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卷 卷五十四 水心學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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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略發之而已。

    昔列禦寇自言「忘其身而能禦風」,又言「至誠者,入火不燔,入水不溺」。

    以是為道,大妄矣。

    若浮屠之妄,則又何止此。

    其言「天地之表,六合之外,無際無極,皆其身所親歷,足所親履,目習見而耳習聞也」。

    以為世外壞特廣博之論,置之可矣。

    今儒者乃援引《大傳》「天地絪縕」,「通晝夜之道而知」,「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子思「誠之不可揜」;孟子「大而化」,「聖而不可知」,而曰「吾所有之道,蓋若是也」。

    譽之者以自同,毀之者以自異。

    嘻,末矣!(以上謝山補。

    ) 水心習學記言 舜言精一而不詳,伊尹言一德詳矣。

    至孔子于道及學,始皆言「一以貫之」。

    夫行之于身,必待施之于人,措之于治,是一將有時而隱。

    孔子不必待其人與治也。

    道者,自古以為微眇難見。

    學者,自古以為纖悉難統。

    今得其所謂一,貫通上下,萬變逢原,故不必其人之可化,不必其治之有立,雖極亂大壞絕滅蠹朽之餘,而道固常存,學固常明,不以身歿而遂隱也。

    然予嘗疑孔子既以一貫語曾子,直唯而止,無所問質,若素知之者,以其告孟敬子者考之,乃有粗細之異,貴賤之別,未知于一貫之理果合否﹖曾子又自轉為忠恕。

    忠以盡己,恕以盡人,雖曰內外合一,而自古聖人經緯天地之妙用,固不止于是。

    疑此語未經孔子是正,恐亦不可便以為準也。

    子貢雖分截文章性命,自絕于其大者而不敢近,孔子丁寧告之,使決知此道雖未嘗離學,而不在于學,其所以識之者,一以貫之而已。

    是曾子之易聽,反不若子貢之難曉。

    至于近世之學,但誇大曾子一貫之說,而子貢之所聞者,殆置而不言。

    此又予之所不能測也。

     「曾子有疾,孟敬子問之」。

    近世以曾子為親傳孔子之道,死復傳之于人,在此一章。

    案曾子末後,語不及正于孔子。

    以為曾子自傳其所得之道則可,以為得孔子之道而傳之則不可。

    自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所傳皆一道。

    孔子以教其徒,而所受各不同。

    以為雖不同,而皆受之孔子則可,以為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所以一者,而曾子獨受而傳之人,大不可也。

    孔子嘗告曾子「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既唯之,而自以為忠恕。

    案孔子告顏子「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蓋己不必是,人不必非,克己以盡物可也。

    若「動容貌而遠暴慢,正顏色而近信,出辭氣而遠鄙倍」,則專以己為是,以人為非,而克與未克,歸與不歸,皆不可知,但以己形物而已。

    且其言謂「君子所貴乎道者三」,而「籩豆之事,則有司存」,尊其所貴,忽其所賤,又與一貫之指不合,故曰「非得孔子之道而傳之」也。

    夫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所以一者,非特以身傳也,存之于書,所以考其德,得之于言,所以知其心,故孔子稱「天之未喪斯文」為己之責,獨顏淵謂「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餘無見焉。

    夫託孤寄命,雖曰必全其節,任重道遠,可惜止于其身。

    然則繼周之損益為難知,《六藝》之統紀為難識,故曰非得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所以一者受而傳之也。

    傳之有無,道之大事也。

    世以曾子為能傳,而予以為不能,予豈與曾子辯哉!不本諸古人之源流,而以淺心狹志自為窺測者,學者之患也。

     案:《洪範》,耳目之官不思,而為聰明。

    自外入以成其內也,「思曰睿」。

    自內出以成其外也,故聰入作哲,明入作謀,睿出作聖。

    貌言亦自內出而成于外。

    古人未有不內外交相成而至于聖賢,故堯、舜皆備諸德,而以聰明為首。

    孔子告顏淵「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學者事也,然亦不言思,故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又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

