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論身體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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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的進展不很滿意。

    自我描述比任何其他描述更困難,當然也更有意義。

    一個人出門以前必須梳妝打扮,照鏡子修飾一番。

    我不停地在描述自己,也是不停地在修飾自己。

    誇耀令人厭惡,它總是與自我吹噓結伴而來,習慣上把談論自己看作是一種惡習,曆來遭人忌諱。

     給孩子擤鼻涕,卻把他的鼻子給擰了。

     怕犯錯,卻犯了罪惡[11]。

     我認為這帖藥弊多于利。

    但是在人前談論自己一定會被說成是一種自大行為;我根據自己的總計劃,不會不談出在我内心存在的一種病态的品質,也不會隐瞞我不但在習慣上,并在工作中有的這種缺點。

    無論如何,若要說一說我的想法,我認為隻因有不少人喝醉了酒而去譴責酒,這是沒有道理的。

    隻有好東西才會有人不加節制。

    我相信這條規則僅是指大衆酗酒而已。

    繩子是用來套牛的,我們聽到高談闊論的聖人,還有哲學家和神學家,他們決不是用來約束自己。

    雖然我談不上是哪一種人,我也不需要繩子。

    他們現在沒有寫到自己,至少時機一到,他們決不會猶豫在大庭廣衆面前亮相。

    蘇格拉底談什麼比談自己還多?他指導他的學生談什麼比談他們自己還多?他們談的不是他們書本中的内容,而是他們靈魂的實質和騷動。

    我們虔誠地向上帝、向忏悔師談論自己,而新教徒則向全體教徒談論自己。

    但是有人會回答我說,我們談的隻是自己做的錯事。

    我們則什麼都談:因為我們的美德也有缺陷,也需要忏悔。

     生活就是我的工作、我的藝術。

    誰禁止我根據自己的感覺、經驗和習慣來談論生活,就像他命令一名建築師不根據他本人的見解,而是根據他的鄰居的見解,不根據他本人的知識,而是根據另一人的知識來談論房屋建築一樣。

    如果談論自己就是驕傲,西塞羅和霍爾坦西厄斯都認為自己的辯才不及對方,又怎麼說呢? 可能他們要求我以我的作品和行動說明自己,而不是空洞的言辭。

    但是我主要描述的是我的思維,無形無序的東西,不可能付諸于行動,若能形諸于筆墨已屬不易的了。

    有一些賢人和聖徒一生中并無顯著的事迹,而我的事迹則是談論命運更多于談論我自己。

    它們證實了各自的作用,而不是我的作用,有的話也是偶然和不确定的,作為一個特例而已。

    我把自己整個兒展示在人前:這是一具骷髅,隻須一眼就可以看到血管、肌肉、腱,這些器官都在各自的位置上。

    咳嗽一聲顯示出全身的一部分,臉色蒼白或心跳顯示出另一部分,朦朦胧胧地。

     我要寫的不是我的一舉一動,而是我和我的本質。

    我主張議論自己要謹慎,提供證明要認真,不論褒與貶态度都應該毫無區别。

    我覺得自己善良、智慧或差不離兒,我會大聲說了出來;有意少說,這是愚蠢,而不是謙虛。

    照亞裡士多德的說法,低估自己是怯懦和吝啬。

    虛僞成不了美德;真實從來不是錯誤。

    高估自己,并不總是自負,經常還是出于愚蠢。

    過分沾沾自喜,不恰當地自憐自戀,按我的看法,才是這種惡習的本質。

     戒除自戀惡習的最好藥方是反其道而行之,就是不但不談論自己,進而更要不想到自己。

    驕傲存在于思維之中,語言隻起了很小一部分作用。

    他們認為獨自過日子是自我欣賞,自思自量更是一種自戀行為。

    這話或許不錯。

    但是這隻是一些對自己不甚深究的人,事後聰明的人,靠幻想和懶散而滿足的人,自我膨脹和向往空中樓閣的人:總之是把自己看作不同于自己的第三者,這樣的人心中才會産生這種自戀行為。

     誰自我陶醉,貶低别人,那請他轉過眼睛朝向過去的世紀,曆史上可以把他踩在腳下的英雄豪傑何止成千上萬,他會自愧不如的。

    他若自以為英勇無比,讓他閱讀兩位西皮奧的傳記,還有那些軍隊和民族的曆史,遠遠把他抛在後面。

    沒有什麼單一的品質可使人躊躇滿志,他必須同時記得自身還藏有許多弱點和缺陷,最後還有不要忘記人生的虛妄性。

     唯有蘇格拉底曾經嚴肅地探究過他的上帝的訓誡&mdash&mdash人要自知。

    通過這樣的研究可以認識到人要自貶,因而他才配稱為賢人。

    他勇敢地通過自己的口剖析自己,才做到了自知。

     [1]原文為拉丁語。

     [2]原文為拉丁語。

     [3]原文為拉丁語。

     [4]原文為拉丁語。

     [5]原文為拉丁語。

     [6]原文為拉丁語。

     [7]原文為拉丁語。

     [8]原文為拉丁語。

     [9]原文為拉丁語。

     [10]原文為拉丁語。

     [11]原文為拉丁語。

    引自賀拉斯《詩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