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三回 康王構仗名将偏安半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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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宋京如元師,請稱臣納歲币,如前約。

    伯顔不許,似道以精銳七萬人盡屬孫虎臣,次于池州下流之丁家洲。

    夏貴以戰艦二千五百亘江中,似道将後軍為殿。

    夏貴既嘗失利于鄂,恐督府功成,又忌虎臣新進,雖列陣向敵,殊無鬥志。

    元阿術挺身登艦,擂鼓大震,遣人掠宋舟,大呼曰:“宋軍敗矣!”虎臣前鋒将姜才方接戰,虎臣遽過其妾所乘舟,衆見之,歡曰:“步師遁矣。

    ”于是宋師大亂,夏貴不戰而走。

    似道錯愕失措,遽嗚钲收軍。

    阿術、伯顔水陸夾攻,殺溺死者,不可勝計。

    似道倉惶召夏貴計事,貴曰:“諸軍已膽落,吾何以戰?師相惟有人揚州,招潰兵迎駕海上,吾以死守淮西耳!”遂解舟去。

    似道乃與虎臣單舸奔還揚州。

     明日,潰兵蔽江而下,似道使人登岸,揚旗招之,皆莫應,有為惡語漫罵者。

    似道檄列郡如海上迎駕,姜才收兵至揚州,元師遂乘勝東下矣。

    趙晉棄建康而逃,諸知府皆棄城逃,有叛降元者,有死節者。

    元人徇池州,通判趙昂發攝州事,與雍氏約同死節。

    晨起書幾上曰:“國不可背,城不可降,夫婦同死,節義成雙”。

    遂與雍氏同缢于從容堂。

    元人徇饒州,知州唐震、胡相江萬裡死之。

    萬裡鑿池于芝山後圃,匾其亭曰“止水”,人莫喻其意,及城欲破,萬裡遂赴水死。

    初,汪立信進守邊、講和二策,似道不用。

    至是扼吭而卒。

    诏天下勤王,李庭芝遭兵入援,張世傑帥師入衛。

    勤王诏至贑州,文天祥捧之涕泣。

    天祥性豪華,自奉甚厚,聲妓姬妾滿前,至是痛自抑損,盡以家資為軍費,乃發郡中豪傑,并結溪洞山蠻,有衆萬人,遂入衛。

    李芾遣兵入援。

    胨宜中初附賈似道,得驟登政府,及翁應龍自軍中還,宜中問似道所在,應龍以不知答之,宜中意其已死,即上疏乞誅似道。

    太後不許,罷為醴泉觀使,凡似道諸不恤民之政,次第除之。

    公田給還田主。

    有二星鬥于中天,一星隕,執政及侍從台谏棄位進去數千人,太皇太後诏谕之,然亦不能禁也。

    元主遣禮部沿書廉希賢、工部侍郎嚴忠範奉國書來至建康。

    希賢請兵自衛,伯顔曰:“行人以言不以兵,兵多反疑緻爾。

    ”希賢固請,遂以兵五百送之。

    希賢等至獨松關,張濡部曲殺忠範,執希賢送臨安,希賢病創死,诏張世傑等四道出兵以禦元,世傑與劉師勇、孫虎臣等,大出舟師萬餘艘,次于焦山。

    令以十舟為方,碇江中流,非有号令,不得發碇,示以必死。

    元阿術至,以火矢攻之,篷樯俱焚,煙隐蔽江,宋師大亂,無敢發碇,赴江水死者萬數。

    元張宏範、董文芮複以銳卒橫沖宋師,于是世傑不複能軍,奔圌山。

    師勇還常州,虎臣還真州。

    三學生及台谏侍從皆上疏乞誅賈似道,太皇太後不許。

     王燴複論之,诏籍其家,安置循州。

    會稽尉鄭虎臣以父嘗為似道所配,請為監押。

    時似道寓建甯之開元寺,侍妾尚數十人。

     虎臣至。