    」「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

    』」又物之是非邪正,終非有定,《詩》雲:「有物有則。

    」子思稱「不誠無物」,而孟子亦自言「萬物皆備于我矣」。

    夫古人之耳目,安得不官而蔽于物﹖而思有是非邪正,心有人危道微,後人安能常官而得之!舍四從一,是謂不知天之所與,而非天之與此而禁彼也。

    蓋以心為官,出孔子之後,以性為善,自孟子始。

    然後學者盡廢古人之條目,而專以心為宗主,緻虛意多,實力少,測知廣,凝聚狹,而堯、舜以來,內外相成之道廢矣! 皇極言淫朋比德,則民有罪焉。

    下無好德,而上之福則不錫焉。

    王義王路,以我為正,而民之情不敢自任焉。

    蓋待于民者已狹,而出于君者,民已不可忤矣,猶曰未至于虐而已。

    然則夏、商之季,俗壞民薄,而堯、舜、禹、湯之道已不可復反乎﹖陶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

    天明威自我民明威。

    」箕子之言,無乃異是與﹖蓋亦有不得已者與﹖然則成、康之後,遂為雜霸,不復古人之萬一者,其兆見矣。

    九疇于古無見也,禹稱九功,或者幾近之。

     儒者爭言古稅法必出于十一,又有貢、助、徹之異,而其實不過十一。

    夫以司徒教養其民,起居飲食,待官而具,吉兇生死,無不與偕,則取之雖或不止于十一,固非為過也。

    後世芻狗百姓,不教不養,貧富憂樂,茫然不知,直因其自有而遂取之,則就能止于十一,而已不勝其過矣,亦豈得為中正哉﹖況合天下以奉一君,地大稅廣,止無前代封建之煩,下無近世養兵之眾,則雖二十而一可也,三十而一可也,豈得以孟子貉道之言為斷邪! 《曲禮》中三百餘條,人情物理,的然不違。

