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卷 卷五十 南軒學案(黃氏原本、全氏修定)

關燈
發時,最好看吾本心」,此卻有病。

    本心須是平日涵泳,庶幾私意漸可消磨。

    若當其發時,如明道先生所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則可;若直待此時看吾本心,則天理人欲不相參,恐無力也。

    更幸思之! 姜定庵曰:正當發時,亦能覺著本心,畢竟人欲居勝。

    此處惟用懲窒之力,方能挽回。

    終不若平日涵泳,不使私意相參之為得也。

     問:「『君子時中』,朱編修雲:『以其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隨時以取中也。

    』龜年竊謂,君子精義,故能時中。

    謂之時中者,以其全得此理,故無時不中,非謂就時上處中也。

    今曰『以其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隨時以處中』,心竊疑焉。

    」曰:「『隨時以取中』,非元晦語,乃先覺之意也。

    此意甚精。

    蓋中字作統體看,是渾然一理也。

    若散在事物上看,事事物物各有正理存焉,君子處之,權其所宜,悉得其理,乃隨時以取中也。

    然元晦雲『以其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隨時以取中』,語卻有病。

    不若雲:『所貴于君子之中庸者,以君子能隨時以處中也。

    』」 問:「明道先生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不其忠乎!「天地變化,草木蕃」,不其恕乎!』伊川先生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

