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七回 二百有八十年二十七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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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 慷慨樽前發浩歌,休教帝世苦相磨。

     東風耍與花為主,無奈青春老去何。

     卻說明太宗文皇帝,号永樂,既篡位,诏以北平為北京。

     複代王桂、岷王梗封爵。

    上議立嗣,武臣鹹請立高煦,謂其有扈從功也。

    惟文臣金忠、解缙、黃淮曰:“嫡長承統,萬世正法。

    ”解缙複曰:“好聖孫!”上乃立高熾為太子,封高煦為漢王,高燧為趙王。

    以姚廣孝為太子少師,赈濟蘇、湖。

    廣孝往見其姊,姊拒之曰:“貴人何用至貧家!”不納。

    廣孝乃易僧服往,姊堅不肯出。

    家人勸之,姊不得已,出立堂中,廣孝即連下拜。

    姊曰:“我安用爾許多拜耶?曾見做和尚不了底,是個好人麼?”遂還戶内,不複見。

    李景隆僭逾不法,造圖谶,謂十八子當有天下,遂伏誅。

     安南國王陳日焜,為其臣黎季牦所弒,季牦竄易姓名,上表詐稱陳氏絕嗣,求權署國事,上從之。

    逾年,故安南國王孫陳天平走至京師訴冤,上遣人責之。

    季牦卑辭表請天平還國,上遂命廣西都督黃中,以兵送天平還。

    季牦伏兵殺天平,中等引兵還。

    事聞,上大怒曰:“蕞爾小醜,罪惡滔天,朕推誠容納,乃為所欺,此而不誅,兵則奚用。

    ”乃命朱能、張輔等帥兵分道進讨。

    朱能有疾,留龍州,尋卒。

    張輔等入安南。

    張輔等至安南南,黎季牦守備甚嚴,輔襲破其西城,又以畫獅蒙馬,用神機铳破其象陣,遂克東都。

    黎季遁入海,輔軍追敗之,生擒季牦及其子澄,餘衆悉降。

    安南平,得府十五、州四十一、縣二百有八、戶三百十二萬。

     山東蒲台縣妖婦唐賽兒反,能剪紙為人馬相戰鬥,且言能知未來事。

    初以新寡,祭夫墓得書劍,因削發為尼。

    後複蓄發,美色妖淫,據益都等地,殺傷官軍甚衆,勢甚猖獗。

    上遣安遠侯柳升剿之,不獲面遁。

    上捕之急,累及婦女,賽兒忽自首,裸而縛之,怡然不懼。

    臨刑,刀槍箭铳,俱不能傷,俄複遁去。

     聞浚會通河。

    上命皇太子監守京師,巡幸北京。

    又命皇長孫留守北京。

    上率衆北征,至清水源,其地水鹹苦不可飲,人馬皆渴。

    忽于營西北有清泉湧出,賜名神應泉。

    上至長清塞,夜間南望北鬥,車駕至斡難河,即元太祖始興處,本雅失裡率衆拒戰,上一鼓敗之。

    本雅失裡遠遁,上乃班師。

    次年,瓦刺順甯王馬哈木朝貢不至,且欲寇邊,上複親征之,擊破其軍。

     馬哈木北遁,上遂班師。

    因定都于北京,以京師為南京。

    上封高煦于雲南,以遠不肯行,改封青州,又不肯去,陰造兵器,養死士。

    上大怒,欲誅之。

    太子力救,上徙封之于樂安州,曰:“如其禍作,可朝發而夕擒之。

