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雷蒙·塞邦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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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至于要什麼樣的妻子和孩子,隻有神才知道[230]。

     &mdash&mdash朱維納爾 基督徒祈求上帝&ldquo讓神的意旨得到實現&rdquo,避免陷入詩人們編造的彌達斯國王的窘境。

    彌達斯國王要求神賜給他點物成金的法術。

    他的願望得到了實現,他的灑成了金子,他的面包成了金子,他床上的羽毛、他的襯衣和外衣都成了金子,因而他的欲望得到了滿足,他的生活壓得他無法忍受。

    他不得不向神撤回他的祈禱。

     這是一種奇怪而又不幸的富貴病,使他吃驚不少,他祈望逃離他的财富,他憎恨他剛才祈禱的東西[231]。

     &mdash&mdash奧維德 我可以談談自己的情況。

    我年輕時,祈求命運除了其他東西以外還賜我一枚聖米歇爾勳章。

    當時這是法國貴族的最高榮譽标志,非常稀少。

    命運寬宏地把勳章賜給了我。

    命運沒有要求我奮發有為去得到它,而是降心以從地對待我,把勳章壓在我的肩膀上,使我擡不起頭來。

     克勒奧庇斯和比托祈求他們的女神,特羅弗尼·烏斯和阿加梅達祈求他們的神,賜恩表彰他們的虔誠,結果得到了死亡作為禮物,我們需要什麼,神的看法與我們的看法大相徑庭。

     上帝可以賜我們财富、榮譽、長壽和健康,有時卻害了我們;因為我們喜歡的東西,并不一定對我們有益。

    如果上帝沒有使我們病愈,而使我們死亡和病痛加劇,&ldquo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232]&rdquo,上帝這樣做自有上帝的理由,什麼是我們應有的東西,他的眼光要比我們敏銳得多;我們應從好的方面去看待,像接受自一隻明智友善的手。

     你要聽我的忠告嗎?那就祈求神來給爾考慮什麼适合我們,什麼有利于我們的事情,神對人比人對自己還要親[233]。

     &mdash&mdash朱維納爾 因為,向神祈求榮譽和地位,這也是祈求神把你送入戰争,參加攤骰子或諸如此類的事情,其結局是不清楚的,果實也是令人懷疑的。

     哲學家之間最激烈和互不相讓的交鋒,是在争論什麼才是人的至福;據瓦羅的統計,這個問題上有二百八十八個學派。

     &ldquo對人的至福不能取得一緻意見,也就是對整個哲學不能取得一緻意見[234]。

    &rdquo 就像我看到三名口味不同的食客,要求三份味道不同的菜。

    應該給他們點什麼?不應該給他們點什麼?人家點的菜你不要,你點的菜其他兩人覺得太酸咽不下口[235]。

     &mdash&mdash賀拉斯 對哲學家的不同看法和争論,大自然也應該這樣回答。

     有人說我們的利益應該寓于品德,有人說我們的利益寓于享樂,又有人說歸于自然;有人說是學問,有人說是沒有痛苦;有人說不要受表面的迷惑(這種說法仿佛跟老畢達哥拉斯的那種說法很接近,這也是皮浪派的目的), 紐瑪希厄斯,遇事不驚,這幾乎是唯一能夠保持幸福的方法[236]。

     &mdash&mdash賀拉斯 亞裡士多德認為遇事不驚是靈魂高尚的表現。

    阿凱西勞斯認為判斷有根有據,态度不屈不撓是好事,但是同意和實行則是罪惡和壞事。

    當他把這句話作為堅定不移的信條時,他背離了皮浪主義。

    皮浪派說至福在于不動心,不動心是判斷的完全終止;他們不是作為積極的方式提到的,而是他們心靈平穩的擺動,使他們避過深淵,保持安詳泰然,他們有了這樣的心态,也就不會受其他的侵襲。

     尤斯圖斯·利普修斯是當今碩果僅存的大學問家,彬彬有禮,聰穎機智,與我的圖納布斯皆為一時俊傑。

    我多麼希望在我有生之年,看到像尤斯圖斯·利普修斯這樣一個人,有意願,有精力,還有足夠的時間,精心誠懇,務求全面,搜集古代哲學家對人和人的習俗發表的看法,分門别類編成一部書;書的内容包括他們的分歧,他們的地位,他們分屬哪個學派,創始人和追随者在生活中如何貫徹他們的學說,有些什麼值得一提的模範事例。

    這會是一部多麼有益的佳作! 目前,我們若從自身去歸納我們的倫理規則,我們會使自己陷入多大的混亂!因為我們的理智勸我們去做最實在的事,一般來說是要各人服從各國的法律,這是蘇格拉底的看法,據他說這條看法是得到神的啟示的。

    除非在說我們的責任沒有一定的規則以外,他這句話還有什麼别的意思嗎?真理的面貌應該是普天下一緻的。

    如果人認識到正直與正義是真正有形有實質的,他就不會把它們跟這個國家或那個國家的習慣條件拴在一起;美德的形成不取決于波斯人或印度人的遐想。

    沒有東西像法律那樣多變。

    自從我出世以來,我就看到我們的鄰居英國人把法律改動了三四次,不但在政治問題(這方面大家希望不是一成不變的),還在更重要的問題,也就是宗教問題。

    我對這點感到羞恥和難過,尤因我們這裡的人跟這個國家從前有過許多私人交往,在我的房裡還存放着這些舊情誼的遺物。

     即使在我們這裡,我就看到從前犯死罪的事情成為合法的行為;我們這些有其他準則的人,在戰火紛飛變幻莫測的命運中,随時可能成為不是亵渎神明、便是弑君犯上的罪犯,因為,我們的司法成了無法無天的空文,存在才不到幾年,便面目全非。

     這位古老的神,怎麼才能更明白地指責人的智慧就是缺乏對神的認識,對人說宗教隻不過是用于促進社會團結的一種發明,向祭台前聆聽訓誡的信徒宣稱,各人真正的祭禮是他的居住地所奉行的祭禮呢? 哦,上帝!我們多麼感謝至高無上的創造主的善意,他讓我們的信仰擺脫這些漫無目的、強制性的熱誠,而建立在《聖經》的永久的基礎上! 那麼,哲學在這個時刻對我們是怎麼說的呢?我們應該遵循本國的法律?也即是一大堆衆說紛纭的看法?這隻是出自一個民族或一名親王之口,他們的情欲變化萬千,法律也随之朝令夕改,叫人不得要領。

    我的判斷力可沒有這麼靈活。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一件好事,我昨天看到受人尊重,明天不當一回事,過了一條河又成了犯罪行為? 什麼樣的真理可以受到這些山嶺的阻擋,越界以後又變成了謊言呢? 為了賦予法律某種可靠性,哲學家說存在固定、永久和不可更改的法律,他們稱為自然法律,這是人的本質條件确定的,深深銘刻在人心中,他們說這話是很好笑的。

    這樣的法律有的說三項,有的說四項,有的說多,有的說少,這就表明這件事跟其他的事一樣令人可疑。

    他們真夠不幸的(我除了說不幸以外還能說什麼呢,在那些數不清的法律中他們竟找不出一項法律交上好運和得到機緣,在世界各國得到普遍的承認),我還說,他們也真夠可憐的,就是這些中選的三項法律沒有一項不受到&mdash&mdash還不止一個、而是好幾個國家的&mdash&mdash駁斥和否認,因而,要說到有什麼自然法律,唯一令人信服的憑證是要得到普遍的同意。

    因為既是大自然真正對我們的要求,我們無疑會一緻同意照着做,任何人企圖違反法律行事,不但是國家,就是個人也會對這種壓力和粗暴對待感到不滿。

    讓他們給我舉例,哪一項法律具備這樣的特征。

     普羅塔哥拉和阿裡斯頓認為法律的公正根本在于立法者的權威和看法;不具備這一條,什麼善良與誠實都失去意義,成為無關緊要的事物的空名。

     柏拉圖的書中說,斯拉西馬庫斯認為,除了長官意志以外沒有其他權力。

     世界上沒有什麼像習俗與法律那樣叫人莫衷一是。

    這件事在這裡令人發指,在其他地方備受稱贊,如在斯巴達對待微妙的偷竊問題。

    近親結婚在我國絕對禁止,而在其他地方是一樁好事, 傳說有的國家母親跟兒子同床,父親跟女兒共寝,親情加上愛情,是親上加親[237]。

     &mdash&mdash奧維徳 殺子弑父,拈花惹草,偷盜銷贓,形形色色的尋歡作樂,沒有一件事是絕對的大逆不道,以緻哪個國家的習俗都是不能接受的。

     存在自然法律,這是可以相信的,因為在其他創造物中就有;但是在我們中間已經絕迹,因為這個高超的人類理智到處幹預,企圖主宰和操縱一切,它的自負和反複無常也模糊和混淆了事物的面目。

