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論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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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h維吉爾 在這類題材中,以上那些作家是我喜歡的作家。

     還有另一類題材,内容有趣還有益。

    我在閱讀中可以陶冶性情;使我獲益最多的是普魯塔克(自從他被介紹到法國以後)和塞 涅卡的作品。

    他們兩人皆有這個共同特點,很合我的脾性,我在他們書中追求的知識都是分成小段議論,就像普魯塔克的《短文集》和塞涅卡的《道德書簡》,不需要花長時間閱讀(花長時間我是做不到的)。

    《道德書簡》是塞涅卡寫得最好的篇章,也是最有益的。

    不需要正襟危坐閱讀,也随時可以放下,因為每篇之間并不連貫。

    這些作家在處世哲學上大部分是一緻的;他們的命運也相似,出生在同一個世紀,兩人都做過羅馬皇帝的師傅,都出生國外和有錢有勢。

    他們的學說是哲學的精華,寫得簡單明白。

    普魯塔克前後一緻,平穩沉着。

    塞涅卡心情大起大落,興趣廣泛。

    塞涅卡不苟言笑,提高道德去克服懦弱、畏懼心理和不良欲望;普魯塔克好像并不把這些缺點看得那麼在意,不願鄭重其事地加以防範。

    普魯塔克追随柏拉圖的學說,溫和,适合社會生活;塞涅卡采用斯多葛和伊壁鸠魯的觀點,不切合生活實際,但是依我的看法,更适合個人修養,也更嚴峻。

    塞涅卡好像更屈從于他這個時代的那些皇帝的暴政,因為我敢肯定他譴責謀殺凱撒的壯士的事業,是在壓力下做的;普魯塔克一身無拘束。

    塞涅卡的文章冷嘲熱諷,辛辣無比;普魯塔克的文章言之有物。

    塞涅卡叫你讀了熱血沸騰,心潮澎湃,普魯塔克使你心曠神怡,必有所得。

    前者給你開路,後者給你指引。

     至于西塞羅對我的目标有幫助的,是那些以倫理哲學為主的作品。

    但是,恕我直言(既然已經越過禮儀界限,也就不必顧忌了),他的寫作方法令我厭煩,千篇一律。

    因為序跋、定義、分類、詞源占據了他的大部分作品。

    生動的精華部分都淹沒在冗詞濫調中。

    若花一個小時閱讀&mdash&mdash這對我已很長&mdash&mdash再回想從中得到什麼切實有益的東西,大部分時間是一片空白。

    因為他還沒有觸及對我有用的論點,解答使我關心的問題。

    我隻要求做人明智,而不是博學雄辯,這些邏輯學和亞裡士多德哲學的藥方對我毫無用處,我要求作者一開始先談結論,我已經聽夠了死亡和肉欲,不需要他們條分縷析,津津樂道。

    我需要他們提供堅實有力的理由,指導我事情發生時如何正視和應付。

    解決問題的不是微妙的語法,四平八穩的修辭文采;我要求他們的文章開門見山,而西塞羅的文章拐彎抹角,令人生厭。

    這類文章适宜教學、訴訟和說教,那時我們有時間打瞌睡,一刻鐘以後還可以接上話頭。

    對于不論有理無理你要争取說服的法官,對于必須說透才能明白道理的孩子和凡夫俗子,才需要這樣說話。

    我不要人家拚命引起我的注意,像我們的傳令官似的五十次對着我喊:嗨,聽着!羅馬人在祭禮中喊:&ldquo注意啦!&rdquo而我們喊&ldquo鼓起勇氣&rdquo,對我來說這是廢話。

    我既來了則早有準備,就不需要引動食欲或添油加醋:生肉我也可以吞下去;這些虛文浮禮的作用适得其反,不但提不起反而敗壞了我的胃口。

     我認為柏拉圖的《對話錄》拖沓冗長,反使内容不顯;柏拉圖這樣一個人,有許多更有益的話可以說,卻花時間去寫那些無謂的、不着邊際的長篇大論,叫我感到遺憾。

    我這樣大膽亵渎不知是否會得到時尚的寬恕?我對他的美文無法欣賞,原因也在于我的無知。

     我一般要求的是用學問作為内容的書籍,不是用學問作為點綴的書籍。

     我最愛讀的兩部書,還有大普林尼和類似的著作,都是沒有什麼&ldquo注意啦&rdquo的。

    這些書是寫給心中有數的人看的,或者,就是有&ldquo注意啦&rdquo,也是言之有物,可以獨立成篇。

     我也喜讀西塞羅的《給阿提庫斯的信劄》,這部書不但包括他那個時代的豐富史實,還更多地記述他的個人脾性。

    因為,如我在其他地方說過,我對作家的靈魂和天真的判斷,曆來十分好奇。

    通過他們傳世的著作,他們在人間舞台上的表現,我們可以了解他們的作為,但是不能洞悉他們的生活習慣和為人。

     我不止千百次地遺憾,布魯圖論述美德的那本書已經失傳:因為從行動家那裡學習理論是很有意思的。

    但是說教與說教者是兩回事,我既喜歡在普魯塔克寫的書裡,也喜歡在布魯圖寫的書裡去看布魯圖。

    我要知道布魯圖在陣前對士兵的講話,然而更願詳細知道他大戰前在營帳裡跟知心朋友的對白,我要知道他在論壇和議院裡的發言,更願知道他在書房和卧室裡的談話。

     至于西塞羅,我同意大家的看法,除了他學問淵博外,他的靈魂并不高尚。

    他是個好公民,天性随和,像他那麼一個愛開玩笑的胖子,大凡都是這樣。

    但是說實在的,他這個人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