    ”阿魯台寇邊,殺興利守将王煥,上親征之。

    駕至雞鳴山,阿魯台聞之,夜遁。

    阿魯台弒其主本雅失裡,自稱可汗,複寇邊。

    上複親征至上莊堡,鞑靼王子也先土幹率衆來降,上遂班師。

    次年,阿魯台複寇大同,上命皇太子監國,複率衆親征,大學士楊榮、金幼孜從。

    師次清水源,阿魯台遠遁。

    上夢神人告曰:“上帝好生。

    ”如是者再,上遂班師。

    師次蒼崖,上不豫。

    七月庚寅,師次榆柳川,上大漸,召張輔受遺命,傳位皇太子。

    次日上崩。

    楊榮等秘不發喪,密奉大行皇帝訃至京師。

    皇太子遣皇太孫赴開平迎梓宮,軍中乃發喪。

    上文武全才,寬嚴并濟,知人善任,讒間不行。

    用兵應變,機智如神,郡縣災傷,蠲租赈谷。

    容受直言,保全功臣。

    外國受封者三十餘國,亦盛矣哉。

    獨于建文忠臣,男誅戮,女為娼,不能無遺恨焉。

     在位二十二年,壽六十五歲。

     梓宮至京師。

    皇太子高熾即位,是為仁宗昭皇帝。

    改明年為弘熙元年,立妃張氏為後,任用蹇義、楊士奇、楊榮、夏原吉、金幼孜、黃淮、楊溥等,天下稱治。

    赦建文時奸黨族屬,并放還家,發教坊者,并宥從良,給還田産。

    時有自南京來者,上問所過地方何如?對曰:“淮、徐、山東,民多乏食,而有司征稅方急。

    ”上不令部議,召楊士奇草诏,悉免之,然後令戶、工二部知。

    上明于星象,忽夜見星變,召蹇義、士奇等語曰:“天命盡矣。

    ”乃歎息曰:“監國二十年,為讒慝所構,心之憂危,吾三人共之。

    賴皇考仁明,得蒙保全,吾去世後,誰複知吾三人心者。

    ”言已,泫然。

    蹇義、士奇亦流涕。

    五月,上不豫,召蹇義、楊士奇、黃淮、楊榮至思善門,命書敕,馳召皇太子于南京。

    翌日上崩。

    上天禀純明,至性孝友,從善改過,恭儉愛民,足稱令主。

    在位一年,壽四十八歲。

     時皇太子未至。

    群臣請鄭、襄二王監國。

    乙巳六月,太子瞻基自南京,遂即位,是為宣宗章皇帝。

    改明年為宣德元年,立妃胡氏為後,漢王高熙在樂安,未嘗一日忘反,及上即位,謀益決。

    招集亡命,複遣人密約英國公張輔等,俾為内應。

    輔即縛其人,白于上。

    高煦上書,指夏原吉等為奸佞,當誅之。

     上曰:“高煦果反。

    ”夜召輔臣入,楊榮首勸上親征,上有難色。

    夏原吉曰:“兵貴神速。

    ”楊榮言是。

    上意遂決。

    明日,谕百官親征,即治兵,遂與蹇義、夏原吉、楊士奇、楊榮、楊溥發京師,命鄭、襄二王留守。

    車駕至樂安,漢王大懼。

    上以書谕漢王,令執獻首謀,歸命朝廷,猶可保全。

    又以敕系矢射城中,令執獻高煦。

    城中人多欲執獻高煦。

    上駐跸樂安城北,發神機铳,聲震如雷,城中股栗。

    高煦狼狽失據,遂潛出,頓首謝罪。

    上遂班九,系漢王父子以歸。

    群臣欲并取趙王,獨楊士奇以為不可,楊溥與士奇意合。

    上乃封群臣奏章,遣使付趙王,使自處。

    趙王大喜曰:“吾生矣。

    ”即獻護衛,上表謝恩,言者始息。

