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卷 卷四十一 衡麓學案(黃氏原本、全氏補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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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何可論!」元魏末至京,本國請還,嵩曰:「以我之博達,非邊鄙之所資。

    」固執不往,高昌乃夷其三族。

    嵩聞之,告其屬曰:「經不雲乎:『三界無常,諸有非樂。

    』何足怪哉!」 佛之教,欲以大悲願力盡度眾生,故阿難贊之曰:「若一眾生未成佛,終不于此取泥洹。

    」惠嵩,學佛者也,未能度人,先殞其族,此何道邪﹖彼之教曰「三界無常」,何為愛變中華而輕賤邊鄙﹖又曰「諸有非樂」,何為自恃博達而詆誚儒風﹖遂使三族之人,無罪夷滅,愚很慘酷,蛇虺豺狼之不如也。

     釋惠斌博覽經史,十九為州助教。

    懷慕出世,年二十三翦髮。

    其父于汶水之陰,九達之會,建義井一區,仍樹碑銘雲:「哀哀父母,載生載育;亦既弄璋,我顧我復。

    一朝棄予,山川滿目;雲揜重關,風迴大谷。

    愛敬之道,天倫在茲;殷憂莫訴,見子無期。

    鑿井通道,託事興辭;百年幾日,對此申悲。

    」 惠斌博覽經史,年既踰冠,父母依望以成家者也。

    棄親而去,無復人心,理之所不容矣。

    觀井碑之語,哀怨感切,讀之令人怵惕而惻然,想當日之意為何如也!其所以建碑于九達之會者,必其力不能制其子,庶幾往來之人,官師之間,或見或聞,動心興念,能反之耳。

    則不知是時為民上者,以為是乎﹖以為非乎﹖亦有欲存天理,明人倫,行反道敗德之誅者乎﹖後人目此事者,亦將崇邪毀正,姑置之不問而已乎﹖夫天性至恩,不可解于心,猶水之溼,猶火之燥,孰能逃之﹖而佛之教乃一切掃除,謂之至道,嗚呼異哉!嗚呼異哉! 釋惠豫誦《涅槃》、《法華》等經。

    嘗寢,見人來叩戶,問其故,答曰:「師應死,故來奉迎。

    」豫曰:「小事未了,可申一年否﹖」答曰:「可。

    」至明年而卒。

     佛教中有術,使人豫知死期,僧人得之,往往以為神異,或曰吾某日當去,或曰明年某月吾去矣,此精于蔔相者亦或能之,何足貴哉!人死猶其生,其來不可禦,其去不可止。

    若可留一年,則十年、百年,皆可引伸而常存,此理之所必無也。

    近世儒者如師魯尹公、子厚張公、康節邵公,皆聞于死生之際,辭氣不亂,安靜而逝,君子猶以為未及曾子易簀之正也。

    蓋聖人以生死為分內事,無可懼者,故未嘗以為言;佛氏本于怖死,是以《藏經》五千四十餘卷,《傳燈》一千七百餘人,皆皇皇以死為一大事。

    彼三代之民,直道而行,順受其正,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不聞有輪迴之說,豈非簡易明白之道,何至惴恐經營,若彼其切哉!自佛教入中國,說天堂可慕,地獄可怖,輪迴可脫,于是人皆以死為一大事,而舍身取義、殺身成仁之道晦矣。