    悉屏去之,奪其寶玉等類,撤轎蓋,暴行秋日中。

    令舁轎夫唱杭州歌以谑之,窘辱備至。

    至漳州木綿庵,虎臣諷令自殺。

    似道不從,虎臣曰:“吾為天下殺似道,雖死何憾。

    ”即于廁上拉似道胸殺之,放手半身入廁,即殡于庵廁屋中。

     元阿木圍揚州,李庭芝固守不下,伯顔遂議深入,因越揚州渡江,分兵東下。

    元兵破獨松關,鄰邑望風皆遁,諸關兵皆潰。

    朝廷大懼,遣柳嶽如元師請平。

    伯顔不許,日:“汝國戮我行人,故我興兵至此,汝國得天下于小兒,亦失天下于小兒,尚何多言。

    ”元伯顔帥師次于臯亭山,文天祥、張世傑請移三宮入海,而己帥衆背城一戰,陳宜中不許。

    太後遣督察禦史楊應奎上傳凰玺以降,伯顔受之。

    遣使召随中出議降事,宜中棄位,逃歸于溫州之清澳。

    張世傑、蘇劉義、劉師勇似不戰而降;各帥所部兵去臨安,入于海。

    楊應奎自臯亭還,言伯顔欲執政面議,太後乃以天祥為右丞相,與吳堅偕往。

    天祥見伯顔,乞退軍嘉興,以俟講解,争辯不屈。

    伯顔大怒,遂拘留天祥,而遣堅還。

    伯顔使人喻天祥,欲天祥降,天祥哭而拒之。

    驸馬都尉楊鎮,奉益王昰、廣王昺走婺州。

    元伯顔使範文虎追之,執楊鎮還臨安。

    楊淑妃與弟楊亮節奉二王随走溫州。

    太後下手诏,诏谕郡縣皆降元。

    伯顔次于湖州市,遣張惠、阿刺平等入臨安府,封府庫,收史館圖書及百司符印告敕,罷官府及衛卒。

    時元軍分駐錢塘江沙上,杭人方幸之,而湖汐三日不至。

     丙子三月,元伯顔入臨安,以帝及太皇太後謝氏、太後全氏、福王與芮,并庶僚三學諸生内侍等,皆北去。

    帝在位二年而國亡,時方六歲,後為僧,有子。

    謝太皇太後不久卒,全太後亦為尼。

    元人以文天祥北去。

    天祥至鎮江,與其客杜浒等十二人,夜亡入真州,苗再成出迎,且喜且泣,遺書李庭芝,遣使四出糾兵結約。

    初,天祥未至,其時楊有脫歸兵,言元人密遣一丞相,入真州說降矣。

    庭芝信之,以天祥來說降,使再成亟殺之。

    再成不忍,绐天祥出視城壘,以制司文示之,閉之門外。

    天祥如揚州,将入城,聞置制司下令,捕文丞相甚急,天祥及變姓名,由通州浮海如溫州,以求二王陸秀夫、蘇劉義。

     聞二王在溫州,以兵來會。

    楊亮節聞陳宜中在清澳,遣使召之。

    宜中來谒,相與共議興複,乃奉二王為都帥,入閩中,如福州,檄召諸路忠義,兵勢稍振。

    陳宜中、張世傑等,奉益王昰即皇帝位于福州,是為端宗。

    遙上孝恭懿聖皇帝等尊号,遂尊母度宗淑妃楊氏為皇太後,同聽政。

    文天祥至自溫州,以為右丞相。

     天祥開府南劍州,經略江西,遂複邵武軍。

     時元阿術圍揚州,久不下,庭芝守禦益力。

    及臨安既降,元人以恭帝北去,庭芝與姜才以四萬人,夜搗瓜州奪駕,衆擁恭帝避去,不克而還。

    阿術以太皇太後手诏渝降。

    庭芝登城謂使者曰:“奉诏守城,未聞以诏渝降也。

    ”不從。

    既而福州使至,庭芝乃命制置使朱煥守揚城,而自與姜才将兵五千,趨泰州。

    庭芝既行,煥即以城降。

    阿術帥兵追庭芝,庭芝走入泰州。

     會姜才疽發背,不能戰,泰州守将孫貴、胡惟孝開北門納元兵,庭芝與姜才皆被執。

    阿術欲降之,庭芝與姜才不屈而死。

    東莞民熊飛起兵,會趙氵晉複韶、廣州。

    文天祥帥師次于汀州,遣趙時賞、張日中等将一軍赴贑,以取甯都;遣吳浚将一軍取雩都。

