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匮書後集卷第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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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急;或雲子龍常入旃室,并逮旃,赴南京。

    訊者曰:『吾聞旃渠魁,旃不死,吾輩度不免』!于是必殺旃。

    九月十九日,同四十三人俱就刑。

    妻聞難,置酒邀姊姒話别,引身赴水死。

    子默,亦自竄。

     旃從弟棅,字仲馭,崇祯丁醜進士;大學士士昇幼子。

    起義吳中;至盛澤,為鄉人所疑,見殺。

     ·李待間,南直華亭人;崇祯癸未進士。

    甲申北變,以歸裡,不及難。

     弘光登極,待問至南都,授中書舍人。

    南都繼陷,逃至松江,與陳子龍、夏允彜等受吳淞總兵吳聖兆約,恢複松江。

    事敗,清督遍迹待問。

    待問急歸家,勸母出城,母不肯去;待問百計誘之,母卒出城。

    待問曰:『吾母出,可以死矣』!冠服坐城樓上,為北兵所執。

    縛見清帥,負固不肯行;乃殺之于東門織染局前。

     待問書法爽媚,假以年歲,當與董宗伯齊名。

     ·方維新,浙江紹興籍,南直淮安人。

    幼稱神童,能文。

    弱冠,登崇祯癸未進士,未就選。

     乙酉,清兵陷浙,維新完髮棄家走舟山,依黃斌卿。

    魯既監國,入内地,從少年角,起諸暨。

    既移屯開化等處,以王正五、夏葵石為将,每有戰功;唐以維新為巡撫都禦史。

     嗣魯、唐繼敗,維新出沒林莽,每半道邀清兵,勝敗不一;雄常、玉諸山之間。

    嘗和文信國「沁園春」一調寄海甯徐有兼曰:『帝王治道,「春秋」書法,裔夏嚴防。

    我太祖驅元,重開日月;衣冠文物,于漢有光。

    三百年來,士無廉恥,賄賂公行,廢紀綱。

    寇鋒起于荊、豫之地,跋扈誰當!神京颷忽,歎賊去、鹵來更可傷!使中原赤子,一朝剃髮,天朝人類,頓化犬羊!博浪揮錐、中流擊楫,慷慨悲歌拂劍霜。

    同心者,早乘時奮發,雪恥恢疆』!尾署「大明臣方維新具草」。

    戊子,各起率廢散;三月十五日,與清兵戰。

    不利,走伏莽,顧衆盡逸去。

    久之,走出歎曰:『事無能焉,不如死』!因謝左右,懷印隻身詣清營金華,大言曰:『某大明都禦史,求死至此。

    必輿我谒爾鎮蘇,一言而訣』;既見蘇,不屈。

    蘇曰:『此何時,乃相抗哉』?維新曰:『即知不可為為之而不成,如今者可以含笑入地矣』!與之食,不肯食,日飲清水數四。

    郡守錢廣居,壬午賢書也;維新廷抗曰:『足下自維,繫何壬午』?廣居無以答。

    逮杭,方牽候門外,未即訊,談笑如常;時清人鹹咋舌。

    雜乞詩句,維新信口而應,須臾得百餘首;語雖率直,然義氣凜然,聞者無不傷心。

    且曰『吾以徹骨香,無恨矣。

    明日此時,歡喜也』!時有進湯一匕者,亦為二詩謝之曰:『毋令地下,負此夙債』!及入訊,語多不恭。

    問其家,曰:『要做忠臣,豈有妻子』!發滿營磔死,年二十五歲。

    衣帶有遺詞雲:『正氣千秋永不磨,滿身鐵锧笑呵呵;不能報國空慚死,一點丹心赴汨羅』!又曰:『生為明臣,死為明鬼;見危授命,庶幾無愧』! ·華夏,字吉甫,浙江定海人。

    初,督學江右黎元寬讀其文,撫案曰:『志苦思堅,此不與俗靡矣』!困諸生,得例貢,未廷試。

     丁亥,與禦史楊文瓒、同學董志甯、屠獻策等,密通舟山黃斌卿,期十二月四日須斌卿奇兵齧城下,則城中起内應。

    未及期事覺,被擒。

    斌卿乃竟數百艘突定關,果乘潮疾下桃花渡;顧城中無起者,清宿戒拒力,兵不得登陸,相持者兩日。

    時三舟膠沙,餘俱複漾定澥出去。

    清逮夏廷訊,責其黨;夏曰:『事自夏,無他。

    已知秀才做事,十年不成;但起義美名,不甘飽他人。

    請但殺夏』!訊者義夏,欲釋之;複大言曰:『即清不見殺,夏不欲生』!遂赴獄。

    時同事董志甯方為邏者所捉,忽喧傳外洋兵至,志甯叱役:『若知之乎!不相護,乃厄我』!役手顫得脫,亡去;而夏必不及也。

    複訊夏主使曰:『太祖高皇帝主使』。

    問所黨,曰:『黨多』。

    給楮筆,盡書倪、範諸公之先死事者。

    已,痛罵謝三賓不休。

    同屠獻策等遇害,為戊子五月之四日(楊文瓒别有傳)。

     石匮書曰:昔曹操欲殺楊彪,而孔文舉曰:『楊公四世清德,奈何以袁氏罪之』?蓋謂其子若孫,皆肖其祖父,故當以十世宥也』。

    今觀吳淞之變,以府佐鉗網諸公者,為楊大洪之子;以至戚阬陷諸公者,為董思白之孫。

    反面事仇,操戈入室,何其略無人心也!侯豫瞻曰:『吾家世受國恩,義不可負』!則楊、董二家,豈不受國恩者耶?人面獸心,一至于此!然則彜仲、豫瞻父子死節,自當以良金寫像,世世祀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