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三十八回 連舉人拟題入彀 狄學生唾手遊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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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依了。

    這狄希陳先生也沒奈他何。

    别人都回到家去,單單隻剩下他在府裡等候送學。

    先生回去,同窗又都不在,他卻一些也不消顧忌,每日起來就到孫蘭姬家纏帳,連夜晚也不回來,叫狄周合尤廚子整夜的等。

     再說狄員外兩口子見兒子進了學,喜不自勝。

    後來别的三個都回到家,送學之日,各家好不熱鬧;隻有他家這一日清門靜戶,還虧不盡女婿薛如兼進了,這日也還披紅作賀,往縣裡奔馳,還可消遣。

    狄希陳在府裡送過了學,學官領着參見院道,學中升堂畫卯。

     過了幾日,别人都告了假回家,偏生他不肯回家。

    狄周再三的催促,那裡肯聽?家中來了兩三遍頭口,隻推學府瑣碎,要送過了束修方準放回。

    狄員外備了學官的禮,兩齋各自五兩銀,鞋襪尺頭在外。

    學官歡喜,收了。

    從此也絕不升堂,絕不畫卯。

    他依舊又不回去。

     一日,家中又叫了頭口來接,家中親友合他丈人薛教授都刻期等他回去作賀,叫了鼓樂,家中擺了酒席。

    狄周這裡與他收拾了行李,催他起身,算定這日走七十裡,宿了龍山;次日走三十裡,早到便于迎賀。

    誰知他三不知沒有影了。

    狄周遙地裡尋,那裡有他的影響?忽然想道:“他這向專常出去,近日多常是整夜不回,必定是在那個娼婦家裡。

    這一定沒有别處,必定在那跑突泉西向日溺尿的所在,待我去那裡尋他。

    ” 狄周悄悄地走将進去,不當不正與他撞了個滿懷。

    狄周說道:“你這幹的甚麼營生?下處行李都備上了,家裡擺下了好多少酒席,城裡都下來多少親戚,等着明日晌午迎賀。

    你卻跑了這裡來了,這極躁不殺人麼?你這位大姐可也不是,這是甚麼事情,你卻留住他在這裡混!”狄希陳見狄周把話來激他,又見老鸨子合孫蘭姬再三勸他說:“我不是嫌你。

    你進了學,也流水該到家,祖宗父母前磕個頭兒。

    況且家裡擺下酒,親戚們等着賀你,你不去,這事怎麼銷繳?你聽我說,你流水到家,脫不了你是府學,不時可以來往。

    路又不遠,隻當走南屋北屋的一樣。

    往後的日子長着哩。

    你這不去,惹的大的們惱了,這才漫牆撩胳膊——丢開手了。

    ”他搖頭不摔腦的,那裡肯聽?倒抹到日頭待沒的火勢,方才同着狄周回到下處;又還待卸了行李住下,要明日走罷。

    狄周說:“一百裡路,明日趕多咱到家,可叫人怎麼迎賀?咱出城去,明日好早走。

    ”他才極沒奈何的騎上頭口。

    出了東門,依着狄周還要趕到王舍店住宿。

    他隻到了關裡,就怕見待走,就尋下處住了。

    若不是狄周死鳔白纏,他還要攙空子待跑。

     次早五鼓,狄周起來,點上燈,叫着他,甚麼是肯起來?推心忙、推頭暈。

    狄周說:“心忙頭暈,情管是餓困了。

    我打和包雞子,你起來吃幾個,情管就好了。

    咱早到家,我聽說家裡叫下的步戲,城裡叫了三四個姐兒等待這二日了。

    ”狄周望着牽頭口的擠眼。

    牽頭口的道:“可不怎麼?新來的幾個兖州府姐兒,通似神仙一般,好不标緻哩!”狄希陳說:“你哄我哩。

    那裡唱的?在那裡住着哩?”牽頭口的接着口氣說道:“這是狄周說起來,我也多嘴說幾句,為甚麼哄你?你家去待不見哩?三個姐兒在咱西院裡樓上,不是這幾日每日合連大爺相舅爺吃酒?”狄希陳聽見,方才笑了一笑,說道:“好意思!咱可快着走罷!” 離家五六裡地,尋了個所在,狄希陳下了頭口,從新梳洗,換上了新衣;又行了二三裡,離家不足四五裡之程,親朋都在文昌祠等候。

    狄希陳換了儒巾,穿了藍衫。

    薛教授與他簪上花,披了一匹紅羅,把了酒。

    親友中又有簪花披紅的。

    前邊擡着彩摟,都是軸帳果酒。

    擺着十二對五色彩旗,上面都是連春元做的新豔對聯。

    樂人鼓手,引導前行。

    無數親朋都乘着雕鞍騾馬,後邊陪從。

    到了家中,大吹大打。

    狄員外合程樂宇、相棟宇俱在門首迎賓,讓進客去。

     狄希陳天地上拜了四拜,又到後面見了祖先與他父母,都行過了禮。

    出到前面,先見過了程先生,才與衆親友行禮,又另與連春元叩謝。

    又謝連趙完保結,又另謝薛教授父子,又與他母舅相棟宇又另磕頭,同窗們也都另行了禮。

    方才狄賓梁逐位遞酒,叙齒坐了。

     狄希陳兩個眼東張西廠,那裡有甚麼步戲?連偶戲也是沒的!還指望有妓者出來,等得吃了五六巡酒,上了兩道飯,又沒有妓者蹤影,也推故跑下席來,尋着狄周問說:“你說有步戲,又有三四個妓者,怎麼都沒見出來?”狄周道:“咱都在府裡,我那裡見來?我是聽見牽頭口的嚴爽說的。

    ”狄希陳又來尋着嚴爽問道:“步戲哩?”嚴爽說:“你早到好來,步戲被縣上今早叫去了。

    ”狄希陳又問:“兖州府姐兒哩?”嚴爽說:“呃!我沒說象神仙似的麼?誰家這神仙也久在凡間?隻一陣風就這去了,等到如今哩!”狄希陳恨的在那嚴爽的臉上把拳頭晃了兩晃,仍回席上去了。

    到了掌燈以後,衆賓都起席散了,留着相棟宇到後邊合他姐姐、狄員外、狄希陳又吃了會子酒,方才辭去。

     且看狄希陳這一回來,未知後日何如?隻怕後回還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