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論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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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dquo我對此深信不疑,以緻我懷疑他是否願意被剝奪這個建立豐功偉績的機會。

    就是有機會讓他去關心群衆利益而不是關心個人利益,也不會使我改變主意,我依然很容易相信,他感謝命運讓凱撤這個盜賊乘隙把國家的自由傳統踩在腳下,從而對他的德操進行這樣高尚的考驗。

    我仿佛在這種行動中看到,當靈魂認識到他的行為中的高尚和自豪時,自有一種我說不出的愉悅、極度的快樂和大丈夫氣概: &ldquo死的決心使她[4]更為驕傲[5]。

    &rdquo &mdash&mdash賀拉斯 他并不企求什麼光榮,像某些庸俗和沒有骨氣的人的看法,因為這樣的想法太卑下了,決不能觸動一顆那麼慷慨、高傲和堅硬的心,他企求的是這件事本身的壯烈。

    心對這樣的事看得很清楚,很完美,它比我們都善于掌握其中的奧妙。

     我很高興,依照哲學可以作出如下的判斷,這麼一個高尚行為除了小加圖以外,是不會出現在其他人的生命中的,唯有他的生命才會這樣結束。

    因而他按照理智告誡兒子和伴随他的元老,說他們有他們完成業績的道路,&ldquo加圖生來具備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嚴厲禀性,加以長期來不斷地鍛煉自己,堅持自己的原則屹然不動,甯死也不願見到暴君出現[6]。

    &rdquo 死與生其實是一緻的。

    我們不會因死而變成不同的人。

    我總是以生來解釋死。

    如果有人跟我說某人死得很堅強,而活得很脆弱;我認為這是他生命中原有的脆弱性造成的。

     他依靠靈魂的力量,死得滿不在乎,從容不迫。

    我們是不是可以說這樣使他的德操黯然失色了呢?頭腦裡有點真正哲學思想的人中間,有誰會滿足于想象蘇格拉底遇到災星,身陷囹圄,飽嘗鐵窗風味時僅僅是不害怕和不憂慮呢?有誰會不承認他既固執又堅定(這是他的日常态度),還有對自己最後的學說有一種新的滿足和欣喜呢?當他在賜死前脫去鐐铐時,他搔自己的雙腿,高興得心裡發顫,他不是感到靈魂中有一種極度的愉悅,他終于擺脫了從前的艱辛,要去認識未來的事物麼?小加圖必須原諒我這樣說,他死得很悲壯,而蘇格拉底則死得更美麗。

     蘇格拉底死得令人惋惜,而阿裡斯蒂帕斯對惋惜的人說:&ldquo但願神讓我也有這樣的死!&rdquo 這兩位人物以及他們的摹仿者(我十分懷疑是否有人得到其真谛),那麼習慣于德操,德操成為他們感性的一部分。

    這已不是孜孜以求的德操,也不是理智的約束,而使靈魂保持緊張狀态;這是他們心靈的本質,這是他們天性的自然流露。

    他們天性善良寬厚,又加上哲學信條的長期熏陶,才培養出這樣的心靈。

    我們内心的邪念找不到走入他們心靈的道路,他們心靈的力量和堅定在邪念蠢蠢欲動時已把它們堵住,壓了下去。

     一種是通過高尚和神聖的決心,使誘惑不緻萌生,以德操教育自己,使罪惡的種子連根拔掉;另一種是受到情欲的刺激,放任自流,然後又發奮圖強去克服情欲的進展;相比之下,前者可能比後者更美;然而後者的行為又比天性随和溫良,厭惡荒唐縱欲更加了不起,我相信這是不用懷疑的。

    因為第三種即是最後一種做法,隻能造就一名無辜的人,而不是有德操的人。

    不做壞事并不意味會做好事。

    再加上這樣做人的方法十分接近于有缺陷和軟弱,我也不知道如何确定它們的界限而加以區别了。

    所謂善良和無辜在這種情況下成了貶義詞。

    我還看到許多德行,如貞潔、簡樸、節制,當我們年老力衰時,人人都是可以做到的。

    臨危不懼(如果用詞沒有不當的話),蔑視死亡,困境中不急不躁,那是對意外事件缺乏判斷,不懂得實事求是的人也是可以做到的。

    麻木與愚蠢偶爾也會産生道德的效果,就像我時常見到有人原來應該懲罰而竟得到了表揚。

     一名意大利貴族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诋毀他的國家:意大利人感覺敏銳,思想活潑,對于降臨他們身上的危險和意外事件很有預見。

    如果在戰場上當大家還沒有意識到危險時,見到他們已經想到安全措施,也不必大驚小怪。

    而法國人和西班牙人就沒有那麼細緻,就行動倉促,他們要眼睛看得到危險,手摸得着危險,這時才會感到害怕,臨了就慌作一團。

    而德國人和瑞士人還要粗魯和遲鈍,就是挨到打也不知道改變主意。

    這可能僅僅是說笑。

    有一點是真的,就是戰争中往往是新兵奮不顧身撲向危險,吃過虧以後才會多加思索: 渴望尚未得到的榮譽,希望首戰告捷,這在第一次戰鬥中會帶來什麼,那是不會不知道的[7]。

     &mdash&mdash維吉爾 因而,當人們判斷某一個具體行動時,應該考慮到許多因素,全面了解做這件事的那個人,然後才能定論。

     再就我個人來說一說。

    我好幾次見到我朋友稱道我這個人謹慎小心,其實是我運氣好;稱道我勇敢和耐心,其實是我判斷和看法正确;說到我的事總不得要領;有時對我過譽,有時對我中傷。

    以目前來說,我已經達到第一階段的涵養,把德操視為習慣;然而還無法證實我達到了第二階段。

    我有什麼迫切的欲念要克制還不用費多大力氣。

    我的德操是一種偶然或意外的德操,或者說得确切一點,隻是一種無邪行為。

    如果我生來脾氣浮躁不定,我怕我的行為就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