    劉洙等皆自江西起兵來會。

    元人圍韶州,守将劉自立以城降。

     熊飛率兵巷戰,赴水死。

    秀王與擇及元人戰于溫州,敗績,死之。

    帝舟居于泉州港,撫招使蒲壽庚作亂,帝走潮州,蒲壽庚以泉州叛降元。

    文天祥複海州。

    陳文龍既死節,文龍之侄陳瓒起兵複興化軍。

    文天祥自梅州,出江西,遂複會昌縣,張日中、趙時賞兵皆會之。

    張世傑複潮州。

    文天祥敗元人于雩都,次于興國縣。

    使趙時賞、張日中等帥師複吉、贑諸縣,遂圍贑州。

     帝舟遷于潮州之淺灣。

    張世傑會師讨蒲壽庚于泉州,壽庚閉城自守。

    世傑傳檄諸路,遂複邵武軍。

    時宋兵浸盛。

     元主诏塔出、李恒、呂師變等以步卒入嶺,從岸路,诏忙兀台、唆都、蒲壽庚、劉深等以舟師下海,從水路,以追二王。

     李恒遣兵援贑州,而自将攻文天祥。

    天祥不意李恒猝至,乃引兵走,至方石嶺及之。

    鞏信與張日中拒戰,皆死,兵盡潰。

    天祥妻歐陽氏,男佛生、環及二女皆見執。

    趙時賞并肩輿在後,元人問為誰。

    時賞曰:“我姓文。

    ”衆以為天祥,執之。

    天祥由是得挺身與長子道生及杜浒、鄒鳳乘騎逸去。

    遂奔循州,時賞被擒,大罵不屈而死。

    元唆都入興化,陳瓒閉門堅守。

    唆都臨城谕之,矢石雨下,唆都大怒,攻破城,獲瓒車裂之,屠其民,血流有聲。

    元劉深以舟師襲淺灣,帝舟遷于秀山。

    陳宜中逃之占城,遂不複,後死于暹羅。

    帝舟遷于井澳,飓風作,帝有疾。

     元劉深來襲井澳,帝遷于謝女峽。

    都統淩震複廣州,帝遷于石岡州。

    夏四月,帝崩。

    在位二年,壽十一歲。

    帝弟帝昺即位于石岡州,太後楊氏同聽政,适用黃龍見海中,改元祥興,升石岡州為龍翔縣。

    楊太後垂簾,與群臣語,猶自稱奴,陸秀夫與張世傑共秉政。

    張世傑以石岡州不可居而崖山在海中,去潮、廣各四百餘裡,兩山相對,勢頗寬廣。

    中有一港,其口如門,可以藏舟,世傑以為形勢之地,乃奉帝移駐焉。

    遣人入山伐木,造軍屋千間,行宮正殿曰“慈元”,楊太後居之,升廣州為祥龍府。

    時官民兵尚二十餘萬,多居于舟,資糧取辦于廣右諸郡。

    複招人匠,造舟楫,制器杖,民不能堪,始有離叛之志。

    有大星南流隕海中,小星千餘随之,聲如雷,數刻乃已。

     文天祥聞帝即位,乞入朝,不許,加少保,封信國公。

    會軍中大疫,士卒多死,天祥子道生複亡,家屬皆盡。

    天祥屯潮陽,鄒鳳、劉子俊皆集師會之。

    盜陳懿導、張宏範兵濟潮陽,天祥力不能支,帥其麾下走海豐。

    張宏正追之,天祥方飯王坡嶺,宏正兵突至,衆不及戰,皆頓首伏草莽。

    天祥倉惶出走,千戶王惟義執之,天祥吞腦子不死,鄒鳳自刎。

    劉子俊自詭為天祥,冀可免天祥。

    及執天祥至,各争真僞。

    元人遂烹子俊,而執天祥至潮陽。

    見宏範,左右命之拜,天祥不屈。

    宏範釋其縛,以客禮見之。

    天祥固請死,宏範不許,求族屬被俘者悉還之,處之舟中以自從。

    張宏範由潮陽港乘舟入海,獲斥堠将,乃知帝所在。

    或謂張世傑目:“北兵以舟師塞海口,則我不能進退,盍先據之,幸而勝,國之福也。

    不勝猶可西走。