    上至京,廢漢王高煦為庶人,鎖絷于大内逍遙城,上往觀之,庶人出不意,伸一足,勾上仆地,左右急救起。

    上大怒,亟命力士舁銅缸覆之。

    缸重三百斤,庶人有力,頂負缸起。

    乃積炭缸上如山,燃炭,逾時火熾銅熔,庶人死,諸子皆死。

     安南黎利反,屢敗官軍。

    利請于朝,請複立陳氏後。

    上以疲弊中國,遠征無益,遂許之。

    冊封陳昺為安南國王,罷征南兵。

    後黎利篡陳昺而自立,遣使入貢,謝罪求封。

    群臣請讨之,上亦不許,封黎利為安南國王。

    安南即交趾國,自後朝貢不絕。

    上欲立貴妃孫氏為後。

    乃以意導胡後,使以疾辭後位,因廢胡後而立孫氏為後。

    胡後居别宮,上亦不廢恩禦,進膳如常儀,每宴會,必命居孫後之右。

    上以秋高馬肥,恐胡騎寇邊,遂整士馬,駐喜峰口以待之。

    守将奏報兀良哈率萬騎寇邊,上選鐵騎三千,馳赴之。

    敵望見,以為戍邊之兵,即悉衆來戰。

    上命分鐵騎為兩翼,夾擊之。

    上親射其前鋒三人,殪之,兩翼飛矢如雲,敵不能進。

    繼而神機铳疊發,敵人馬死者大半,餘悉演走。

    上以數百騎直前,敵望見黃龍旗,始知上親征,悉下馬,羅拜請降,皆年縛之而歸。

    乙卯正月,上不豫,百官朝皇太子于文華殿,翌日上崩。

    在位十年,壽三十七歲。

    上天資英暢,敬禮大臣,勤恤民隐,慎于用人,嚴懲贓吏。

    或言臣下過失,密加詳察,實則加罪,誣則重琴言者。

    張輔、夏原吉、蹇義、楊士奇、楊榮、楊溥、金幼孜、呂震、胡氵熒等,同心輔政,号稱治平之世。

     及崩,太子年方九歲。

    内議頗有欲立長君之說,英國公張輔、楊士奇、楊榮等入臨,哭畢,請見皇太子,即叩頭呼“萬歲”。

    浮議乃息。

    太子祁鎮即皇帝位,是為英宗睿皇帝,改明年為正統元年。

    太監王振,山西大同人。

    初侍上于東宮,及即位,遂命掌司禮監,寵信之,呼為先生而不名,振遂專權,大作威福。

    張太皇太後禦便殿,召英國公張輔、大學士楊士奇、楊榮、楊溥,尚書胡氵熒等入内,上東立,太後顧謂上曰:“此五人,先朝所簡以贻皇帝,凡有行,必與之計。

    ”命宣王振至,太後顔色頓異,欲誅之。

    上跪為之請,乃得解。

    二年六月,京師旱,時禦巷小兒為土龍禱雨,拜而歌曰:“雨帝雨帝,城隍土地,雨若再來,還我土地。

    ”成群呼噪,不知所自。

    未幾,有監國即位之事,繼有複辟之舉。

    說者謂雨帝者,與弟也;城隍者,郕王也;再來還土地,謂複辟也。

    後悉如謠。

    太皇太後張氏崩,王振益無忌憚。

    侍講劉球劾王振專權,下獄,振使小校入獄,斷球頭而去。

    王振忌大理少卿薛瑄,下之獄,将殺之,賴諸大臣救免,放歸田裡。

    适三楊俱卒,王振益橫。

    福建民鄭茂七反,僭稱閩王,烏合至數十萬,一時震動。

    其媳廖氏,尤妖淫善戰。

    禦史張楷讨斬茂七。

    甯陽侯陳懋削平其餘黨。

     十四年,北敵也先遣使二千餘人,進馬報三千人。

    王振怒其詐,減去馬價。

    北使回報,遂失和好,發兵寇邊。

    熒惑入南鬥,久不退舍。

    侍講徐珵蘇州人,頗知天文,曰:“禍不遠矣。

