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三十八回 連舉人拟題入彀 狄學生唾手遊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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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與了他的銀錢,胡買亂買,鎮日街頭閑蕩。

    狄希陳每每與他們同走出門,隻是千方百計轉眼就不見了,都是在孫蘭姬家鬼混。

    卻也古怪,從來老鸨子是填不滿的坑,娼婦是活活的騙賊,不知怎樣,這鸨子與孫蘭姬自來不曾騙他甚麼。

    他間或與他兩把銀子,都還問了又問,恐他瞞了爹娘偷出來的。

     一連十餘日,程先生尚無考信,繡江的童生到擡出卷來拆号,取了三十八名。

    第一是相于廷,第三是薛如卞,第七是狄希陳,第十六是薛如兼,四個全全排在案上。

    報到下處,喜得程樂宇抓耳撓腮,連趙完也來下處道喜。

    報喜的又都報到各人家去。

    各家都差了人來省下打銀花、買紅、做藍衫、定儒巾靴縧、買南菜等物,各自匆忙。

     又過了兩日,方考繡江縣生員。

    狄希陳四個同窗,各出了分資,叫廚子尤聰辦了兩桌齊整酒席與程先生、連趙完兩個接場。

    狄希陳這一日天還未午就從孫蘭姬家辭了回來,說要與先生接場。

    于是三個徒弟全全的都在學道門前伺候,等接先生合連趙完出道。

    恰好汪為露考了出來,狄希陳過去作了揖,汪為露道:“你這進學,甚得了我五年教導的工夫,你要比程先生加倍的謝我便罷,如不然,你就休想要做秀才!你比宗昭何如?他中了舉,我還奈何的他躲到河南去了。

    隻怕你沒有個座師在河南!你合你父親商議,休聽程英才的主謀,看誤了你的事!”發作了一頓,去了。

     又頓了一會,卻好程樂宇合連趙完一同出來,三個小新秀才接着,邀連趙完同程先生都到下處。

    連趙完要辭他丈人,畢府裡又有人來接。

    因程先生撺掇,方才換了衣裳,同了程先生回去赴席。

    狄希陳說撞見了汪先生,述了那說的話,程樂宇道:“隻怕我也還不好受謝哩,他就索謝!”連趙完道:“此等沒頭臉的人,你合他講甚麼理!不消等他開口,也備個酌中的禮謝他謝,或者他也就沒的說了。

    你要不然,他也鬼混得叫你成不的。

    ”說話之間,湯飯上完,連趙完辭了回他丈人家去。

    學道挂出牌來,叫考過的諸生都聽候發落,不許私回;如發落不到者,除名為民。

     程先生考過無事,也便不在下處閑坐。

    或是去尋朋友,或是朋友尋他,未免也在各處閑串。

    一日,同了朋友也走到孫蘭姬家内。

    那日孫蘭姬有人接他,剛要出門,因狄希陳走到,留戀住了,不曾去得。

    适值這夥朋友又來,狄希陳張見内中有他先生,躲在卧房裡面。

    孫蘭姬将房門扣了,用鎖鎖住。

    内中一個鄭就吾發作道:“我們來到你且不來招接我們,且連忙鎖門!莫非我們是賊,怕我們偷了你的東西不成?你快快的開了門便罷,不然,我把這門兩腳踢下來!”孫蘭姬笑容可掬的說道:“我剛才正待出門,換下的破衣爛裳都在床上堆着哩,怕你們看見,拆了我的架子。

    倒不怕你偷我的東西,我隻怕你看我的東西哩。

    ”衆人說:“他說的是實話,你待往他屋裡去做甚麼?”那鄭就吾不依,就待使腳跺門,一片聲叫小厮,汆毛砸家夥。

    衆人都勸他,說:“咱原為散悶來這裡走走,你可沒要緊的生氣。

    咱要來了幾遭,他認得咱,連忙鎖了門,這就是他的不是。

    咱一遭也沒來,人生面不熟的,怎麼怪他鎖門?或者裡頭有人,也是不可知的。

    咱往江家池吃涼粉去罷。

    ”扯着鄭就吾往外去了。

    孫蘭姬往外趕着說道:“茶待頓熟,請吃杯茶去!跑不疊的待怎麼?”程樂宇說:“你還待出門,過日閑着再來擾茶罷。

    ”拱拱手散了。

    程樂宇路上說道:“這鄭就吾極不知趣,這們個喜洽和氣的姐兒,也虧你放的下臉來哩!”鄭就吾說:“你不知道,見咱進去,且不出來接咱,慌不疊的且鎖門,這不诎人麼?”程樂宇說:“也不是怕咱看他的破衣爛裳,情管屋裡有人正做着甚麼,咱去沖開了。

    你沒見他那顔色都黃黃的,待了半會子才變過來?” 再說鄭就吾們去了,孫蘭姬開門進去看了一看,不見狄希陳的影兒,問說:“你在那裡哩?”他才從床底下伸出頭來,問說:“都去了不曾?唬殺我了!”孫蘭姬拍着胯骨怪笑:“怎麼來,唬的這們樣的?沒有膽子,你别來怎麼?”狄希陳說:“這裡頭有俺先生,當頑哩!”孫蘭姬把他扯到跟前,替他身上擔括了土,又替他梳了梳頭,說道:“好兒,學裡去罷。

    還知道怕先生!早背了書來家吃飯。

    ”兩個頑了一會,各自散了。

     待了幾日,繡江縣生員也拆了号,連趙完是一等第十三,程樂宇是一等第十一。

    新秀才也都覆試過了,狄希陳第七,該撥縣學。

    他因戀着孫蘭姬,悄悄的覆試過了,故意落在後邊,等薛如卞三個都出去了,他才交卷,遞出一張呈來,願改府學,宗師輕輕易易的準了。

    後來倒下案去,薛如卞、相于廷兩個縣學,狄希陳、薛如兼兩個府學。

    都說府學不便,狄員外合薛教授商議要寫呈子叫他兩個遞呈改學,又說:“狄姐夫第七,原該撥縣學的,今想是誤撥了府學,這再沒有不準的。

    ”捎了信來,誰知這府學原是他自己遞呈改的,怎還又敢遞呈?左支右吾的不肯去遞。

    隻得薛如兼自己遞了呈,說他年小,來往路遠,父母不放心,願改縣學。

    宗師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