    &ldquo沒有東西是真正屬于我們的;我稱為我們的東西,隻是一件人工的産物[238]。

    &rdquo 任何東西都處于不同的光線下,可以從不同的角度觀看;因而産生不同的看法,這也是主要原因。

    一個國家看到事物的一面,以此為據,另一個國家看到事物的另一面,也以此為據。

     吞食自己的父親,還有什麼比想起這個更叫人毛骨悚然;然而古代民族就有這樣的習俗,還把這個習俗作為孝心和情誼的證據,試圖說明在他們的後代身上舉行最隆重、最光榮的墓葬,把父輩的遺骸如同聖物存放在自己的體内和骨髓内,通過消化和滋養,讓他們的生命延續,在有血有肉的人身上得到重生。

    把父母的屍體抛入荒郊,讓野獸和蛆蟲吞噬,對于執迷不悟上述信仰的民族,那又是多麼殘酷可怕的事,這也是不難想象的。

     利庫爾戈斯對小偷有自己的看法,他認為偷竊鄰居的财物需要敏捷、靈活、大膽和技巧,還有益于公衆,促使每人好好照管自己的東西;偷盜與提防這兩大要素,可以豐富軍事訓練的内容(他治理國家,也要求具備這樣的素質和美德)。

    這點遠遠比占有他人财物造成的混亂和不公正更為重要。

     暴君狄奧尼修斯賜給柏拉圖一襲波斯長袍,鑲金嵌銀,薰過香料;柏拉圖不接受,說他生為男人,不樂意穿女人袍子;但是阿裡斯蒂帕斯接受了,還說這麼一句話:&ldquo任何奇裝異服都沾染不了一顆純潔勇敢的心。

    &rdquo他的朋友斥責他是膽小鬼,狄奧尼修斯在他的臉上吐唾沫他也不在乎。

    他說:&ldquo漁夫為了捕捉鮈魚,被海浪打得全身濕透也得忍受。

    &rdquo戴奧吉尼茲在洗白菜,看到他走過:&ldquo如果你學會吃白菜過日子,你就不必阿谀奉承一位暴君了。

    &rdquo阿裡斯蒂帕斯反駁說:&ldquo如果你學會跟人打交道,你就不必吃白菜過日子了。

    &rdquo這說明理智對事物也有不同的看法。

    這是雙耳罐,可以抓住左耳,也可以抓住右耳把它提起來。

     哦,人生寄寓的大地,為何戰火紛飛?奔馬配上鞍辔,是為了備戰,這些強壯的動物使我們感到戰争的威脅。

    但是有時給它們套上轭具,拉一輛小車,和平的希望總是存在的[239]。

     &mdash&mdash維吉爾 有人責怪梭倫死了兒子,隻是有氣無力地灑上幾滴無用的眼淚,他說:&ldquo正因為眼淚無用我才有氣無力地灑上幾滴。

    &rdquo而蘇格拉底的妻子搶天呼地強烈表示她的痛苦:&ldquo哦,這些混蛋法官會叫他死得好冤啊!&rdquo 蘇格拉底回答:&ldquo你難道樂意他們叫我死得不冤嗎?&rdquo 我們在耳朵上穿孔戴耳環;希臘人認為這是奴隸的标記。

    我們躲開人跟妻子睡覺,印度人公開跟妻子睡覺。

    斯基泰人在寺廟裡誅殺外囯人,在其他國家寺廟是避難之地。

     人人痛恨鄰居崇拜的神,隻承認自己供奉的神才是真正的神;群情洶湧也是這樣引起的[240]。

     &mdash&mdash朱維納爾 我聽說有一位法官,不論遇到巴爾托盧斯和巴爾杜斯之間針鋒相對的沖突,還是各方争執不已的案件,他在書的白邊上寫:&ldquo友情問題&rdquo,即是說真理是那麼模糊不清,遇上這種情況他隻能選擇哪一方對他有利。

    他隻是缺少才情和聰明才沒有處處寫上&ldquo友情問題&rdquo。

     我們這個時代的律師和法官在任何哪樁案件中,總是可以找到足夠的偏差按照自己的意思來處理。

    這裡面的學問是學不完的,裁判既取決于那麼多看法,又充滿任意性,沒法不使判決産生極端的混亂。

    因而沒有一樁訴訟清如水,明如鏡,不引起相反的意見。

    一個法庭判決後,另一個法官作出相反的判決,第三次再作出相反的判決。

    我們從一般的訴訟中都可看到這種無視法律的做法,使我們徒有其表的司法權威和光輝出乖露醜;判決以後不肯罷休,而是奔走于一個又一個的法官門下,要對同一件案子再作判決。

     至于哲學家針對罪惡與美德的自由論壇,這件事不必多加評論,有許多看法對于思想枯索的人,緘口不談比公之于衆的好。

    阿凱西勞斯說在性愛方面,癖好與時機都是無所謂的。

    &ldquo伊壁鸠魯認為,在生理需要的時候,促進性愛快樂的不是種族、國家和地位,而是美貌、年齡和身材[241]。

    &rdquo &ldquo斯多葛派認為不能禁止聖賢去得到神聖許可的性愛[242]。

    &rdquo&ldquo讓我們研究一下,什麼年紀以前跟年輕人做愛是适宜的[243]。

    &rdquo這兩條都是斯多葛派的看法,還有狄凱阿科斯對柏拉圖的責備,都說明即使是最神聖的哲學家,也容忍越出常規的特殊性要求。

     法律的權威在于掌握和運用;把它們拉回到制訂時的原意那是危險的。

    法律像我們的河流,愈流愈寬闊愈雄偉;溯流而上,尋到源頭隻是一條幾乎辨認不出的小溪,隻是随着時光轉移河流磅礴壯大。

    這條河流充滿尊嚴,令人肅然起敬,然而讓我們看一看當初這些彙集成大河的小溪,是那麼細弱,因而,那些對什麼都要權衡輕重、訴諸理智的人,決不從權威和信譽去考慮問題的人,他們作出的判斷往往遠離群衆的判斷,是不奇怪的。

    有的人以自然的最初面目作為依據,他們大多數的看法跟大家不走在一條道上,也是不奇怪的。

    舉例來說,他們中間很少人贊同我們約束性的婚姻關系;他們大多數人主張共妻,不承擔義務。

    他們反對我們的儀式。

    克裡西波斯說一名哲學家為了得到十二枚橄榄,會當衆翻上十二個筋鬥,甚至不穿褲子也可以。

    他還勸克利斯特納斯,不要把女兒阿加裡斯塔許配給希波克勒德斯,因為看到他在一張桌子上叉開雙腿拿大頂。

     梅特羅克勒斯在他的學派面前一次争論中,不小心放了一個屁,他羞愧無地把自己關在家裡,直到克拉特斯來拜訪他。

    為了安慰他,克拉特斯向他表示自己也是個不拘形迹的人,跟他比賽看誰屁放得多,這樣除去了他的這樁心病;然後還勸誘他脫離他一直追随的講究禮節的逍遙派,加入到自由自在的斯多葛派。

     宜于私下做的事不要暴露在人前做,這在我們稱之為禮貌,而他們稱之為愚蠢。

    大自然、習俗和欲望使我們形之于外的行為,裝腔作勢地加以掩飾和否認,這在他們看來是罪惡。

    他們還覺得,把維納斯的種種神秘搬出教堂的密室,讓它們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這是一種亵渎;撕掉維納斯的遮布,這是一種貶低(難為情是一種粘合力;隐諱、含蓄、禁忌是引人注目的一部分);他們還認為這是一大聰明之舉,淫樂既然不能保持傳統的閨房的尊嚴和方便,也要戴上美德的面目,不應該在十字路口賣身,受到衆人的踐踏和鄙視。

    因而有人說,關閉妓院,這不但讓局限于這個地方的淫樂溢流到街頭,還因為不易得到後更刺激男人去追求這個罪惡。

     科爾維努斯,你從前是奧菲迪亞的丈夫,奧菲迪亞改嫁給你原來的情敵以後,你如今又做了她的情人!她是你的妻子時叫你讨厭,她成了另一人的妻子時為什麼又叫你歡喜?難道愛情有了保障,你的陽具就不能挺舉[244]。