    ”世傑恐久在海中士卒離心,乃曰:“頻年航海,何時已乎!”遂結大舶千餘,作一字陣碇海中,貫以大索,四周起樓栅如城堞,奉帝居其間,為必死計,人皆危之。

    崖山兩門如對立,其北淺,舟不可進。

    元人由山東轉而南人大洋,與世傑之師相遇,薄之,且出騎兵斷宋師汲路。

    宋舟堅不能動。

    元人以舟載茅茨,沃以膏脂,乘風縱火焚之。

    宋艦皆塗泥,縛長木以拒火,舟不能焚,宏範無如之何。

     宏範招世傑降,世傑不從。

    宏範乃以舟師據海口。

    宋師樵汲道絕,兵士大渴,乃下掬海水飲之,水鹹,飲即嘔洩,兵士大困。

     世傑師蘇劉義、方興等,旦夕大戰。

    宏範乃四分其軍,自将一軍,相去裡許,令曰:“聞吾樂作,乃戰。

    ”令李恒乘早潮退,先攻其北。

    世傑以誰兵,殊死戰。

    至午潮上,元中軍樂作,宋兵因而少懈。

    宏範以舟攻其南,四路并進。

    世傑前後受敵,兵士皆疲,不能複戰。

    俄有一舟樯旗仆,諸舟樯旗皆仆。

    世傑知事去,乃抽精兵入中軍,諸軍大潰。

    元師薄宋中軍,會日暮,風雨昏霧,咫尺不可辨,世傑乃與蘇劉義斷維,以十六舟奪港而去。

    陸秀未走帝舟,帝舟大,且諸舟環結,度不得出,乃先驅其妻子入海,即負帝同溺。

    在位二年,壽九歲。

    後宮諸臣從死者甚衆。

    餘舟尚八百,盡為元人所得。

    越七日,屍浮海上者十餘萬人,因得帝屍及诏書之寶。

    張世傑複還崖山收兵,遇楊太後,欲奉以求趙氏後而複立之。

    楊太後始聞帝崩,撫膺大恸曰:“我忍死間關至此者,正為趙氏一塊肉耳。

    今無望矣。

    ”便赴海死,世傑葬之海濱。

    世傑将趨安南,至平章山下,遇飓風大作,舟人欲犧舟向岸,世傑曰:“無以為也,為我取瓣香來。

    ”至則仰天呼曰:“我為趙氏,亦已至矣。

    一君亡,複立-君,今又亡,我未死者,遮幾敵兵退,别立趙氏以存祀耳。

    今若此,豈天意耶?天若不欲我複存趙氏,則大風覆我舟。

    ”舟遂覆,張世傑溺死焉。

    宋亡。

     右南宋起高宗丁未,終帝昺己卯,凡九主,共一百五十三年。

     二宋通計十八主,通共三百二十年。

    張宏範送故宋丞相文天祥于燕,囚于獄。

    元主召之于獄,欲用之,固辭。

    欲殺之,益不屈。

    乃赦之。

    天祥留燕三年,坐卧一小樓,足不履地。

    元主議将釋之歸家,以方外備顧問。

    會中山狂人自稱宋主,有衆數千,欲取文丞相者。

    帝乃召天祥入,谕之曰:“汝何願?”天祥曰:“願一死耳。

    ”元主從其請,殺于燕都之柴市。

    天祥臨刑殊從容,謂吏卒曰:“吾事畢矣。

    ”南面再拜而死,年四十七。

    其衣帶中贊雲:“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其妻歐陽氏收葬其屍,面色如生。

    有張毅甫者,負天祥骸骨歸葬吉州。

    天祥于俱亡,遺命以弟璧之子為後。

    又知信州謝枋得,初與元師迎戰而敗。

    枋得因有九十三歲之老母,遂變姓名,奔于建甯府之磨石山以養母,妻李氏并二子一女死焉。

    及母卒,元主聞其賢,欲用之,枋得不屈,乃執赴燕都,枋得不食而死。

     子定之護骸骨歸葬信州。

    以上南宋之事,已經約略叙完。

    其元朝之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