    夫既不以死為常事,必至于貪生失理,懼死怛化,而不順受其正也。

    自兩漢而上,戰國、春秋之時,聖人所謂道喪之世也。

    當其時,義心激切,視死如歸者,班班可攷,其心初無慕怖,安于義而已。

    後世學佛者,自以為其道可以了達死生,而其行事視三代之風尚未能及,況聖賢之際乎! 澄謂弟子法祚曰:「戊申歲禍亂漸萌,己酉石氏當滅。

    吾及其未亂,先從化矣。

    」即遣人辭虎。

    虎出宮慰諭,澄謂虎曰:「出生入死,惟道之常。

    修短分定,非人能延。

    念意未盡者,以國家心存佛理,無若興起寺廟,崇顯壯麗,稱斯德也。

    」 澄所以告其弟子,與告石虎者,何得反覆不侔邪﹖既曰「及其未亂,當先從化」,則是死生在我,去住自如也。

    又曰「修短分定,非人能延」,則是天命有限,欲止不可也。

    則未知澄以數盡不得已而死乎﹖抑數未盡自經而絕乎﹖智者必能辨之矣。

    且當其將死之日,石氏危亂已著,澄果有愛人忠虎之計,史必傳之以為美談。

    今觀其告虎之言,曰「無若興起寺廟,崇顯壯麗」而已。

    是以有道君子闢之曰:「佛氏之教,名為廣愛眾生,終必歸于自利之塗。

    」聖人復起,不易斯言哉! 釋寶崖于益州城西路首,以布裹左右五指燒之。

    有問痛邪,崖曰:「痛由心起。

    心既無痛,指何所痛!」并燒二手。

    于是積柴于樓上,作乾麻小室,以油潤之,自以臂挾炬,麻燥油濃,赫然火合,于熾盛之中禮拜。

    比第二拜,身面焦折;復一拜,身踣于炭上。

     佛教以心為法,不問理之當有當無也。

    心以為有則有,心以為無則無,理與心二,謂理為障,謂心為空,此其所以差也。

    聖人心即是理,理即是心,以一貫之,莫能障者。

    是是非非,曲曲直直,各得其所,物自付物,我無與焉。

    故曰:如天之無不覆,如地之無不載;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如飛走動植并育而不相害,仁義禮智并行而不相背。

    夫又何必以心為空,起滅天地,偽立其德,以擾亂天下哉!今夫人,目視而耳聽,手執而足行,若非心能為之主,則視不明,聽不聰,執不固,行不正,無一而當矣。

    目瞽耳聵,心能視聽乎﹖手廢足蹇,心能執行乎﹖一身之中,有本有末,有體有用,相無以相須,相有以相成,未有焦灼其肌膚而心不知者也。

    學佛者言空而事忍,蓋自其離親毀形之時,已喪其本心矣。

    積習空忍之久,于刲剔焚煉而不以為痛,蓋所以養心者,素非其道也。

    凡人之生,無不自愛其身。

    彼學佛者于蚊蚋之微,草芥之細,猶不忍害,廣悲願也。

    自愛乃能愛人,愛人乃能愛物。

    故養心保身者,濟人利物之本也。

    今乃殘之如此,將何為哉﹖非有喪心之疾而然乎! 釋道安,天和四年三月敕召有德眾僧、名儒道士、文武百官二千餘人,量校三教之優劣,欲事廢立,安乃著《本二教論》:「有客問曰:『優柔宏闊,于物必濟,曰儒;用之不匱,于物必通,曰道。

    老嗟身患,孔歎逝川,固欲後外以緻存生,感往以知物化,何異釋典厭身無常之說哉﹖』主人曰:『救形之教,教稱為外;濟神之教,教稱為內。

    釋教為內,儒教為外。

    教惟有二,寧有三!』」 客與主人問答之言,皆出道安之手。

    道安所見,蹇淺若是哉!儒之為名,學者之通號耳,非為稱名為儒,即是賢也。

    故孔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

    」不知道安所謂「優柔宏闊,于物必濟」之儒,何所本乎﹖稽之書傳,無是言也。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不舍晝夜」,蓋言存神過化、闔闢萬古、變而常存之道如此,何嘗有厭身之嘆哉﹖道安所以知孔子,末矣。

    釋教為內,而釋徒自處則曰「方外之人」,儒教為外,而鄙薄儒者則曰「方內之士」,吾未知道安所以區別內外之限者何如也。

    今以地言之,天子所居曰京師,千裡曰王畿,推而廣之,至于要荒,則京師為內而要荒為外矣。

    人之所居曰奧阼,然後有堂有庭,有門有垣,則奧阼為內而垣為外矣。

    名者,實之賓也。

    有此實,然後有此名;無其實,則名何從生﹖不知道安所謂內外者,何以限之。

    吾恨不得聞其說也。

     釋惠立見尚醫奉禦呂才造《釋因明圖注》三卷,非斥諸師正義,立緻書責之雲:「奉禦于俗少聞,遂謂真宗可了。

    何異鼷鼠見釜之堪陟,乃言崑丘之非難;蛛蝥棘林之易羅,亦謂扶桑之可網!」才由茲而寢。

     射如李廣,然後可以服匈奴;禦如王良,然後可以乘覂駕。

    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