    餘篇如此要切言語,可併集為上下篇,使初學者由之而入。

    豈惟初入,固當終身守而不畔。

    蓋一言行,則有一事之益,如鑑像,不得相離也。

    古人治儀,因儀以知事。

    曾子所謂籩豆之事,今《儀禮》所遺與《周官》戴氏雜記者是也。

    然孔子教顏淵「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蓋必欲此身常行于度數折旋之中。

    而曾子告孟敬子,乃以為所貴者「動容貌,正顏色,出辭氣」三事而已,是則度數折旋皆可忽略而不省,有司徒具其文,而禮因以廢矣。

    故予以為,一貫之語,雖唯而不悟也。

    今世度數折旋既已無復可考,則曾子之告孟敬子者,宜若可以遵用,然必有緻于中,有格于外,使人情事理不相踰越,而後其道庶幾可存。

    若他無所用力,而惟三者之求,則厚者以株守為固,而薄者以捷出為偽矣。

     案:經傳諸書,往往因事該理,多前後斷絕,或彼此不相顧,而《大學》自心意及身,發明功用,至于國家天下,貫穿通徹,本末全具,故程氏指為學者趨詣簡捷之地。

    近世講習尤詳,其閒極有當論者。

    《堯典》「克明峻德」,而此篇以為自明其德。

    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條目,略皆依倣而雲也。

    然此篇以緻知格物為《大學》之要,在誠意正心之先,最合審辨。

    《樂記》言「知誘于外」、「好惡無節于內」、「物至而人化」,知與物皆天理之害也。

    予固以為非。

    此篇言誠意必先緻知,則知者心意之師,非害也。

    若是則物宜何從﹖以為物欲而害道,宜格而絕之邪﹖以為物備而助道,宜格而通之邪﹖然則物之是非固未可定,而雖為《大學》之書者亦不能明也。

    程氏言:「格物者,窮理也。

    」案:此篇心未正當正,意未誠當誠,知未至當緻,而君臣父子之道,各有所止,是亦入德之門耳,未至于能窮理也。

    若窮盡物理,矩矱不踰,天下國家之道,已自無復遺蘊,安得意未誠、心未正、知未至者而先能之!《詩》曰:「民之靡盈,誰夙知而莫成。

    」疑程氏亦非也。

    若以為未能窮理,而求窮理,則未正之心,未誠之意,未緻之知,安能求之!又非也。

    然所以若是者,正謂為《大學》之書者,自不能明,故疑誤後學爾。

    以此知趨詣簡捷之地,未易求而徒易惑也。

    案:舜「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孔子非禮勿視、聽、言、動,皆不論有物無物。

    「喜怒哀樂之未發」,非無物;「發而皆中節」,非有物。

    三章真學者趨詣簡捷之地也,其他未有繼者。

    今欲以《大學》之語繼之,當由緻知為始,更不論知以上有物無物,物為是,物為非,格為絕,格為通也。

    若是則所知靈悟,心意端一,雖未至于趨詣簡捷之地,而身與家國天下之理貫穿通徹,比于諸書之言,先後斷絕,彼此不相顧者,功用之相去遠矣。

    坐一物字,或絕或通,自知不審,意迷心誤,而身與家國天下之理窒滯而不閎,方為學者之患,非予所敢從也。

    (以上梨洲原本。

    ) 百家謹案:「格物」不言「先」而言「在」,則《大學》頭腦,原始「緻知」,「格物」即「知止」之義,「知止」即求「至善」之地,故至「能慮」,而後「能得」也。

     《乾》「以自彊不息」,《坤》「以厚德載物」,《屯》「以經綸」,《蒙》「以果行育德」,《需》「以飲食宴樂」,《訟》「以作事謀始」,《師》「以容民畜眾」,《小畜》「以懿文德」,《履》「以辨上下,定民志」,《否》「以儉德避難」,《同人》「以類族辨物」,《大有》「以遏惡揚善,」《謙》「以裒多益寡,稱物平施」,《隨》「以嚮晦入宴」息,《蟲》「以振民育德」,《臨》「以教思無窮,容保民疆」,《賁》「以明庶政,敢折獄」,《大畜》「以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頤》「以慎言語,節飲食」,《大過》「以獨立不懼,遯世無悶」,《坎》「以常德行,習教事」,《鹹》「以虛受人」,《恆》「以立不易方」,《遯》「以遠小人,不惡而嚴」,《大莊》「以非禮勿履」,《晉》「以自昭明德」,《明夷》「以泣眾用晦而明」,《家人》「以言有物而行有恆」,《睽》「以同而異」,《蹇》「以反身修德」,《解》「以赦過宥罪」,《損》「以懲忿窒慾」,《益》「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夬》「以施祿及下」,《萃》「以除戎器,戒不虞」,《升》「以順德,積小以高大」,《困》「以緻命遂志」,《井》「以勞民勸相」,《革》「以治歷明時」,《鼎》「以正位凝命」,《震》「以恐懼修省」,《艮》「以思不出其位」,《漸》「以居賢德善俗」,《歸妹》「以永終知敝」,《豐》「以折獄緻刑」,《旅》「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獄」,《巽》「以申命行事」,《兌》「以朋友講習」,《節》「以制度數議德行」,《中孚》「以議獄緩死」,《小過》「以行過乎恭,喪過乎哀,用過乎儉」,《既濟》「以思患豫防」,《未濟》「以慎辨物居方」,皆因是象,用是德,修身應事,緻治消患之正條目也。