    ” 函命妻孥南歸。

    妻孥重遷,有難色。

    珵怒曰:“汝欲作鞑子婦耶?”北敵也先大舉入寇,大同兵失利,邊塞城堡多陷沒,聲息甚急。

    王振不與大臣議,挾天子帥師親征,百官伏阙上章懇留,不從。

    七月十七日,駕行,命太監金英,輔郕王居守,文武大臣皆匆匆随行,官軍及私屬共五十餘萬人。

    出居庸關,過懷來,至宣府。

    連日非風則雨,人心洶洶,聲息愈急,邊将井原等敗報踵至,随駕文武,連上章留之。

    振怒,皆令掠陣,未至大同,兵士已乏糧,僵屍滿路。

    至大同,振欲進兵,北行益急,迫成國公朱勇膝行聽命。

    戶部尚書王佐竟日跪伏草間,惟欽天監王彭德清斥振曰:“象緯示警,不可複前,若有疏虞,誰任其咎?”振怒曰:“倘有此,亦天命也。

    ”前軍西甯侯朱瑛、武進伯朱冕,全軍覆沒,振始有回意。

    明日班師,大同副總禦郭登,謂駕宜從紫荊關入,庶保無虞,振不聽。

    師過雞鳴山,敵追至,遣朱勇率兵五萬禦之。

    敵于山下張兩翼夾攻,殺之殆盡。

    兵部尚書邝野請車駕疾馳入關,而嚴兵為殿,振怒曰:“腐儒安知兵事。

    ”次日,駕至土木,日尚未晡,去懷來城二十裡,欲入保懷來。

    振辎重千餘輛在後未至,留待之,遂駐土木。

    敵見我營不行,僞退。

    遣使持書來通知。

    上召曹鼐草敕與和,遣二通事與敵使偕往。

    振急傳令,移營南行。

    既行未三四裡,敵四面追之,士争先奔走,行列大亂。

    敵騎跳陣而入,大呼解甲投刃者不殺,乃棄甲相蹈藉而死,蔽野塞川。

    上與親兵乘馬突圍,不得出。

    上下馬盤膝南面坐,有一敵将索衣甲,不與,欲加害。

    其兄來曰:“此非凡人。

    ”擁見也先之弟賽刊王。

     上問曰:“子其也先乎?其伯顔帖木兒乎?賽刊王乎?大同王乎?”聞其語,大驚。

    見也先曰:“部下獲一人甚異,得非大明天子乎?”也先乃召曾使中國者二人視之,問是否?一人見,大驚曰:“是也!”也先曰:“我嘗祝天求大元一統,今乃落我手,将何以處之?”衆皆欲殺之。

    伯顔帖木兒曰:“不可,大明天子在雲端裡坐,不知天何故推下之,萬衆死傷之中,镞矢不沾,寸兵不染,吾知天意之有在也。

    我等嘗受其賜,不如還之,令中國遣使來迎,一旦複登寶位,豈不有萬世之美名乎。

    ” 衆皆曰:“者。

    ”胡語“者”,然辭也。

    于是也先以上送伯顔帖木兒營,令護視之。

    伯顔,也先弟也。

     上在位十四年而北巡,百官扈駕者,英國公張輔、尚書邝野、王佐,學士曹鼐、張益等,皆死之。

    護衛将軍樊忠從帝旁,以所持棰,捶殺王振,遂突圍,殺數十人而死。

    報至京師,朝野大震。

    皇太後遣使赍重寶文绮,載以八騎,皇後錢氏,盡括宮中物佐之。

    詣也先營,請還車駕,不報。

    群臣忿極,請族誅王振家。

    郕王旨未下,錦衣衛指揮馬順,叱各官起去。

    衆曰:“馬順,王振黨也。

    ”争前毆之,蹴踏搶裂,頃刻而斃。

    複索振所親信長随毛王二人,亦毆殺之。

    衆竟喧嘩,班行錯亂,無複朝儀。

    都禦史陳镒奉郕王令旨,籍王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