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卷 卷五十一 東萊學案(黃氏原本、全氏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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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理見于言語之間者,便有感發人處。

    成周之學政不傳,所謂誦讀,不過尋行數墨舉章句,意思迫促,都無生意。

    所謂樂舞,古人動容周旋,無非至理,屈伸綴兆,皆不徒然,所謂「四體不言而喻」。

    後世此事都廢,然散在末技,流于《鄭》、《衛》,鼓動波蕩,猶能使人生起淫心。

    因此想像先王之樂語、樂舞,安得不生起善心。

    (以上《周禮說》。

    ) 長者問,不辭讓而對,非禮也。

    有問固當對,然須是虛心而受之。

    若率爾而對,自以為能,便實了此心,雖有法言精語,亦不能受,子路所以被哂也。

    如曾子曰:「參不敏,何足以知之!」此辭讓而對也。

    學者須以此禮涵養此心,令熟。

     人所以陷于小人者,多因要實前言。

    實前言最是入小人之徑路。

     秦、漢以來,外風俗而論政事。

     五帝憲老而不乞言,何也﹖當時風氣未開,人情惇厚,朝夕與老者親炙,觀其仁義之容,道德之光,自得于觀感不言之際,所以不待乞言。

    三王雖不及五帝,然其問答之際,從容款曲,忠敬誠愨,亦與後世問答,氣味不同。

    蓋尊老之至,不敢急迫叩問,伺間乘暇,微見其端而徐俟其言,其誠敬氣象可見。

     孔門惟顏子少有憲而不乞之意,子貢即有不言何述之憂。

     祖望謹案:《鄉黨》一篇,則孔門所得,亦不僅在乞言。

     五帝三名史曰惇,尤有深意。

    大抵忠厚醇篤之風,本于前言往行。

    今之學者所以澆薄,皆緣先生長者之說不聞。

    若能以此意反覆思之,則古人之氣味庶猶可續也。

     《曲禮》、《少儀》,皆是遜志道理。

    步趨進退,左右周旋,若件件要理會,必有不到。

    惟常存此心,則自然不違乎禮。

    心有不存,則禮有時失。

    所謂遜志,如徐行後長,如灑埽應對,如相師,皆是遜志氣象。

     「宵雅」舊說為「小雅」,大抵經書字不當改。

     古人為學,十分之中,九分是動容周旋、灑埽應對,一分在誦說。

    今之學者,全在誦說,入耳出口,了無涵蓄所謂「道聽塗說,德之棄也」。

     未至聖人,安能無欠闕,須深思欠闕在甚處,然後從而進之。

     「發育」「峻極」,而繼之以「禮儀」「威儀」,聖人之道如此。

    若無禮以行之,便是釋氏。

    (以上《禮記說》。

    ) 「三年無改」,須知事之害理傷義,則父在固將下氣幾諫,號泣隨之,豈以存沒二其心。

    是亦「無改于父之道」也。

     「見賢思齊」,才有一分不如,便不是齊。

    「見不賢內自省」,如舜之聖,禹尚以丹朱戒之。

    此最學者日用工夫,然格其義,是聖賢地位。

     總統一代謂之政,隨時維持謂之事。

    前漢之政,尚有三代之遺意。

    光武所設施,皆是事耳。

    前漢有政,後漢無政。

     人必曾從克己上做工夫,方知自朝至暮,自頂至踵,無非過失,而改過之為難,所以言「欲寡過而未能」。

    此使者非獨知蘧伯玉做工夫處,其自己亦必曾去做工夫過,有所體驗,非徒善為辭命,不自誇張也。

    學者若才輕易發言語,便是不曾做工夫。

     春秋之末,先王之澤將盡,高見遠識之士,多是「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以聖人論之,病痛便見。