    孔子與弟子分別君子小人甚詳,而正條目于《易》乃著明之,又當于其閒,擇其尤簡直切近者。

     祖望謹案:水心所引五十四條,而曰先王、曰後、曰大人者,皆不豫焉。

    近世有求端、用力之說。

    夫力則當用,而端無事于他求也,求諸此,足矣! 祖望謹案:水心又曰:「顏、曾而下,訖于思、孟,所名義理,千端萬緒,然皆不若《易》象之示人簡而切確而易行。

    」 班固言「孔子為《彖》、《象》、《繫辭》、《文言》、《序卦》之屬」,于《論語》無所見,然《彖》、《象》辭意勁厲,截然著明,正與孔氏者,妄也。

     《大傳》依于神以誇其表,耀于文以逞其流,于《易》道出入而已。

     自堯、舜至文、武,君臣相與造治成德,雖不為疏以緻敗,亦無依密以成功者。

    君臣不密,此論雜霸戰國之事可也,去帝王遠矣。

     祖望謹案:此論最是。

     《易》以《彖》釋卦,皆即其畫之剛柔逆順往來之情,以明其吉兇得失之故,無所謂思為、寂然不動、不疾不行之說。

    予嘗患浮屠氏之學至中國,而中國之人皆以其意立言,非其學能與中國相亂,而中國之人實自亂之。

    今傳之言《易》如此,何以責夫異端! 「天一地二」一節,此言陰陽奇耦可也,以為五行生成,非也。

    其曰天生而地成,是又傳之所無,而學者以異說佐之。

     孔子《彖辭》,無所謂太極者,不知傳何以稱之。

    自老聃為虛無之祖,然猶不敢放言,曰「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而已。

    莊、列始妄為名字,不勝其多,故有太始、太素、茫昧、廣遠之說。

    傳《易》者將以本原聖人,扶立世教,而亦為太極以駭異後學,後學鼓而從之,失其會歸,而道日以離矣。

     崇高莫大乎富貴,是以富貴為主。

    至權與道德並稱,《詩》、《書》何嘗有此義﹖從之則不足以成道德,而終至于滅道德。

    《比》曰:「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

    」《大有》曰:「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

    」然則崇高富貴必如是而後可,不然,其敝至于秦、漢矣。

     祖望謹案:車玉峰謂水心此言太過,予謂水心以富貴必由道德而成,其崇高亦自有義。

     既謂包犧始作八卦,神農、堯、舜續而成之,又謂《易》興于中古,當殷之未世,其衰世之意,是不能必其時,皆以意言之。

     《序卦》最淺鄙。

     《書》自《典》、《謨》始,此古聖賢所擇,非孔氏加損,其閒《書序》,舊史所述,非孔子作。

     《虞》、《夏》、《商書》之言德,必自厚而民服。

    箕子敘三德,乃視世厚薄,而稱吾德以乂之,非古人意也。

    古者戒人君自作福威玉食,必也克己以惠下,敬身以敦俗,況于人臣,尚安有作福威玉食者﹖箕子之言,得非商之末世,權彊陵上之俗已成,紂雖肆其暴,而威柄已失,故其言如此﹖然而武、周亦未嘗用也,秦、漢乃卒用之。

     皇極雖多立善意以待其臣,然黨偏已扇,虛偽已張,廉恥已喪,欲救于末流甚難。

    非大刑弗治,非峻防必踰,君德日衰,臣節日壞,是時帝王之道,非降為刑名法衛不止,悲夫! 武王即以商封武庚,不私其地,德過于湯矣。

    武庚弗從而滅。

    周公無所寄之,然後以次分封,而同姓多焉。

    後世謂犬牙相制為磐石宗,若自守其天下者,非本旨也。

     商之貴家舊族,終頑不率,周公方為之營洛,遷以自近而化誨之。

    召公又戒成王疾敬德,蓋與禹、益同意。

    不隨世變而遷,惟聖賢能之。

     君薨,世子不言,委政冢宰,免喪而後即阼,古人之達禮也。

    成王當彌留之際,被冕憑幾,以其子託諸臣,召公及群公渝恤緻文而奉之康王,又使康王報誥之,何忽以位為重,而為是衰末之舉與﹖嗚呼!紂、武庚之時,變故煩矣。

    管、蔡流言,成王疑慮,道將喪矣。

    周、召恐懼,師保協心,卒能復成王于德。

    于是疾病矣,洮自力,大延群臣,還以周、召訓己者而訓之,是可為難矣。

    是故召、畢變禮,傳命于康,儀物粲然,四方風動,為斯道之所在也,位何足言哉! 「無依勢作威,無倚法以削」,成王知所以命君陳矣。

    然而人材日陋,世變日下,皆依勢倚法之類也。

     成、康再世,皆以商民為畏,非畏其頑,畏吾不能化也。

    越三紀而後化,俟之以道,不以刑也。

    觀《畢命》而成、康之道備矣。

     《詩》三百,皆史官先所釆定也,不因孔子而後刪。

     詩不當以正、變分,要以歸于正。

     《七月》之詩,以家計通國服,以民力為君奉,自後世言之,不過日用之麤事,非人紀之大倫也,而周公直以為王業,此論治道者所當深體也。

    《洪範》曰:「惟天陰騭下民,相協厥居。

    」《無逸》曰:「先知稼穡之艱難。

    」古人未有不先知稼穡,而能君其民,以使協其居者。

    此詩乃《無逸》之義疏,協居之條目也。

    後世棄而不講,其講之者,亦自笑其迂淺而無用,乃以勢力威力為君道,以刑政末作為治體。

    漢之文、宣,唐之太宗,雖號賢君,其實去桀、紂尚無幾,可不懼哉! 祖望謹案:末句似已甚,然要異乎同甫矣。

     厲王後,天下不復有號令。

    宣王詠歌,皆封建征伐、蒐狩宮室之事,其一時作起,觀聽赫然,固臣子所喜。

    至于恩深澤厚,本根有託,敬保元子,綢繆室居,則未可謂知文、武、成、康之意也。

    故不幸一傳而壞,讀《詩》者徒樂其辭,而不察其事,則治道失之遠矣。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言照物之遠,不在危地也,然而必也死生禍福,不入其心。

