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蒲松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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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人生的體驗,其意義比蘇轼在黃州借聽人談鬼來排遣政治上的苦悶,更為幽憤深廣。

     《聊齋志異》最富現實性和人民性的篇章,是那些揭露和控訴封建吏治黑暗、統治階級腐朽和對人民的殘酷迫害的優秀作品。

    《席方平》寫冥間的城隍、郡司、冥王貪贓枉法,狼狽為奸,對負屈銜冤的席方平施行種種酷刑,實際上是現實生活中封建官僚機構的真實寫照。

    《潞令》中的縣官,貪暴不仁,死于他棍棒下的老百姓,狼藉于庭。

    《夢狼》寫一個老人夢見衙門上下都是吃人的狼,堂上堂下,“白骨如山”,通過夢境則深刻反映了現實&mdash&mdash官府就是虎穴狼窩,官吏就是吃人肉、喝人血的豺狼。

    在名篇《促織》裡,作者為我們勾畫了一幅驚心動魄的人民苦難圖,人命不及促織,這便是封建社會的現實。

     終生掙紮在科舉道路上的蒲松齡,對于科舉弊端有切膚之痛,所以,《聊齋志異》裡有不少篇中深刻地揭露了科舉制度的腐朽黑暗,特别是對考官的昏聩無知刻畫得入骨三分,對科舉制度戕害讀書人的心靈,寫來酣暢淋漓,令人回腸蕩氣。

    在名篇《賈奉雉》中真實地描寫科場的美惡倒置,試官的愚智不分。

    在《司文郎》、《考弊司》、《于去惡》等虛幻故事中更尖銳地諷刺了考官的不學無術、愛錢如命。

    難怪在《三生》中一群科舉失意者的鬼魂,一起向閻羅王請願,要求對看不出文章好壞的考官,“挖其雙睛,以為不識文之報”,“剖其心,以伸不平之氣”,這種純屬幻想的離奇情節,無疑是反映了廣大屢困場屋的知識分子的憤懑情緒。

    蒲松齡還以漫畫家的筆觸,為科舉制荼毒下的知識分子畫像,《王子安》中困于場屋的名士,白日作夢成翰林,“大呼長班”,為狐仙譏笑、戲弄,這就把讀書人那種迷離恍惚、如癡如狂的精神狀态,勾魂攝魄地描繪出來。

     《聊齋志異》中寫得最有情趣的是那些人鬼狐妖的愛情故事。

    這些人鬼狐妖“多具人情,和易可親”。

    通過他(她)們的奇異故事,或讴歌其生死不渝的愛情;或描繪其閨房嬉戲,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封建禮教,流露出婦女個性解放的思想萌芽。

    如《連城》中描寫連城與喬生以吟詩而成知己,連城贈金助喬生燈光,喬生割肉為連城合藥。

    生不能成連理,死成伉俪。

    《瑞雲》、《辛十四娘》、《小翠》皆歌頌了男主角不以妍媸為念,不因愛人變醜而愛弛的高潔情愫。

    至于像嬰甯之天真,連瑣之柔弱,黃英之端莊,俠女之剛毅,狐女之幽默都不合封建社會所謂的“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格言。

    當然《聊齋志異》中的愛情故事,也難免玉石雜陳、良莠并茂,其封建說教部分更不可取。

     《聊齋志異》中還有些故事,富有寓言意味,其哲理蘊涵頗能啟人心智。

    《勞山道士》揭示了一個很深的哲理,即在學習與工作中心浮氣躁,一意取巧,不肯付出艱苦勞動,肯定是要碰壁的。

    而《畫皮》則說明,惡鬼一樣的壞人,往往喬裝打扮,隐蔽自己的真象而以各種假象迷人,要不受壞人欺騙,必須學會透過現象看本質。

     《聊齋志異》在藝術上的成就,就在于蒲松齡充分發揮了傳統志怪傳奇小說的藝術功能。

    人們讀《聊齋志異》,便被那一則則奇異故事引導着去認識社會、理解人生。

    情節生動和豐富是《聊齋志異》的又一重要藝術特色,魯迅評論《聊齋志異》的情節藝術說:“描寫委曲,叙次井然,用傳奇法,而以志怪,變幻之狀,如在目前;又或易調改弦,别叙畸人異行,出于幻域,頓入人間;偶述瑣聞,亦多簡潔,故讀者耳目,為之一新。

    ”①《聊齋志異》最初以抄本形式流傳,到乾隆三十一年(1766)始有知不足齋刻本(青柯亭本)問世,此後有多種選本、注本、評本出現。

    1956年文學古籍刊行社影印蒲氏手稿本二百三十七篇,1962年中華書局出版會校會注會評本,共包括四百九十一篇和附錄九篇。

    1975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影印出版鑄雪齋抄本。

    1979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鑄雪齋排印本。

    《聊齋志異》現有英、法、德、日等十八種外文譯本。

    典雅古奧的《聊齋志異》能夠譯成幾種世界主要語言廣泛流傳,說明了它的巨大的生命力。

     蒲松齡是位勤懇的著作家,除了《聊齋志異》外,他還為農民編了不少實用書籍,如《日用俗字》、《農桑經》、《婚嫁全書》、《藥祟書》、《曆字文》等。

    康熙五十三年(1714),輯錄《會天意》,以收量晴謀雨之意。

    後又手錄《觀象玩古》,“備旱澇之秋,為瞻雲望歲之助”。

     蒲松齡的雜著,表明了他與黎民百姓的血肉相關的聯系。

    舉凡鄉民需要的種桑種地,醫病取藥,婚嫁禮儀,天氣觀測,修身養性,他皆有著述。

    這自然是他長期鄉居接觸實際的結果,也說明他的知識淵博。

     另外作者還有詩千餘首,詞百餘首,文四百餘篇,戲劇三種,俚曲十四種,上述作品除失傳者外,絕大多數已收入路大荒編的《蒲松齡集》中。

    ①魯迅:《中國小說史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