     &mdash&mdash馬爾希埃 這種經驗自有千百種例子: 塞西裡亞努斯,你放任妻子自由自在,羅馬城内無人對她流口水,現在你派兵嚴密保護她,她的追求者會排成長隊。

    你真是個聰明人哪[245]! &mdash&mdash馬爾希埃 一位哲學家正在交歡時被人撞見,問他在幹什麼。

    他冷冷地回答:&ldquo我在種植人。

    &rdquo臉不紅心不跳,就像被人看到在種大蒜。

     我們有一位偉大的宗教作家,我認為他的意見過于溫和和呆闆,他說這種行為必須偷偷摸摸躲着幹,但是他也沒法說服自己;為了表現犬儒學派的百無禁忌,盡情擁抱狎昵,還要摹仿幾下色情動作才使心情得到滿足;他想他們還是需要找個隐蔽的場所,來發洩怕羞心理壓抑下去的東西。

    這是他對犬儒學派的荒淫沒有足夠的認識。

    戴奧吉尼茲當衆進行手淫,他還對旁觀者聲明他撫摩那個玩意兒可使小腹陶醉。

    有人問他為什麼在大街上而不找個适宜的地方飽餐一頓,他回答說:&ldquo那是我在大街上就餓了。

    &rdquo參加他們的學派的女哲學家,也是全身心地參加一切活動,毫無區别。

    希帕恰同意在一切活動中遵守規章制度後,才被克拉持斯學派接受的。

     這些哲學家極端重視美德,拒絕除了倫理道德以外的一切學說,在一切行動中,把他們的聖賢的決定看成是至高無上的權威;生活放浪形駭,除了自我約束和尊重他人自由以外不加節制。

     病人嘗酒是苦的,健康人嘗酒是甜的;船槳在水裡是曲的,出水是直的;事物都同樣存在相反的現象。

    赫拉克利特和普羅塔哥拉因而争辯說,一切事物本身都存在這種現象的原因,酒裡就有病人嘗到的苦味,船槳必然包含在水裡看到的曲度。

    其他無不如此。

    這即是說一切存在于一切中,無也存在于無中,因為有一切的地方不會有無。

     這種看法使我想起我們大家都有的這個經驗:你若對一篇文章條分縷析,人的思想不會不在裡面發現曲、直、苦、甜的意義和形貌。

    即使文字最簡潔完美,也會産生多少虛僞和謊言?哪個異教思想不可以在裡面找到足夠的基礎和證據藉以立足和存在?由于這個原因,犯有這類錯誤的作者從來不會舍棄這種依據:以文章的解說為證。

     一位貴人一心要找到點金石,為了向我證實這項探索的權威性,最近給我摘錄了《聖經》中的五六節文章,他說他主要根據這些文字才内心坦然(因為他是神職人員);确實,這項發明不但令人神往,也可說明這裡面的學問是有根有據的。

     許多無稽之談就是通過這條道路探入人心的。

    星相家若有權力要大家翻閱他的文章,對他的每句話探赜索隐,沒有一篇不可以讓人按照他的意思來理解,如女巫的神谕一樣。

    這些文章可以有那麼多不同的注釋,一位聰明人在裡面轉彎抹角,總是可以針對自己的問題找到模棱兩可的看法。

     這說明自古以來隐晦暧昧的文章何以長盛不衰的道理!作者的用意無非是吸引後代人的關注(文章本身價值,或許更由于文章投合時人的興趣,可以達到這個目的);目前來說,出于愚蠢或出于精明。

    他顯得閃爍其辭,自相矛盾,這都無損于他!數不清的聰明人自會把他的文章披沙揀金,進行正面的、側面的、反面的評價,一切都隻會提高他的身份。

    他的門生的獻禮使他富有,就像束脩節上的教師。

     這樣使許多毫無價值的東西有了價值,讓許多著作有了地位,還随心所欲地添上各種各樣的涵義;同一部書得到千百種應有盡有的不同圖像和論述。

    荷馬不可能說出一切人家要他說的話,也不會是那麼一個千面人;神學家、法學家、将領、哲學家、形形色色的文人學士,不論他們的專長是多麼不同和對立,都引用他的話,參考他的話:他是一切職務、行當、手藝的祖師爺,一切工程的總指揮。

     誰需要神谕和預言,都可在他的書裡找得到根據!我的一位學者朋友,他在荷馬的著作中找尋有利于我們的宗教的論據,真是信手拈來不費工夫,還沒法不相信這一切早在荷馬的預料之中(他對這位作家則像同一世紀的人那麼熟悉)。

    他找到的有利于我們的宗教的論據,從前已有許多人找來為他們的宗教辯護。

     再看--看對柏拉圖是怎樣引經據典的。

    大家都以引用他的話為榮,但是都以自己的心意來擺布他。

    世界上出現什麼新思想,總是把他捧出來往裡面塞。

    根據事物的不同發展給他不同的對待。

    要他按照我們的意見,去否定在他的時代是正當的習俗,隻因為這些習俗到了我們的時代變成不正當的了。

    代言人的個性愈強烈,他的僭越方式也愈專橫。

     赫拉克利特的論點是任何事物内都是要什麼有什麼。

    德谟克利特也把這作為自己的論點,卻得出一個完全相反的結論,任何事物内都是要什麼沒什麼;蜂蜜對有的人是甜的,對有的人是苦的,他對此争辯說蜂蜜既不是甜的,也不是苦的。

    皮浪派說他們不知道蜂蜜是甜還是苦,可能既不甜也不苦,可能又是甜又是苦;因為這些人總是懷疑派領袖。

     昔蘭尼加派認為事物從外部是看不到的,隻有接觸到它的核心才可以看到,如痛苦和歡樂;他們也不承認聲音和色彩,我們隻是感受到來自它們的某些影響,人隻有以此作出判斷。

     普羅塔哥拉主張,誰覺得是真的東西,對誰就是真的。

    伊壁鸠魯派把一切判斷&mdash&mdash事物存在和歡樂&mdash&mdash都歸結于感覺。

    柏拉圖認為真理的判斷,甚至真理本身,都獨立于看法和感覺,而屬于精神和思想。

     這些話又使我想起了感覺,我們無知的主要基礎和證明都包含在感覺中。

    一切的認識無疑都要通過認識官能。

    因為,既然一切判斷都來自判斷的人的操作,有理由認為他通過他的手段和意志,而不是在他人的強迫下進行這方面的操作,就像我們受到事物本質的力量和依照它的規律而得到認識一樣。

    因而一切認識都是通過我們内心的感覺而完成的:感覺是我們的主人。

     信念通過這條路,直接進入人的心田和精神殿堂[246]。

     &mdash&mdash柳克裡希厄斯 學問肇始于感覺,歸結于感覺。

    我們若不知道有聲音、氣味、光線、味道、尺寸、重量、柔軟、堅硬、粗細、顔色、光潔度、寬度、深度,我們還不是跟石頭無異。

    這些才是我們學問建立的基石和原則。

    不錯,有的人說學問不外是知覺。

    誰要是逼迫我否認感覺的存在,他可以掐住我的咽喉,但是不會使我後退。

    感覺是人的認識的開始與結束: 你可以看到是各種感覺首先提出真實的觀念,感覺是不能否定的&hellip&hellip除了感覺以外,還有什麼是更值得依賴的證據呢[247]? &mdash&mdash柳克裡希厄斯 對感覺的作用可以盡量縮小,但是這點是不可回避的:我們的一切知識都是通過感覺的道路和媒介而輸入的。

    西塞羅說,克裡西波斯試圖貶低感覺的力量和功用以後,感到自己提出的論點自相矛盾,遇到的駁斥那麼激烈,竟無法對付。

    卡涅阿德斯持相反的觀點,自誇用克裡西波斯的武器和論點打垮了克裡西波斯,沖着他大聲喊叫:&ldquo可憐蟲啊,你被自己的力量壓倒了吧!&rdquo據我們看來,最荒謬的莫過于認為火是不熱的,光線是不亮的,鐵沒有重量,也沒有硬度;這些都是感覺帶給我們的,人的信仰或知識不能像感覺那樣使我們确信無疑。