    自班固以明哲少史遷,而後世相傳,轉為自安之衛,殆于誣德矣。

     孔子之先,非無達人,《六經》大義,源深流遠,取舍予奪,要有所承,使皆蕪廢訛雜,則仲尼將安取斯﹖今盡揜前聞,一歸孔氏,後世所以尊孔氏者,固已至矣,推孔子之所以承先聖者,則未為得也。

    當孔子時,魯、衛舊家,往往變壞,孔子于時,力足以正之,使復其舊而已,非謂盡取而紛更之也。

    後世賴孔子是正之力,得以垂于無窮,而謂凡孔子以前,皆其去取,蓋失之。

    故曰《詩》、《書》不因孔氏而後刪。

     《周官》言道則兼藝,貴自國子弟,賤及民庶,皆教之。

    其言「儒以道得民」,「至德以為道本」,最為要切,而未嘗言其所以為道者。

    雖《書》自堯、舜時亦已言道,及孔子言道尤著明,然終不的言道是何物。

    豈古人所謂道者,上下皆通知之,但患所行不至邪﹖老本周史官,而其書盡遺萬事而特言道,凡其形貌眹兆,眇忽微妙,無不悉具。

    予疑非所著,或隱者之辭也。

    而易傳及子思、孟子亦爭言道,皆定為某物,故後世之于道,始有異說,而又益以莊、列、西方之學,愈乖離矣。

    今且當以《周禮》二言為證,庶學者無畔援之患,而不失古人之統。

     祖望謹案:此永嘉以經制言學之大旨。

     《司徒》「以五禮防萬民之偽而教之中,以六樂防萬民之情而教之和」。

    而《宗伯》「以天產作陰德,以中禮防之,以地產作陽德,以和樂防之」。

    是則民偽者,天之屬也,民情者,地之屬也。

    偽者,動作文為辭讓度數之辨也。

    情者,耳目口鼻四肢之節也。

    子產言「人生始化曰魄」,陽曰魂』」而儒者因謂體魄則降,知氣在上。

    《易傳》又謂「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故後世皆以魂知為陽,體魄為陰。

    然以《宗伯》之言考之,則魂知者固陰德也,體魄固陽德也。

    偽不可見,而能匿情,故為陰。

    情可見,而能滅偽,故為陽。

    禮樂兼防,而中和兼得,則性正而身安。

    此古人之微言篤論也。

    若後世之師者,教人抑情以徇偽,禮不能中,樂不能和,則性枉而身病矣。

     祖望謹案:此節說得有病。

     《檀弓》膚率于義禮,而謇縮于文辭。

     孔子時,聖人之力,尚能合一以接唐、虞、夏、商之統,故所述皆四代之舊。

    至孟子時,所欲行于當世,,與孔子已稍異。

    不惟孟子,雖孔子復出,亦不得同矣。

    然則治後世之天下,而求無失于古人之意,蓋必有說,非區區陳所能幹也。

     以曾子問禮及《雜記》諸禮與《儀禮》考之,益知其所謂「籩豆之事,則有司存」者,蓋曾子之所厭而不講也。

    雖然,籩豆,數也,數所以出義也。

    古稱孔子與其徒未嘗不習禮,雖逆旅苃舍不忘,是時禮文猶班班然行于上下,智者將棄之矣。

    貫而為一,孔子之所守也。

    執精略麤,得末失本,皆其所懼也。

     大小行人、司儀,所以親待諸侯邦國之禮,周衰,惟管仲知之,故其言曰:「招攜以禮,懷遠以德,德禮不易,無人不懷。

    」齊侯修禮于諸侯,孔子謂管仲身不由禮,則禮不能行于天下,故謂之小器。

    孟子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