    』侯子曰:『伊川說得尤有功。

    天授萬物之謂命。

    春生之,冬藏之,歲歲如是,天未嘗一歲誤萬物也,可謂忠矣。

    萬物洪纖高下短長,各得其欲,可謂恕矣。

    』九思謂『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蓋一元之氣運行無息,所謂『天行健』者也。

    以其行健無息,故能生生萬物而各稟此善意,故曰恕。

    其在人體之,則曰『乾乾』。

    誠意無毫髮間斷,則發見于外,斯能以己推之。

    以心之所本既善,則應人接物皆如其心,可謂茹矣。

    觀明道謂『草木蕃』,于伊川言『各正性命』,不見有差殊。

    其在萬物,得其所以蕃生,便是正性命。

    不知侯子何以分輕重﹖兼謂『維天之命』為天授萬物者,恐此天命隻是天理。

    伊川所謂『在天為命』,不必須是授之萬物,方可言命。

    故又謂春生冬藏,歲歲如是,未嘗誤萬物為忠,恐此亦隻是恕,蓋已發者也。

    九思所言忠恕與天命,大意是否,及所疑侯先生之言,并乞詳教。

    」曰:「明道之言,意固完具,但伊川所舉『各正性命』之語為更有功。

    忠,體也;恕,用也。

    體立,而用未嘗不存乎其中;用之所形,體亦無乎不具也。

    以此意玩味,則見伊川之言尤有功處。

    侯師聖所說忠字,恐未為得二先生之意。

    天命且于理上推原,未可隻去一元之氣上看。

    」 問:「明道所雲『志動氣者什九,氣動志者什一』,所謂氣動志者,非獨趨蹶,藥也酒也,亦是也。

    若隻以藥酒與趨蹶言之,謂之少可也。

    明道又雲:『氣專在喜怒上,豈不動志。

    』夫人為私欲所勝,喜怒不公,以移奪其志者,多矣。

    而謂『氣動志者什一』,此則未諭。

    」曰:「所以喜怒,亦志動氣也。

    但因喜怒之氣而志益不能自寧,是氣復動志也。

    蓋常人志動氣而氣復動志,無窮已耳。

    然自始動而言,隻可謂志之動氣也。

    惟趨蹶與藥也酒也,則是氣先之也。

    」 問:「明道先生論『持其志』曰:『隻這箇也是私,然學者不恁地不得。

    』九思思之,謂人之志,不能持之,使常自覺其所在,往往遇事則為氣所使,顛倒失次而不能制,與不自知其所以然者,皆志不定故也。

    使其志常定于內,昭然不亂,必不至遇事而失措矣。

    故志不可不持。

    持之久而熟,則必能自然。

    以心驗之,未見其為私。

    明道謂『隻這箇也是私』,其意如何﹖」曰:「纔涉人為,便是私。

    有箇持守字,便是人為。

    然學者從此用功,由誠之進于誠,殺有節次。

    」 「或問伊川先生『必有事焉』當用敬否,曰:『敬隻是涵養一事,必有事焉須當集義。

    隻知用敬,不知集義,卻是都無事也。

    』九思思之,若能敬,則能擇義而行。

    伊川謂知敬而不知集義為『都無事』,不曉其旨。

    又『集義所生』,義生于心,不知如何集﹖」曰:「居敬、集義,工夫并進,相須而相成也。

    若隻要能敬,不知集義,則所謂敬者,亦塊然無所能為而已,烏得心體周流哉﹖集,義訓積。

    事事物物莫不有義,而著乎人心,正要一事一件上集。

    」 洲《孟子師說》曰:集義者,應事接物,無非心體之流行。

    心不可見,見之于事。

    行所無事,則即事即義也。

    心之集于事者,是乃集于義矣。

    有源之水,有本之木,其氣生生而不窮。

    義襲者,高下散殊,一物有一義,模倣象以求之,正朱子所謂「欲事事皆合于義」也。

    襲裘之襲,羊質虎皮,不相黏合。

    事事合義,一事不合則伎倆全露,周章無措矣。

    告子外義之病如此。

    朱子言其「冥然無覺,悍然不顧」,此則世俗頑冥之徒,孟子亦何庸與之辯哉! 問:「心無內外。

    而有內外,是私心也,非天理也。

    故愛吾親,而人之親亦所當愛;敬吾長,而人之長亦所當敬。

    今吾有親則愛焉,而人之親不愛,吾有長則敬焉,而人之長不敬,是心有兩也,是二本也。

    且天之生物,使之一本,而二本可乎﹖」曰:「此緊要處,不可毫釐差。

    蓋愛敬之心由一本,而施有差等,此仁義之道所以未嘗離也。

    《易》所謂『稱物平施』,稱物之輕重,而吾施無不平焉,此吾儒所謂『理一而分殊』也。

    若墨氏愛無差等,即是二本。

    伊川先生《答楊龜山論西銘書》,當熟玩味!」 問:「奔逸絕塵存乎思﹖」曰:「如此等語,皆涉于浮誇,不穩帖。

    夫思者,沈潛縝密,優遊涵泳,以深造自得者也。

    今曰『奔逸絕塵』,則有臆度採取之意,無乃流入于異端『一聞便悟,一超直入』之弊乎﹖非聖門思睿作聖之功也。

    推此類察之!」 問:「吾心純乎天理,則身在《六經》中。

    飢而食,渴而飲,天理也。

    晝而作,夜而息,天理也。

    自是而上,秋毫加焉,即為人欲矣。

    人欲萌,而《六經》違矣。

    」曰:「此意雖好,然飢食渴飲,異教中亦有拈出此意者,而其與吾儒異者何哉﹖此又不可不深察也。

    孟子即常拈出愛親敬長之端,最為親切。

    于此體認,便不差也。

    」 所謂一陰一陽之道,凡人所行,何嘗須臾離此。

    此則固然。

    然在學者未應如此說。

    要當知其所以不離也,此則正要用工夫,主敬窮理是已。

    如飢食渴飲,晝作夜息,固是義,然學者要識其真。

    孟子隻去事親從兄上指示,最的當。

    釋氏隻為認揚眉瞬目、運水搬柴為知義,而不分人欲、天理于毫釐之間。

    此不可不知也。

     「克己復禮」之說,所謂禮者,天之理也,以其有序而不可過,故謂之禮。