     在感覺問題上,我的第一條看法是我懷疑人生來具備所有的天然感覺。

    我看到許多動物,有的沒有視覺,有的沒有聽覺,依然不缺什麼的過完一生,誰知道我們身上是不是也少了一種、兩種、三種甚至更多的其他感覺?因為,縱使少了一種,我們靠推理也不會發現的。

    各種感覺的特權達到我們認知的極限為止。

    超越了感覺,我們再也不會發現什麼,也就是一種感覺不能去發現另一種感覺, 耳朵能夠糾正眼睛嗎?觸覺也不能糾正聽覺;觸覺可以肯定味覺有錯嗎?嗅覺,還有視覺,會混淆其他感覺嗎[248]? &mdash&mdash柳克裡希厄斯 它們是我們功能的最後一道戰線, 每種感覺都有一定的威力、獨特的功能[249]。

     &mdash&mdash柳克裡希厄斯 要一個天生的盲人理解他看不到的東西,要他盼望恢複視覺和抱怨先天缺陷,這是不可能的。

     因而我們不應該保證,我們的靈魂對我們已有的一切是滿足的,因為即使有什麼殘缺,靈魂也不會感覺到的。

    對一個盲人,無法用推理、論證和比喻向他說明事情,引動他去想象光線、顔色和景物,感覺之外是沒有東西可以證實感覺的。

    我們遇到天生盲人希望能夠看,千萬不要理解他們要求的是這件事。

    他們從我們這裡聽說,我們身上有的東西他們沒有的,他們也希望有,他們可以說出這個東西的效應和結果;但到底是什麼,還是不知道究竟的。

     我見過一位名門貴族,生來失明,或者幼年時失明,反正不知道什麼是視覺;他不理解自己缺少了什麼,談話中跟我們一樣,使用有關&ldquo看&rdquo的詞句,但是有其獨特的方式。

    有人把他的教子領到他面前,他把他抱在懷裡,說:&ldquo我的上帝!多麼美麗的孩子!見到真高興!他多開心啊!&rdquo他還像我們這樣說:&ldquo這個客廳很漂亮;光線好,陽光充足。

    &rdquo還不止這點,因為他聽到我們從事戶外活動:打獵、網球、打靶,他也提起了熱情,相信跟我們一樣投身其中;他來回不停,玩得很開心,當然這一切都是通過耳朵來感覺的。

    當大家在平地上,他可以策馬前進時,有人對他喊那裡有一隻兔子;然後又對他說兔子逮住了。

    他聽到他們為捕獲到獵物很驕傲,他也很驕傲。

    打球時,他左手拿着網球,一拍子打出去;射箭時,他取起弓任意一拉,由别人告訴他射高了還是射偏了。

     如果人類因少了一個什麼感覺而在做一樁蠢事,如果這個缺陷使我們看不到事物的許多面目,這有誰知道呢?如果我們在自然界做許多事情遇到的困難是由此而來的,這又有誰知道呢?我們的能力在許多方面及不上動物,是不是我們少了什麼天賦感覺呢?有的動物是不是因有了這種天賦,生命比我們更充實、更完整呢? 我們差不多要運用全部的感覺去認識蘋果;我們認出它顔色發紅,表面光潔,有香氣和甜味;除此以外,蘋果可能還有其他特點,如幹燥或收縮,我們就沒有感覺去感覺這些。

    我們說許多東西有神秘特性,如磁石吸鐵;自然界難道沒有天賦功能去檢測和辨别這些特性?缺乏這樣的天賦功能不是使我們無從探知某些東西的本質?這也可能是某種特殊感覺,使公雞知道半夜與天亮的時間,喔喔啼叫;使母雞有切身經驗以前就害怕老鷹,而不怕這些更大的動物,如鵝和孔雀。

    告訴小雞說貓生來對它們有惡意,狗則不用它們去擔心;聽到甜絲絲的喵嗚聲要提防,粗聲粗氣的狗吠則大可不必;不用先嘗味道就可指引胡蜂、螞蟻和老鼠找到最好的奶酪和梨;麋鹿、大象和蛇自會找到治療自身病痛的草藥。

     沒有一種感覺不是占主配地位,不給我們提供無窮無盡的知識;如果我們辨不清響聲、和諧聲、人聲,這會使我們對其他的認識陷入不可想象的混亂。

    因為除了每種感覺的固有效應引起的一切以外,我們在一種感覺與另一種感覺的比較中,對其他事物又可得出多少論證、結果和結論!讓一個聰明人可以想象,如果人類當初生來就不具備視覺,這樣一個缺陷會使人類多麼無知和混亂,我們的心靈會多麼黑暗和盲目;從中也可看到缺少這樣一種、兩種或三種感覺,對我們認識真理&mdash&mdash若可以做到的話&mdash&mdash是何等重要。

    我們調動五種感覺的力量才形成對一件事物的認識;也可能需要八種或十種感覺的協調和參與才能真正看到事物的本質。

     有的學派抨擊人可以認識的這種說法,主要是從我們感覺的不确定性和缺陷來抨擊的;因為,既然我們一切的認識都是通過感覺而來的,如果感覺在傳遞信息中出了差錯,如果感覺改變或歪曲從外界輸入的事物,如果通過感覺注入心靈的光芒在中途暗淡了,我們就無所依據了。

     從這個不可克服的困難産生了所有這些奇談怪論:每件事的本身是我們要什麼有什麼;事實又是我們想要什麼又沒什麼;伊壁鸠魯派的看法是:太陽不比我們肉眼看到的大, 不管怎麼樣,當我們掌握它時,它的體積不會比看到的大[250]。

     &mdash&mdash柳克裡希厄斯 距離近物體就大,距離遠物體就小,這兩種表面都是對的, 我們不承認是眼睛看錯了,我們不能把内心的錯誤去責怪眼睛[251]。

     &mdash&mdash柳克裡希厄斯 肯定感覺是不會錯的;應該讓感覺發揮作用,我們發現裡面有差别和矛盾,應該到其他地方找尋原因;即使編造謊言和遐想(他們竟出此下策),也不能責怪感覺。

     蒂馬哥拉斯發誓說,他眯緊眼睛或乜斜眼睛,從來沒有見過燭光的重影,這種重影的現象不是目光不對,而是看法不對而來的。

    從伊壁鸠魯派來說,一切荒謬中最荒謬的是否認感覺的威力和作用。

     因此,在任何時候,感覺的領會是對的。

    如果理智無法解釋為什麼東西近的時候是方的,遠的時候好像是圓的,那麼在理智無能為力時,給這兩個現象作出一個不正确的解釋,也勝過讓這些明顯的事實從手裡滑走,動搖所有信仰中的第一條信仰,破壞我們的生命和永福賴以支持的基礎。

    不錯,如果我們不敢信任自己的感覺,遇到懸崖和一切類似的危險不去避開,不但理智全面崩潰,生命也會随之結束[252]。

     &mdash&mdash柳克裡希厄斯 這種絕望的、也不夠明理達觀的看法,無非是說明人的認識隻有通過瘋狂、激怒、不理智的理智才得以維持;人為了使自己有所作為,使用理智或其他不管多麼異想天開的訣竅,也比承認自己無可奈何的愚蠢好&mdash&mdash愚蠢畢竟是令人洩氣的實情!人沒法回避這個事實:感覺是認識的大統帥,但是在任何時刻都遊移不定,易出差錯。

    在這方面必須無情地鬥争,如果我們缺乏正當的力量&mdash&mdash這樣的事并不少見&mdash&mdash也必須頑強、大膽、不顧廉恥去進行。

     伊壁鸠魯派說,若感覺得到的表面現象是錯的,我們不會有所認識;斯多葛派說,感覺得到的表面現象錯得不會使我們得到任何認識;如果這兩個學派說的話都是對的,不管獨斷主義的兩大家怎麼說,我們會得出認識是不可能的結論。

     至于感覺過程中的失誤和不确定性,這類例子人人都可以要多少舉多少,因為感覺給我們造成的過錯和迷惑比比皆是。

    山谷中,從遠處傳來的号角聲仿佛就在眼前: 屹立在波濤中的群山雖是分開的,遠遠看來像一串鎖鍊,&hellip&hellip我們的船隻往前行駛,兩邊的丘陵和平原仿佛朝着船尾逃走&hellip&hellip當我們的奔馬在河流中央停下,我們相信有一股力量挾着它逆風而上[253]。