    若以後世學者論之,荷蕢者之底蘊亦未易窺。

    既識聖人之心,且天下事皆是經意,曾去體量,知其深又做不得,淺又做不得,與其他望風口說者不同,但心不虛耳。

     後世人所見不明,或反以輕捷便利為可喜,淳厚篤實為遲鈍,不知此是君子小人分處。

    一切所見所為,淳厚者雖常居後,輕捷者雖常居先,然一乃進而為君子之路,一乃小人之門。

    而淳厚之資或反自恨不如輕捷者而與之角,則非徒不能及之,秖自害耳。

    (以上《論語說》。

    ) 學者非特講論之際,始是為學。

    聞街談巷語,句句皆有可聽;見輿臺皂隸,人人皆有可取。

    如此,德豈不進! 孔、孟門人,所見迥然不同。

    孔門弟子或失之過,然所見卻不狹。

    孟氏弟子隻去狹處求,所以不得不嚴其教。

     屈原愛君之心固善,然自憤怨激切中來。

    《離騷》一篇,始言神仙,中言富貴,終言 遊觀,已是為此三件動,故託辭以 自解,而反歸于愛君。

    若孟子,則始終和緩。

     祖望謹案:屈原宗臣,非孟子比,東萊之言微有未審。

    但屈原上不及箕子,下不逮劉向,則有之。

     父子之間不責善,非置之不問也,蓋在乎滋長涵養其良心。

     「草芥」「寇」之對,似覺峻厲無溫厚氣,蓋為齊王待臣之薄,其言不得不然。

    然使孔子遇齊王,必有不動鋒芒,自然啟發之理。

    此卻是聖人事。

     三王四事,皆于平常處看。

    惟孟子識聖人,故敢指日用平常處言之。

    楊子不識聖人,乃曰「聰明淵懿,冠乎群倫」,把大言語來包羅。

     祖望謹案:此乃水心譏《中庸》「祖述」「憲章」一條所本。

     所主非人,終身陷于其黨,谷永是也。

    然亦自有轉移之理,故陳瑩中說:「使王氏之門有負恩之士,則漢不至于亡。

    」瑩中亦嘗因蔡卞所薦入朝,卻深排之,豈有終不可改者哉!雖然,有了翁之志則可。

    要之,進身不可不謹。

     學者志不立,一經患難,愈見消沮。

    所以先要立志。

     今人說好事不可放過,固是。

    然必待好事然後做,不知「雞鳴而起,孳孳為善」是甚事。

    自朝至暮,必有所用。

     小人中庸,不必加「反」字。

    小人自認無忌憚為中庸。

     孟子不與申、韓辯而與楊、墨辯,蓋深明乎疑似之際。

    (以上《孟子說》。

    ) 人不為技能所使者難。

    吳起以此殺妻。

     義理之上,不可增減分毫。

     自古文武隻一道。

    堯、舜、三代之時,公卿大夫在內則理政事,在外則掌征伐。

    孔子之時,此理尚明,冉有用矛,有若劫舍,孔子亦自當夾谷之會。

    西漢猶知此理,大臣韓安國之徒亦出守邊。

    東漢流品始分,劉巴輕張飛矣。

     柳仲塗記其皇考嘗呼諸婦列堂下,言兄弟本是同生,隻緣異姓婦人入門,教壞丈夫,諸婦莫不戰慄。

    其意固是。

    然孝友非男子獨有,婦人獨無。

    使男子之性堅定,婦人自當感化,豈有反為轉移之理。

    (以上《史說》。

    ) 《國語》釋《詩》「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溫恭朝夕,執事有恪」,此是古聖相傳,非一人之私言。