    凡非天理,皆己私也。

    己私克則天理存,仁其在是矣。

    然克己有道,要當審察其私,事事克之。

    今但當指吾心之所愧者必其私,而其所無負者必夫禮。

    苟工夫未到,而但認己意為則,且將以私為非私,而謂非禮為禮,不亦誤乎!又如「格物」之說,格之為言至也。

    理不遺乎物,至極其理,所以緻其知也。

    今乃雲「物格則純乎我」,是欲格去乎物,而己獨立,此非異端之見而何!且物果可格乎﹖如其說,是反鏡而索照也。

     所諭尚多駁雜,如雲「知無後先」,此乃是釋氏之意,甚有病。

    知有淺深。

    緻知在格物,格字殺有工夫。

    又雲「儻下學而不加上達之功」,此尤甚謬。

    上達不可言加功。

    聖人教人以下學之事,下學工夫浸密,則所謂上達者愈深。

    非下學之外,又別有上達之功也。

    緻知、力行,皆是下學。

    此其意味深遠而無窮,非驚怪恍惚者比也。

    學者且當務守。

    守非拘迫之謂,不走作也。

    守得定,則天理浸明。

    若強欲驟開拓,則將窮大而失其居,無地以崇德矣。

    惟收拾豪氣,毋忽卑近,深厚縝密,以進居敬窮理之功,則所望也。

     問:「為佛學者言:『人當常存此心,令日用之間,眼前常見光爍爍地』。

    此與吾學所謂『操則存』者有異同否﹖」曰:「某詳佛學所謂,與吾學之雲存,字雖同,其所為存者固有公私之異矣。

    吾學操 則存者,收其放而已矣。

    收其放,則公理存,故于所當思而未嘗不思也,所當為而未嘗不為也,莫非心之所存故也。

    佛學之所謂存心者,則欲其無所為而已矣。

    故于所當有而不知有也,于所當思而不之思也,獨憑藉其無所為者以為宗,日用間將做作用。

    其雲『令日用之間,眼前常見光爍爍地』,是弄此為作用也。

    目前一切,以為幻妄,物則盡廢,自利自私,此其不知天故也。

    」 問:「程子雲:『視、聽、思、慮、動、作,皆天也。

    但其中要識真與妄耳。

    』伯逢疑雲:『既是天,安得妄。

    』某以為此六者,人生皆備,故知均稟于天。

    但順其理則是真,違其理則是妄,即人為之私耳。

    如此言之,知不謬否﹖」曰:「有物必有則,此天也。

    若非其則,則是人為亂之,妄而已矣。

    隻如釋氏揚眉瞬目,自以為運用之妙,而不知其為妄而非真也。

    此毫釐之間,正要辨別得。

    如伯逢,病正在此耳。

    所答語,大意已得之。

    」 天命之全體,流行無間,貫乎古今,通乎萬物者也。

    眾人自昧之,而是理也何嘗有間斷。

    聖人盡之,而亦非有所增益也。

    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立則俱立,達則俱達。

    蓋公天下之理,非有我之得私,此仁之道所以為大,而命之理所以為微。

    若釋氏之見,則以為萬化皆吾心所造,皆自吾心生者,是昧夫太極本然之全體,而反為自利自私,天命不流通也,故其所謂心者,是亦人心而已,而非識道心者也,知言所謂自天命,固為己私,蓋謂是也。

     問:「不可息者,非仁之謂與﹖」曰:「仁,固不息,隻以不息說仁,未盡,程子曰:『仁道難名,惟公近之』,不可便以公為仁,須於此深體之。

    」 問:「太極」。

    「太極不動,不動則不見,其所以為仁心,則與物接矣﹗與物接則自心應之矣﹗此古人所以直指心要曰『仁,人心也』」曰:「未與物接時,仁如之何﹖」 問:「心有所覺謂之仁。

    」「此謝先生救拔千年餘陷溺固滯之病,豈可輕議哉雲雲,夫知者,知此者也,覺者,覺此者也,果能明理居敨,無時不覺,視聽言動,莫非此理之流行,而大公之理在我矣﹗尚何躁憤險薄之有。

    」曰:「元晦前日之言,固有過當,然知覺終不可以訓仁,如所謂知者知此者也,覺者覺此者也,此言是也,然所謂此者,乃仁也。

    知覺是知覺,此又豈可遂以知覺為此哉﹗」 問:「以愛名仁者,指其施用之也,以覺言仁者,明其發見之端也。

    」曰:「愛固不可以言仁,然體夫所以愛者,則固求仁之要也,孔子答樊遲之問以愛人之意。

    」 問:「觀其過斯知仁矣﹖」「舊觀所作訥齋韋齋記,與近日所言殊異,得非因朱丈別以一心觀,又別以一心知,頃刻之問,有此二用為急迫,不成道理,遂變其說乎﹖某嘗反覆紬繹此事,正如懸鏡當空,萬象森羅,一時畢照,何急迫之有﹖必以觀人之過為知仁,則觀小人之過於薄,何處得仁來﹖又如觀君子之過於厚,則如鬻拳之以兵諫,豈非過於忠乎﹖唐人之剔股,豈非過於孝乎﹖陽城兄弟之不娶,豈非過於友悌乎﹖此類不可勝數,揆之聖人之中道,無取焉耳﹗仁安在哉,若謂因觀他人之過,而默知仁之所以為仁,則曷若返之為愈乎﹗奭於先生舊說,似未能遽舍,更望詳教。

    」曰:「後來玩伊川先生之說,乃見前說甚有病,來說大似釋氏,講學不可潦草。

    蓋過須是子細玩味,方見聖人當時立言意思也,過於厚者,謂之仁則不可,然心之不遠者可知,比夫過於薄,甚至於為忮、為忍者,其相去不亦遠乎﹖請用此意體認,乃見仁之所以為仁之義,不至渺茫恍惚矣﹗」 黎洲答姜定庵問觀過知仁,曰:「黨偏也,無偏無黨,王道蕩蕩,人之氣質,剛柔狂狷,各有所偏,而過亦從之而生,過則不仁,識得過底是己私,便識得不過底是仁,如工夫有間斷,知間斷便是續,故觀過斯知仁,此南軒韋齋記意如此,晦翁以為一部論語,何嘗隻說知仁,便須有下手處殊不知不知仁,亦無從有下手處,果視其所知者,懸空測度,隻在影響一邊,便是禪門路徑,若觀過知仁,消融氣質,正下手之法,明道之識仁,獨非知乎﹖」 垂諭仁之說,若隻做周流無滯礙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