     &mdash&mdash柳克裡希厄斯 中指壓住一顆火槍子彈,用食指轉動,必須集中心思才承認隻有一顆子彈,而在感覺上就是兩顆。

    随時随地可以看到,理性受到感覺的支配,被迫接受理性自身知道和判斷是錯的印象。

     我暫且不提觸覺問題。

    觸覺的作用是直接的、強烈的和具體的,它給身體帶來痛苦,多少次推翻了斯多葛派的美好的決心,逼得不把腹瀉當回事的人大叫肚子痛;那個人曾經下決心抱定這樣的信念,認為腹瀉跟其他病痛一樣都不值一提,聖賢日夜與道德為伴,悠哉遊哉安閑自得,決不會受絲毫影響。

     沒有一顆心那麼柔軟,聽了戰鼓号角不會振奮;沒有一顆心那麼冷酷,聽了甜美的樂聲無動于衷;沒有一顆靈魂那麼麻木,看到教堂雄渾寬闊,布置金碧輝煌,聽到管風琴低沉的樂聲,唱詩班虔誠端莊的歌聲,會不感到肅然起敬的。

    即使當初懷着輕蔑之情進去的人,也會在心裡感到震顫和驚恐,不由懷疑自己的看法。

     至于我,聽到有人一展美妙年輕的歌喉,悅耳地唱出賀拉斯和克塔勒斯的詩歌,也會百感叢生。

     芝諾說得對,聲音是美的花朵。

    有一位法國家喻戶曉的人物,給我朗誦他寫的詩時,要我知道詩歌寫在紙上跟聽在耳裡不同,我的眼睛會跟耳朵作出相反的評論;作品受到聲音的控制,其價值與形式會起巨大的變化。

    我聽了也覺得是這麼回事。

    菲洛克塞紐斯在這件事的反應也挺有意思,他聽到一個人把他的作品唱得不堪入耳,一生氣跳上他的房頂,把瓦片踩碎,對他說:&ldquo你糟蹋我的東西,我也糟蹋你的東西。

    &rdquo 為什麼那些決心一死的人,正當别人應他的要求要給予緻命一擊時,他又扭轉了頭?為什麼那些自願要求開刀和燒灼治病恢複健康的人,看到外科大夫準備手術用具時又無法忍受?這是因為眼睛受不了分擔這份痛苦。

    這豈不是一些恰當的例子,證實感覺對理性的影響?盡管我們知道這個女人的發辮是向一名宮廷侍從或一名仆人借來的,這種胭脂紅來自西班牙,這種粉霜來自海洋,我們一眼看去,還是毫無情由地覺得她這人更加美豔動人了。

    可是這裡沒有一點她自己的東西。

     我們受到妝飾的迷惑;金銀珠寶掩蓋了她的缺點,少女自身則無足輕重。

    經常在層層疊疊的飾物下很難找到自己的所愛;愛情用富麗的盾牌蒙蔽了我們的眼睛[254]。

     &mdash&mdash奧維德 詩人賦予感覺有多大的力量,他們讓那喀索斯瘋狂地愛上了自己的倒影, 他迷上了自己迷人的地方,不知不覺地要得到自己;愛慕的是他,受愛慕的也是他;依戀的是他,被依戀的也是他;他點燃的熱情燒着了自己[255]。

     &mdash&mdash奧維徳 詩人還讓皮格馬利翁看到自己雕塑的象牙女像神魂颠倒,當作活人那麼愛她,侍候她! 他不停地吻她,相信她也在吻他他抓住她,擁抱她,相信感到她的身體在他的手指下軟化,他害怕壓得她太重,會在她的身上留下青腫[256]。

     &mdash&mdash奧維德 把一位哲學家關進鐵絲籠内,高高懸在巴黎聖母院的塔樓頂上,他通過理性可以看到他是不可能跌下來的,然而他若從這麼高處往下看,除非他是訓練有素的屋面修理工,不會不吓得驚慌失措。

    塔頂的走廊雖用石頭堆砌,若砌成镂空的,我們走在上面也很難安心。

    還有人想到就受不了。

    在兩座塔樓之間架一根橫梁,寬度盡夠我們通過;沒有哪一種哲學智慧,不管如何大無畏,可以灌輸你勇氣,從容走去如履平地。

     我并不是輕易怕高的人。

    我常在我們的山上鍛煉登高;雖然我離開懸崖還有一個身高的距離,若不是有意冒險是決不會下跌的,但是我看到無底的深淵,沒法不吓得兩腿發抖。

    我還注意到,不管山有多高,隻要斜坡上有一棵樹或一塊岩石映入眼簾或隔斷視線,就會使我們松口氣,給了我們保障,仿佛跌下去靠它就有救似的;但是暴露無遺的陡坡,我們看一眼就會暈頭轉向:&ldquo以緻往下看一眼,就要目眩神搖[257]。

    &rdquo這說明眼睛是會欺騙的。

    那位了不起的哲學家[258]摳去自己的眼睛,免得心靈受到它的愚弄,可以逍遙自在地探讨哲學。

     但是,以這個要求來說,還應該堵住耳朵,泰奧弗拉斯圖斯說我們天生的器官中耳朵是最危險的,收到的印象十分強烈,會使我們糊塗和三心二意;還應該去掉其他一切感覺,&mdash&mdash這也是人的存在和生命。

    因為這些感覺都有擺布我們的理性和心靈的能力。

    &ldquo某個外表,某人低沉的聲音,某支歌,經常嚴重攪亂我們的心靈;就像&mdash種顧慮,一種害怕,經常也會這樣[259]。

    &rdquo 醫生深信,有的人聽到某種響聲和器具聲,會心情激動,甚至發怒。

    我看到有的人聽到餐桌上啃骨頭聲就會失去耐心;聽到锉刀在鐵塊上發出尖銳的磨擦聲,幾乎沒有人不感到難受的;還有,聽到身後有人咀嚼,有人嘎聲嘎氣地說話,很多人會煩得發火和氣惱。

     格拉庫斯有一名為他定調子的提詞員。

    當格拉庫斯在羅馬演說時,他給他的主人設計抑揚頓挫的音調,如果音質與節奏不具備左右聽衆的能力,他的職位不是形同虛設了嗎?說實在的,我們這顆好腦袋一有風吹草動便會改變初衷,難免要對它的堅定性大驚小怪了! 感覺欺騙我們的理解力,感覺自己也受到欺騙。

    我們的心靈有時會報複;它們爾虞我詐,相互欺騙。

    我們在怒火中看到和聽到的東西,跟實際的不一樣。

     我們看到了兩隻太陽,兩座底比斯城[260]。

     &mdash&mdash維吉爾 我們愛的東西看起來要比實際美, 因而畸形的醜婦也會備受寵愛,風光非凡[261]。

     &mdash&mdash柳克裡希厄斯 我們讨厭的人會比實際醜。

    在愁腸人的眼裡,陽光也顯得昏黃幽暗。

    内心的情欲使我們的感覺不但變鈍,還會變笨。

    有多少東西曆曆在眼前,但是當我們另有所思時就消失不見? 即使那些清晰可見的物體,你也可以注意到,如果你不是神情專注,仿佛存在于非常遙遠的絕域[262]。

     &mdash&mdash柳克裡希厄斯 心靈好像有意隐身匿迹,在嘲弄感覺有多大能力。

    因而從内心與外感來說,人充滿弱點和謊言。

     把人生比喻為夢的人是有道理的,或許比他們想的還有道理。

    當我們做夢時,我們的心靈是活的,在活動,發揮全部功能,同醒時一模一樣;當然比較緩慢輕微,但是區别不大,肯定不像黑夜之于白晝,而像黑暗之于陰影:那時是睡,這時是瞌睡.深淺程度不一。

    這些都是黑夜,北歐漫長的黑夜。

     我們醒時若夢,夢時似醒。

    我在睡眠中視力模糊,但是我在清醒時從不覺得精神十足,毫無睡意。

    而且沉睡有時會使夢想也睡着了。

    但是我們醒時不會完全清醒,把幻想趕得無影無蹤;幻想是醒者的夢想,比夢想還糟。

     我們的理智和心靈接受睡夢中産生的妄想和看法,又把睡夢中的行為和白天的行為等量齊觀,為什麼我們不懷疑我們的想法和行為隻是另一種夢,我們的醒隻是另一種睡呢? 如果感覺是我們的主要法官,那也不應該隻由我們的感覺作為判斷,因為這方面的天賦,動物不亞于我們,甚至勝過我們。