    如孔子告顏淵、仲弓,亦非孔子自說,《左氏》雲:「志有之:克己復禮,仁也。

    」又雲:「出門如賓,承事如祭,仁之則也。

    」曰「志」曰「則」,皆是古人相傳。

    乃知三代下,此氣脈不曾斷。

     王湛年三十,宗族皆以為癡。

    王述年三十,人或謂之癡。

    蓋其質厚韜晦。

    為學須質厚。

     君臣之間,不是不可說話。

    此皆士大夫愛身太重,量主太淺。

     殺數百萬生靈,亡數百年社稷,皆生于士大夫患失。

     楊炎併租、庸、調為二稅,此外不許誅求一錢,他卻不知保不得後來。

    大凡治財,最不可壞舊法,不可并省名目。

     「不愧屋漏」,凡口然而心不然,念慮間有萌動皆是。

     辭受之際,辭不必與人商量,若受卻宜商量。

     人二三十年讀聖人書,一旦遇事,便與裡巷人無異。

    或有一聽老成人之語,便能終身服膺。

    豈老成人之言過于《六經》哉!隻緣讀書不作有用看故也。

     (梓材謹案:此下有一條移入《南軒學案》。

    ) 為學須是一鼓作氣,間斷便非學,所謂「再而衰」也。

     用工夫人,纔做便覺得不是。

    覺得不是,便是良心。

     處兩不足之間,凡應和語,須對兩人皆可說。

     聽人語不中節者,擇其略可應一語,推說應之。

     權職便當以正官自處,但不可妄有支用。

     處家固不可不正且肅,然不可不放一分。

    (以上《雜說》。

    ) 東萊遺集(補。

    ) 平時徒恃資質,工夫悠悠,殊不精切,于要的處或鹵莽領略,于凝滯處或遮護覆藏,為學不進,咎實由此。

    大概以收斂操存、公平體察為主。

     觀史先自《書》始,然後次及《左氏》、《通鑑》,欲其體統源流相接。

    國朝典故,亦先考治體本末,及前輩出處大緻。

    于《大畜》之所謂畜德,明道之所謂喪志,毫釐之間,不敢不緻察也。

    但恐擇善未精,非特自誤,亦復誤人。

     我方閒居,既非其同寮,又非其掾屬,義有所止。

    《易傳》《隨》「孚于嘉」義,最宜潛玩。

    蓋恐為其樂善美意所移,易得侵過耳。

    又賓主資廩皆明快,則欠相濟之義,尤易得侵過也。

     儉德,蓋凡事斂藏不放開之謂。

     從前病痛,良以嗜欲粗薄,故卻欠克治經歷之功;思慮稍少,故卻欠操存澄定之力。

    積蓄未厚而發用太遽,涵泳不足而談說有餘。

     始欲和合彼此,而是非卒以不明;始欲容養將護,而其害反緻滋長。

    屑屑小補,迄無大益。

     著書與講說不同,止當就本文發明,使其玩索。

    引申太盡,則味薄而觀者不甚得力。

    若與學者講說,詳為指示可也。

    (以上《與張荊州》。

    ) 所以喋喋煩瀆,正欲明辯審問,懼有一髮之差。

    初非世俗立彼我、校勝負者。

     大凡人之為學,最當于矯揉氣質上做工夫。

    如懦者當強,急者當緩,視其偏而用力。

    以吾丈英偉明峻之資,恐當以顏子工夫為樣轍,回禽縱低昂之用,為持養斂藏之功,斯文之幸也! 近時論議,非頹惰即孟浪,名實先後具舉不偏者,殆難乎其人。

    此有識者所深憂。

     供職已月餘,風俗安常習故之久,齟齬頗多。

    此皆誠意未孚之咎。

    惟日省所未至,不敢諉其責于人。

     邪說詖行,辭而闢之,誠今日任此道者之責。

    竊嘗謂異端之不息,由正學之不明,此盛彼衰,互相消長。

    莫若盡力于此,此道光明盛大,則彼之消鑠無日。

    所以為此說者,非欲含糊縱釋,黑白不辨,但恐專意外攘,而內修工夫反少。

     向見論治道書,其間如欲仿井田之意,而科條州郡財賦之類,此固為治之具,然施之當有次第。

    今日先務,恐當啟迪主心,使有尊德樂道之誠,眾建正人以為輔助,待上下孚信之後,然後為治之具可次第舉也。

    儻人心未孚信,驟欲更張,則眾口譁然,終見沮格。

    雖成功則天,本非君子所計,然于本末先後之序為有憾焉,不可不審也。

    今事雖已往,亦不得不論耳。

     從遊亦有可望者否﹖根本不實者,所宜深察。

    往時固有得前輩言語謦欬以藉口,而行則不掩焉,媢嫉者往往指摘此輩,以姍侮吾道,紹興之初是也。

    雖有教無類,然今日此道單微,排毀者舉目皆是,恐須謹嚴也。

     析理當極精微,雖毫釐不可放過。

    至于尊讓前輩之意,亦似不可不存。

     前此雖名為嗜學,而工夫泛漫,殊未精切。

    推原病根,蓋在徒恃資稟,觀書粗得味,即不復精研,故看義理則汗漫而不別白,遇事接物則頹弛而少精神。

    今乃覺氣質精厚,思慮粗少,原非主敬工夫,而聖賢之言,本末完具,意味無窮,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