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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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這些夢想。

    他們夢想中的幻象或各不相同,但是他們感覺到的快樂是一樣的。

    每個小孩子,都有一顆思慕的心切望的靈魂,懷着一種熱望去睡覺,希望在早晨醒過來時發現他的夢想已成為事實。

    他并不把這些夢想告訴人家,因為這些是他自己的,是他正在生長的自我的一部份。

    小孩子的夢想當中,有些較為清晰,有些較模糊,清晰者産生了迫促這夢想實現的力量;而那些較不明晰的便在長成的時候逐漸消失。

    我們一生中,總想把我們幼時的夢想說出來,但是“有時還沒有找到我們所要說的話,我們已經死了。

    ” 講到國家也是這樣,她也有其夢想,這種夢想可以經過許多的年代和世紀,依然存在着。

    有些夢想是高尚的,有些卻是歹惡的。

    征服人家,和那些獨霸世界一類的夢想,都可說是惡夢;這種國家比之那些較有和平夢想的國家不安得多。

    不過另外也還有較好的夢想,夢想着一個更好的世界,夢想着和平,夢想着各國和睦共處,夢想着減少殘酷減少不公平,減少貧窮和痛苦。

     惡夢常想破壞好夢,因之二者之間不斷地搏郁苦戰。

    人們為夢想而鬥争,正如為财産而鬥争一樣。

    于是夢想即由幻象的世界,走進了現實的世界,而成為我們生命中的一個真實力量。

    夢想無論怎樣模糊,總潛伏在我們心底,使我們的心境永遠得不到甯靜,直到這些夢想成為事實才止;像種子在地下一樣,一定要萌芽滋長,伸出地面來尋找陽光。

    所以夢想是真實的。

    我們有時也會有混亂的夢想和不符現實的夢想,那是很危險的。

    因為夢想也是逃避的方法之一:一個做夢者常常夢想要逃避這個世界,但是又不知道要逃避到那裡去。

    知更鳥常常引動浪漫主義者的幻想。

    人類有一種熱烈的欲望,想把今日的我們變成另一種人,脫離現在的常軌;隻要是可以促成變遷的事物,一般人便趨之若鹜。

    戰争總是有吸引力的,因為它使城市裡的事務員有機會可以穿起軍服,紮起綁腿布,可以有機會免費旅行;同時在戰壕裡已經渡過三四年生活的兵士,而覺得厭倦了的時候,休戰也是情願的,因為這又使他們有機會回家再穿起平民的衣服,打上一根紅領帶子。

    人類顯然需要這種刺激;假如世界真要避免戰争的話,最好各國政府行一種制度,每隔十年募集二十歲至四十五歲的人,送他們到歐洲大陸去作一次旅行,去參觀博覽會一類的盛會。

    現在英國政府正在動用五十萬英鎊去重整軍備,我想這筆款子盡夠送每個英國人民到利維埃拉(Riviera法國東南地中海邊名勝區)去旅行一次了。

    他們以為戰争的費用是必需的,而旅行是奢侈。

    我覺得不很同意!旅行是必需的,而戰争才是奢侈哩。

     此外還有其他的夢想,如烏托邦的夢想和想長生不老的夢想,雖則也像其他的夢想一樣地模糊,但是十分近于人情,而是極其普遍。

    不過人類如果真的可以長生不死,到了那時恐怕他們也要不知所為。

    長生不死的欲望,跟站在另一極端的自殺心理屬于同類。

    二者都厭惡這世界。

    以為現在的世界還不夠好。

    如果問為什麼現在的世界還不夠好呢?我們隻要在春天到鄉間去遊覽一次,就能知道這句問話是不應該問而覺得驚異了。

     烏托邦的夢想情形也是如此。

    理想僅是一種信仰另一世态的心境,不管它是什麼一種世态,總之隻要和現代人類的世态不同就是了。

    理想的自由主義者,往往相信本國是國家中最壞的國家。

    他所生活的社會是最壞不過的社會。

    他依然是那個在餐館裡照單點菜的家夥,相信鄰桌所點的菜總比他自己所點的好吃。

    紐約時報“論壇”的作者說:在那些自由主義者的心目中,隻有俄國的聶泊水閘是一個真正的水閘,而民主國家永沒有建築過水閘,當然也隻有蘇聯才造過地底車道。

    在另一方面,法西斯報紙告訴他們人民說,隻有在他們的國度裡,人類才找到世界上唯一台理的,正确的,可行的政體。

     烏托邦的自由主義者和法西斯的宣傳主任,他們的危險便在這裡。

    為糾正起見,他們必須有一種幽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