    可以肯定的是有的動物聽覺比人靈敏,有的是視覺,有的是嗅覺,有的是觸覺或味覺比人靈敏,德谟克利特說,神和動物的感官神經比人完美得多。

    他們的感覺與我們的感覺可說是天差地遠。

    我們的唾液可以清洗和愈合我們的創傷,也可殺死毒蛇: 這些物體的品種與差别判若雲泥,對于某些人是食物,對于另一些人是毒藥。

    常有這樣的事:蛇沾上人的唾液,會扭動身子死去[263]。

     &mdash&mdash柳克裡希厄斯 那麼唾液的功能是什麼呢?對人來說還是對蛇來說?這裡有兩種意義,我們要尋找唾液的真正本質,憑哪一種來确定?普林尼說在印度有一種海魚,它們對人體有毒,人體對它們也有毒。

    它們一接觸我們就死,那麼人與魚,誰是真正的有毒?我們應該相信誰?魚相信人,還是人相信魚?有的空氣害人不害牛,有的空氣害牛不害人,哪種空氣在事實上和從自然來說是有害的?生黃疸的人,眼睛中東西都帶黃的,還比我們看到的淡: 生黃疸的人看出來一切都是黃的[264]。

     &mdash&mdash柳克裡希厄斯 還有一種病,醫生稱為皮下滲血症,誰患這種病看出來的東西都是紅的,帶血的。

    這些體液影響我們的視覺功能,我們不知道在動物中是不是普遍存在?因為我們看到有的動物眼睛發黃,像我們的黃疸病人,有的動物眼睛發紅充血;也許物體的顔色對它們跟對我們就是不同,誰能作出真正的判斷?因為沒有人說過事物的本質隻是以人為準的。

    識别軟硬、黑白、深淺、酸甜,對我們、對動物都是有用的,大自然賜給我們、也賜給它們這樣的功能。

    當我們眯縫眼睛,我們看到的東西更長更扁;許多動物的眼睛就是眯縫的:那麼這個物體的真正形狀是又長又扁的,不是我們眼睛平時看到的那樣。

    我們眼睛從下往上眯,看出的東西就會是雙份的。

     燈有兩支火焰,人有兩個身體、兩張臉[265]。

     &mdash&mdash柳克裡希厄斯 如果我們的耳朵給什麼東西堵塞,鼻管憋住氣,我們聽到的聲音跟平時不一樣。

    動物的耳朵長毛,中間隻有一個小孔,它們聽不到我們聽到的聲音,聽到的是另一種聲音。

    我們在節日和劇院裡看到,把一塊彩色玻璃放在火把前面,這地方的一切東西看起來都是綠的、黃的或玫瑰紅的。

     這些黃的、紅的、鐵鏽色的幕布,高懸在大劇場的大柱橫梁上,悠悠飄拂,籠罩在幕布下的一切:舞台布景、元老院議員、婦女、神像,都沉浸在流動的色彩中[266]。

     &mdash&mdash柳克裡希厄斯 很可能我們看到動物的眼睛五彩缤紛,隻是它們看到的物體顔色而已。

     為了判斷感覺的活動,我們豈不是應該首先與動物取得一緻,其次我們之間取得一緻。

    我們不去這樣做,反而對一個人聽到、看到或嘗到的東西,凡是與另一人不一樣就争論不休;我們還為感覺傳導給我們的不同形象争論不休。

     在聽覺、視覺、味覺上,兒童跟三十歲的人不一樣,三十歲的人跟六十歲的人也有别,這是自然規律,有的人感覺遲鈍,有的人感覺敏銳。

    根據我們是怎樣的人,覺得事物是怎樣的,我們才有怎樣的接受事物的方式。

    我們的感覺是那麼不可靠和有争議,以緻有人對我們說我們可以認為雪是白的,但是我們沒法證實雪的實質真正是白的,這也是不奇怪的。

    這個大前提發生動搖,人類的全部認識也必然分崩離析。

     就是我們的感覺也是相互牽掣的嗎?一幅畫在視覺上是立體的,在觸覺上是平面的;麝香對嗅覺是一種享受,對味覺是一種折磨,我們說麝香這東西可愛還是不可愛?有的草藥和油膏對人體這部分是有益的,對人體另一部分是有害的;蜂蜜味道很美,外觀不佳。

    還有這種鑲成羽毛狀的指環,紋章學稱為&ldquo無尾羽&rdquo,看了它的寬度沒有不受視覺的欺騙的,尤其套在手指上旋轉好像感覺到它一頭愈來愈寬,一頭愈來愈細;然而用手指摸,覺得兩頭都是一般寬窄。

     在古代,有人為了刺激情欲,使用有放大功能的鏡子照着要顯示的器官,當這些器官忙着時顯得龐大,可使他們獲得更多的樂趣;但是這兩種感覺&mdash&mdash看到又大又粗的視覺和感到又小又細的觸覺&mdash&mdash哪一種更占上風呢? 事物本身隻有一種屬性,而我們的感覺卻使事物有了多種屬性麼?我們所吃的面包,在我們看來隻是面包,但是我們吃了後轉化成骨骼、血、肉、毛和指甲: 同樣,食物分布到全身和四肢,在自毀令改變了本質[267]。

     &mdash&mdash柳克裡希厄斯 液汁被樹根吮吸後,變成樹幹、樹葉和果實;空氣是單一的,通過銅管變成千百種聲音:我要說,這是我們的感覺給物體添加五花八門的特性,還是物體本來就是如此豐富?既然有了這樣的疑惑,我們對它們真正的本質能作出什麼樣的解答呢? 更進一步來說,既然生病、夢想和睡眠會産生偏差,使事物在我們看來跟健康、智慧和警覺的人不一樣;那麼我們處在正常的心态時,我們的自然體液會不會賦予事物另一種特性,引導事物産生偏向,就像不正常的體液一樣?我們的健康不是也像我們的疾病,會向事物提供自己的面目?為什麼溫和節制不會像粗暴過度那樣,也使事物蒙上一層虛象,同樣印上自己的标志? 傷食的人覺得酒無味,健康的人覺得酒醇和,口渴的人覺得酒甘洌。

     我們的心态影響和改變事物,我們就無法知道什麼是事物的真情;因為一切東西都是經過感覺的作僞和歪曲而傳給我們的。

    圓規、角尺和直尺不準确,一切用這些工具量的比例、蓋的房屋必然也是歪斜的。

    我們的感覺不穩定,使感覺的一切也不可靠: 總之,如同蓋一幢房子,如果建築師一開頭量錯尺寸,如果角尺不對準垂直線,如果水平面高低不齊,一切都會亂七八糟:畸形、扁平、前後傾斜,比例失調;有些部分像要倒塌的樣子,果然也會因設計錯誤而傾覆。

    同樣,如果感覺錯了,感覺産生的一切判斷也都有誤[268]。

     &mdash&mdash柳克裡希厄斯 說到頭來,這些區别由誰來判斷呢?就像我們在宗教辯論時說,必須有一名法官,不隸屬任何派别,公正無私;基督徒中間有宗派,就無法做到這點;這件事上也是如此;他若是老年人,就無法評論老年人的看法,因為他是辯論的一方。

    他若是青年,也是這樣;他若是健康的人,也是這樣;病人、睡着的人、醒着的人無不如此。

    我們需要一個不處于這些狀态中的人,這樣他不會計較結果如何,可以判斷這些看法時不存偏見;我們需要這樣的法官是不存在的。

     我們從事物中接受到的是表面,為了對表面作出判斷,我們需要一個判斷工具;為了檢驗這個判斷工具,我們需要一場論證;為了檢驗這場論證,我們需要一個工具:我們陷在裡面循環不已。

    既然感覺本身充滿不确切性,就不能解決我們的争端,那就需要理性;理性沒有另一個理性的驗證就不能成為理性,我們永遠不停地兜圈子。

    我們的思想用不到陌生的事物上面;思想是通過感覺的媒介而形成的;感覺不理解陌生的事物,而隻理解自己的體驗;因而想法與表面不屬于事物,隻是屬于感覺的體驗和感受,這種體驗和事物是不同的東西;因而誰根據表面去判斷,判斷到的不是事物,而是其他。

     感覺的體驗對陌生事物是取其相像的特性而輸入心靈的,但是心靈和理解力怎樣去肯定這種相像性,既然它們本身對陌生事物毫無直接聯系?猶如一個人不認蘇格拉底,看到他的畫像就無法說像他還是不像他。

