傑公疏劾宗周「稱草莽孤臣,有不臣之心。

    勸上親征,以動搖國祚;奪諸将封爵,以激變軍心」。

    士英與四鎮合謀,必欲殺之;遂力請緻仕。

    瀕行,又糾「阮大铖黨邪害正,為世道病,其進退關江左興亡」。

    大铖深恨之。

     乙酉五月,留都繼陷,聞弘光出依靖南侯黃得功,(得功)遇害,上北轅;群臣迎潞王監國,宗周曰:『國事尚可為也』!無何,清騎至浙,潞王降。

    宗周聞之,恸哭曰:『此予正命之時』!遂不食。

    有門人請先生行文丞相事,宗周韪其言;乃命門人訪黃宗伯道周,緻書章大理正宸、熊吏科汝霖,圖與複,乃食少粥。

    居數日,聞黃道周已入閩,熊汝霖圖舉事為人發覺,逃入山;章正宸辭以「不能」聞,郡人賫圖籍渡江,複不日至。

    四日,婿秦祖轼以江子遠、袁夏甫、文文山、謝疊山事為解,謂「死尚有待」;覽書,為食少粥。

    六月二十二日,門人王毓着自沈死;上書曰:『門生毓蓍已得正命,僞官俱已受事。

    此一塊土,非大明有矣!願先生早自決,毋為王炎午所吊』!見書,歎曰:『玄趾得死哉!予大臣也,當為其難者』。

    乃複不食。

    作「答秦祖轼書」,後孫以詞曰:『信國不可為,偷生豈能久?止水與疊山,隻争死先後。

    若雲袁夏甫,時地皆非偶。

    得正而斃矣,庶幾全所受』!二十五日,入鳳林,道赴水;長年掖之起,困頓甚,暫息靈峰寺。

    子汋以清聘書至,閉目不視。

    後二日,至楊枋,依秦祖轼居。

    婿王毓芝來候,語及毓蓍,為淚下;曰:『吾講學十五年,僅得此人』!又曰:『吾始不食數日,時燥渴甚,因少飲,覺味如甘露,精神頓生;始知水亦能續命也。

    今後勺水不入口矣』!毓芝曰:『先生心境何如』?曰:『他人生不可對父母妻子,吾死可以對天地祖宗;他人求生不得生,吾求死得死!他人終日憂疑驚恐,而吾心中泰然:如是而已』。

    又曰:『吾學之要,一「誠」盡之,而「主敬」其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