     誰不管怎樣也要從表面去判斷,但也不可能看到所有的表面,因為我們從自身經驗知道這些表面矛盾對立,叫人無法得窺全豹。

    那麼他所選擇的一部分表面可以概括其他部分的表面嗎?第一個選擇的表面必須由第二個選擇的表面加以證實,第二個又由第三個加以證實,這樣永遠不會結束。

     說到頭來,人的實質和事物的實質都沒有永久的存在。

    我們,我們的判斷,一切會消失的東西,都在不停地轉動流逝。

    因而誰對誰都不能建立一個固定的關系,主體和客體在不斷地變換更替。

     我們與存在沒有任何聯系,因為人性永遠處于生與死之間,它本身隻是一個模糊的表面和影子,一個不确定和軟弱的意見。

    如果你決意要探究人性的存在,這無異于用手抓水,水的本性是到處流動的,你的手抓得愈緊,愈是抓不住要抓的東西。

    因而,一切事物都會經過一個又一個的變化,理性要在事物中尋找一個真正的存在會感到失望,不可能找到存在的和永久的東西,因為一切不是未生還不存在,便是剛生便已死亡。

    柏拉圖說物體雖然生成,但是從未存在,認為荷馬把海洋看作是諸神的父親,忒提斯把海洋看作是諸神的母親,這向我們指明一切東西都是流動變化的。

    他還說在他以前,所有的哲學家都持這樣的看法,除了帕爾梅尼迪茲,他不承認東西是流動的,他重視流動的力量。

     畢達哥拉斯說一切物質是流動不止的;斯多葛派說現在是不存在的,我們所謂的現在,隻是未來和過去的連接點;赫拉克利特說沒有人兩次進入同一條河流;埃庇卡摩斯說以前借錢的人現在就不欠什麼;咋夜接到邀請第二天去午餐的人,今天他去赴約屬于不邀而至,因為主人和客人都不再是當時的人,他們變成了另外的人;他們會死亡的肉體不可能兩次處于同一個狀态,因為通過突變和漸變,肉體一會兒消失,一會兒聚合;它來了,然後又走了。

    以緻任何東西開始出生,但是永遠達不到完美的存在,尤其因為生是不會完成的,也不會像到了目的地似的停止不前,就像種子落地,永遠在不斷地蛻變。

    人的種子也是如此,首先在母腹内是一種無形的胚胎,然後是一個成形的胎兒,然後出娘胎成了一個喂奶的新生兒,然後又變成男孩,然後成為少年,然後成人,然後壯年,最後老态龍鐘。

    人生總是如此,後來的歲月否定和摧毀以前的歲月: 時間改變世界萬物的性質,前事必然由後事代替,沒有東西始終保持不變;一切都在演化;大自然改變一切,也使一切改變[269]。

     &mdash&mdash柳克裡希厄斯 還有,我們這些人愚蠢地害怕某一種死,其實我們已經經曆過、以後還要經曆無數次的死。

    像赫拉克利特說的,火死了産生空氣,空氣死了産生水,不但如此,我們在自己身上看到的還更清楚。

    中年過後是老年,青年結束是中年,童年後是青年,襁褓後是童年,昨天迎來了今天,今天又會迎來明天,無物可以長在,保持一成不變的。

     如果我們長在,保持一成不變,我們怎麼此一時享受一件事,彼一時享受另一件事呢?我們怎麼去愛或去恨、去贊美或去指責截然不同的事呢?我們怎麼對同樣的思想不再保持同樣的看法,而産生不同的熱情呢?我們自身不改變是不可能有其他的印象的;人接受改變,就不能保持一緻;人不一緻,原來的人就不存在。

    于是,這樣一種存在,轉化成另一種存在,改變的也僅是存在而已。

    因此,由于不知道什麼是存在,就把表面錯認為是存在,感覺在本質上是會失誤和說謊的。

     那麼什麼是真正存在的呢?永久的東西,也就是說沒有開始,沒有結束,時間也不給它帶來任何變化的東西。

    因為時間是流動的,仿佛出現在陰影中,帶着永遠流動飄浮的物質,從不停滞也不長留;屬于時間的隻有這些詞:&ldquo以前&rdquo,&ldquo以後&rdquo,&ldquo從前是&rdquo或&ldquo以後是&rdquo。

    這些詞一眼看出這不是存在的東西;對于還沒有存在或者已經停止存在的東西,要說它是存在的,那是極大的愚蠢和明顯的虛僞。

     至于這些詞&ldquo此刻&rdquo,&ldquo眼下&rdquo,&ldquo現在&rdquo,好像主要是通過它們支持和建立我們對時間觀念的了解,但是理性在發現時間的同時就毀滅了時間:因為它立即把時間切割成未來和過去,好像要看到它分成兩份才會甘心。

     自然也是這樣的情況,時間是測定自然的,自然是被時間測定的。

    自然中也沒有東西是永久存在的,裡面的一切不是已生,便是正在生或正在死。

    上帝是唯一存在的,因而說上帝以前或以後怎樣,這是罪惡。

    因為一切不能長在、不能存在的東西有變化、過渡或嬗變,這些詞是針對它們而言的。

     從而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上帝是唯一存在的,不是按照時間的測定,而是按照一種不由時間測定、不受變化、不移不動的永恒而存在。

    在上帝面前,什麼都不存在,以後也不存在,無所謂更新或更近。

    一個真正的存在,隻有一個&ldquo現在&rdquo,充滿宇宙千古不易;除了上帝以外,無物是真正存在的,沒有人可以說:&ldquo他以前&rdquo或&ldquo他以後&rdquo。

    他是無始無終的。

     一名異教徒得出了這麼一個宗教性的結論;我要再加上一名同樣情況的證人所說的這句話,結束這篇令人生厭,卻引起我無窮遐想的長文:&ldquo人若不超越人性,是多麼卑賤下流的東西!&rdquo 這是一句有價值的話,一種有益的期望,但同樣也是無稽之談,因為拳頭要大于巴掌,伸臂要超出臂長,希望邁步越過兩腿的跨度,這不可能,這是胡思亂想。

    人也不可能超越自己,超越人性:因為他隻能用自己的眼睛觀看,用自己的手抓取。

    隻有上帝向他伸出特殊之手,他才會更上一層;隻有他放棄自己的手段,借助純屬是神的手段提高和前進,他才會更上一層。

    欲圖完成這種神聖奇妙的變化,依靠的不是斯多葛的美德,而是我們基督教的信仰。

     [1]原文為拉丁語。

     [2]原文為拉丁語。

     [3]原文為拉丁語。

     [4]原文為拉丁語。

    昆蒂利埃納斯語。

     [5]原文為拉丁語。

     [6]原文為拉丁語。

     [7]原文為拉丁語。

     [8]原文為希臘語, [9]原文為拉了語。

    引自《聖經》 [10]原文為拉丁語。

    斯多葛派巴爾布斯語。

     [11]原文為拉丁語。

     [12]原文為拉丁語。

     [13]原文為拉丁語。

     [14]原文為拉丁語。

     [15]原文為拉丁語。

     [16]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17]原文為拉丁語。

     [18]原文為拉丁語。

    塞涅卡語 [19]原文為拉丁語。

    聖奧古斯丁語。

     [20]原文為拉丁語。

     [21]原文為拉丁語。

     [22]原文為拉丁語。

     [23]原文為拉丁語。

     [24]原文為拉丁語。

     [25]原文為拉丁語。

     [26]指美洲新大陸。

     [27]原文為拉丁語。

     [28]原文為拉丁語。

     [29]原文為拉丁語。

     [30]原文為拉丁語。

     [31]原文為拉丁語。

     [32]原文為拉丁語。

     [33]原文為拉丁語。

     [34]柳希厄斯·科爾尼利厄斯·蘇拉(公元前138-前78年),羅馬政治家。

    傳說他的死因是一種虱子傳染的病引起的。

     [35]特拉布松的喬治,十五世紀的語法學家和邏輯學家。

     [36]原文為拉丁語。

     [37]原文為拉丁語。

     [38]原文為拉丁語。

     [39]原文為拉丁語。

     [40]原文為拉丁語。

     [41]原文為拉丁語 [42]原文為拉丁語。

     [43]原文為拉丁語。

     [44]西方古代不識蜂群的領袖是蜂後,習慣稱為蜂王。

     [45]原文為拉丁語。

     [46]原文為拉丁語。

     [47]原文為拉丁語。

     [48]原文為拉丁語。

     [49]殿下似指瑪格麗特·德·瓦洛瓦公主。

    這篇文章原是獻給她的。

    這一節的文字甚粗鄙,故用拉丁文略加掩蓋。

     [50]原文為拉丁語。

     [51]原文為拉丁語。

     [52]據普魯塔克的記載,塞多留利用蜜蜂打敗的是西班牙境内的恰拉希達尼人。

     [53]原文為拉丁語。

     [54]原文為拉丁語。

     [55]原文為拉丁語。

     [56]原文為拉了語。

     [57]原文為拉了語。

     [58]原文為拉丁語。

     [59]原文為拉丁語。

    塞涅卡語。

     [60]原文為拉丁語。

     [61]原文為拉丁語。

     [62]原文為拉丁語。

     [63]原文為拉丁語。

     [64]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65]原文為拉丁語。

     [66]原文為拉丁語, [67]原文為拉丁語。

    引自《聖經》。

     [68]原文為拉丁語。

    引自《聖經》。

     [69]原文為拉丁語。

     [70]原文為拉丁語。

     [71]柳克裡希厄斯晚年發瘋。

     [72]原文為拉丁語。

     [73]原文為拉丁語。

    泰特斯·裡維厄斯語。

     [74]原文為拉丁語。

     [75]原文為拉丁語。

     [76]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77]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78]原文為拉丁語。

    作者不詳。

     [79]原文為拉丁語。

     [80]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81]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82]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隐射伊壁鸠魯。

     [83]原文為拉丁語。

     [84]原文為拉丁語。

    塞涅卡語。

     [85]原文為拉丁語。

     [86]原文為拉丁語。

     [87]原文為希臘語。

     [88]原文為拉丁語。

    塞涅卡語。

     [89]原文為拉丁語。

    塞涅卡語。

     [90]原文為拉丁語。

     [91]原文為拉丁語。

     [92]原文為拉丁語。

     [93]原文為拉丁語。

     [94]原文為希臘語。

     [95]原文為拉丁語。

     [96]原文為拉丁語。

     [97]原文為拉丁語。

     [98]指蘇格拉底。

     [99]原文為拉丁語。

     [100]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101]原文為拉丁語。

     [102]原文為拉丁語。

     [103]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104]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105]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106]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107]原文為拉丁語。

     [108]原文為拉丁語。

    作者不詳。

     [109]原文為拉丁語。

     [110]原文為拉丁語。

     [111]原文為拉丁語。

     [112]原文為拉丁語。

     [113]原文為拉丁語。

    薩盧斯特語。

     [114]原文為拉丁語。

    引自《所羅門智慧書》。

     [115]原文為拉丁語。

    塞涅卡語。

     [116]原文為拉丁語。

    塞涅卡語。

     [117]原文為拉丁語。

    作者不詳。

     [118]原文為拉丁語。

     [119]法國詩人龍沙的詩篇。

     [120]原文為拉丁語。

     [121]原文為拉丁語。

     [122]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123]原文為拉丁語。

     [124]原文為拉丁語。

     [125]原文為拉丁語。

     [126]原文為拉丁語。

     [127]原文為拉丁語。

     [128]原文為拉丁語。

     [129]原文為拉丁語。

     [130]原文為拉丁語。

     [131]原文為拉丁語。

     [132]原文為拉丁語。

     [133]原文為拉丁語。

     [134]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135]原文為拉丁語。

    聖奧古斯丁語。

     [136]這一段為拉丁語。

    聖奧古斯丁語。

     [137]原文為拉丁語。

     [138]原文為拉丁語。

    聖保羅語。

     [139]原文為拉丁語。

     [140]原文為拉丁語。

     [141]原文為拉丁語。

     [142]原文為拉丁語。

     [143]原文為希臘語。

     [144]《聖經新約》中《馬太福音》第二十六章第二十六行:Hocestcorpusmeum(這是我的身體),對Hoc的不同解釋,引起天主教與新教神學家對變體一事的争論。

     [145]原文為拉丁語。

     [146]原文為拉丁語。

    大普林尼語。

    原注者認為,蒙田用這段懷疑論的議論為塞邦辯護,其實與塞邦的論點是大相徑庭的。

    塞邦在《自然神學》第一百二十一章中說:&ldquo人從其作為人的本質來說,代表了上帝的真正的和活的形象。

    &rdquo [147]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148]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149]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150]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151]原文為拉丁語。

     [152]原文為拉丁語。

    普林尼語。

     [153]原文為拉丁語。

     [154]原文為拉丁語。

     [155]原文為拉丁語。

    聖奧古斯丁語。

     [156]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157]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158]原文為拉丁語。

     [159]原文為拉丁語。

     [160]原文為拉丁語。

     [161]原文為拉丁語。

     [162]原文為拉丁語。

     [163]原文為拉丁語。

     [164]原文為拉丁語。

     [165]原文為拉丁語。

     [166]原文為拉丁語。

     [167]原文為拉丁語。

    聖奧古斯丁語。

     [168]原文為拉丁語。

     [169]原文為拉丁語。

     [170]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171]原文為拉丁語。

     [172]原文為拉丁語。

     [173]原文為拉丁語。

     [174]原文為拉丁語。

     [175]原文為拉丁語。

     [176]原文為拉丁語。

     [177]原文為拉丁語。

     [178]原文為拉丁語。

     [179]原文為拉丁語。

     [180]原文為拉丁語。

     [181]原文為拉丁語。

     [182]原文為拉丁語。

     [183]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184]原文為拉丁語。

     [185]原文為拉丁語。

     [186]原文為拉丁語。

     [187]原文為拉丁語,作者不詳。

     [188]原文為拉丁語, [189]原文為拉丁語。

     [190]原文為拉丁語。

     [191]原文為拉丁語。

     [192]原文為拉丁語。

     [193]原文為拉丁語。

     [194]原文為拉丁語。

     [195]原文為拉丁語。

     [196]原文為拉丁語。

     [197]原文為拉丁語。

     [198]原文為拉丁語。

     [199]原文為拉丁語。

     [200]原文為拉丁語,西塞羅語。

     [201]原文為拉丁語。

     [202]原文為拉丁語。

    塞涅卡語。

     [203]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204]原文為拉丁語。

    引自《聖經》。

     [205]原文為拉丁語。

    聖奧古斯丁語。

     [206]原文為拉丁語。

    塞涅卡語。

     [207]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208]原文為拉丁語。

     [209]原文為拉丁語。

     [210]原文為拉丁語。

    大普林尼語。

     [211]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212]原文為拉丁語。

     [213]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214]原文為拉丁語。

     [215]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216]原文為拉丁語。

     [217]原文為拉丁語。

     [218]原文為拉丁語。

    引自西塞羅的拉丁譯文版《奧德賽》。

     [219]原文為拉丁語。

     [220]原文為拉丁語。

     [221]原文為拉丁語。

     [222]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223]原文為拉丁語。

     [224]原文為拉丁語。

     [225]原文為拉丁語。

     [226]原文為拉丁語。

     [227]原文為拉丁語。

     [228]原文為拉丁語。

     [229]原文為拉丁語。

     [230]原文為拉丁語。

     [231]原文為拉丁語。

     [232]原文為拉丁語。

    引自《聖經·詩篇》。

     [233]原文為拉丁語。

     [234]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235]原文為拉丁語。

     [236]原文為拉丁語。

     [237]原文為拉丁語。

     [238]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239]原文為拉丁語。

     [240]原文為拉丁語。

     [241]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242]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243]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244]原文為拉丁語。

     [245]原文為拉丁語。

     [246]原文為拉丁語。

     [247]原文為拉丁語。

     [248]原文為拉丁語。

     [249]原文為拉丁語。

     [250]原文為拉丁語。

     [251]原文為拉丁語。

     [252]原文為拉丁語。

     [253]原文為拉丁語。

     [254]原文為拉丁語。

     [255]原文為拉丁語。

     [256]原文為拉丁語。

     [257]原文為拉丁語。

    泰特斯·裡維厄斯語。

     [258]指德漠克利特。

     [259]原文為拉丁語。

    西塞羅語。

     [260]原文為拉丁語。

     [261]原文為拉丁語。

     [262]原文為拉丁語。

     [263]原文為拉丁語。

     [264]原文為拉丁語。

     [265]原文為拉丁語。

     [266]原文為拉丁語。

     [267]原文為拉丁語。

     [268]原文為拉丁語。

     [269]原文為拉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