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古代哲學 第一篇 前蘇格拉底哲學家 第一章 希臘文明的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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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變得重要起來的;沒有一種動物,也沒有一種野蠻人會為了冬天吃糧食而在春天工作,除非是極少數純屬本能的行動方式,例如蜜蜂釀蜜,或者松鼠埋栗子。

    在這種情況下,并沒有深謀遠慮;它隻有一種直接行動的沖動,這對一個人類觀察者來說,顯然在後來證明了是有用的。

    唯有當一個人去做某一件事并不是因為受沖動的驅使,而是因為他的理性告訴他說,到了某個未來時期他會因此而受益的時候,這時候才出現了真正的深謀遠慮。

    打獵不需要深謀遠慮,因為那是愉快的;但耕種土地是一種勞動,而并不是出于自發的沖動就可以做得到的事。

     文明之抑制沖動不僅是通過深謀遠慮(那是一種加于自我的抑制),而且還通過法律、習慣與宗教。

    這種抑制力是它從野蠻時代繼承來的,但是它使這種抑制力具有更少的本能性與更多的組織性。

    某些行動被認為是犯罪的,要受到懲罰,另外又有些行動雖然不受法律懲罰,但被視為是邪惡的,并且使犯有這種罪行的人遭受社會的指責。

    私有财産制度帶來了女性的從屬狀态,同時通常還創造出來一個奴隸階級。

    一方面是把社會的目的強加給個人,而另一方面,個人已經獲得了一種習慣把自己的一生視為是一個整體,于是越來越多地為着自己的未來而犧牲自己的目前。

     很顯然的,這種過程可以推行得很過分,例如守财奴便是如此。

    但是縱使不推行到這樣的極端,審慎也很容易造成喪失生命中某些最美好的事物。

    巴庫斯的崇拜者就是對于審慎的反動。

    在沉醉狀态中,無論是肉體上或者是精神上,他都又恢複了那種被審慎所摧毀了的強烈感情;他覺得世界充滿了歡愉和美;他的想象從日常顧慮的監獄裡面解放了出來。

    舉行巴庫斯禮便造成了所謂的“激情狀态”,這個名詞在字源上是指神進入了崇拜者的體内,崇拜者相信自己已經與神合而為一。

    人類成就中最偉大的東西大部分都包含有某種沉醉的成份①,某種程度上的以熱情來掃除審慎。

    沒有這種巴庫斯的成份,生活便會沒有趣味;有了巴庫斯的成份,生活便是危險的。

    審慎對熱情的沖突是一場貫穿着全部曆史的沖突。

    在這場沖突中,我們不應完全偏袒任何一方。

     ①我是指精神的沉醉而不是指酗酒的沉醉。

     在思想的領域内,清醒的文明大體上與科學是同義語。

    但是毫不攙雜其他事物的科學,是不能使人滿足的;人也需要有熱情、藝術與宗教。

    科學可以給知識确定一個界限,但是不能給想象确定一個界限。

    在希臘哲學家之中,正象在後世哲學家中一樣,有些哲學家基本上是科學的,也有些哲學家基本上是宗教的;後者大部分都直接地或間接地受到巴庫斯宗教的影響。

    這特别适用于柏拉圖,并且通過他而适用于後來終于體現為基督教神學的那些發展。

     狄奧尼索斯的原始崇拜形式是野蠻的,在許多方面是令人反感的。

    它之影響了哲學家們并不是以這種形式,而是以奧爾弗斯為名的精神化了的形式,那是禁欲主義的,而且以精神的沉醉代替肉體的沉醉。

     奧爾弗斯是一個朦胧但有趣的人物,有人認為他實有其人,另外也有人認為他是一個神,或者是一個想象中的英雄。

    傳說上認為他象巴庫斯一樣也來自色雷斯,但是他(或者說與他的名字相聯系着的運動)似乎更可能是來自克裡特。

    可以斷定,奧爾弗斯教義包括了許多最初似乎是淵源于埃及的東西,而且埃及主要地是通過克裡特而影響了希臘的。

    據說奧爾弗斯是一位改革者,他被巴庫斯正統教義所鼓動起來的狂熱的酒神侍女們(maenads)撕成碎片。

    在這一傳說的古老形式中,他對音樂的嗜好并沒有象後來那麼重要。

    他基本上是一個祭司和哲學家。

     無論奧爾弗斯本人(如果确有其人的話)的教義是什麼,但奧爾弗斯教徒的教義是人所熟知的。

    他們相信靈魂的輪回;他們教導說,按照人在世上的生活方式,靈魂可以獲得永恒的福祉或者遭受永恒的或暫時的痛苦。

    他們的目的是要達到“純潔”,部分地依靠淨化的教禮,部分地依靠避免某些種染污。

    他們中間最正統的教徒忌吃肉食,除非是在舉行儀式的時候做為聖餐來吃。

    他們認為人部分地屬于地,也部分地屬于天;由于生活的純潔,屬于天的部分就增多,而屬于地的部分便減少。

    最後,一個人可以與巴庫斯合一,于是便稱為“一個巴庫斯”。

    曾有過一種很精緻的神學,按照那種神學的說法,巴庫斯曾經誕生過兩次,一次是從他的母親西彌麗誕生的,另一次是從他父親宙斯的大腿裡誕生的。

     狄奧尼索斯①的神話有許多種形式。

    有一種說,狄奧尼索斯是宙斯和波息豐的兒子;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被巨人族撕碎,他們吃光了他的肉,隻剩下來他的心。

    有人說,宙斯把這顆心給了西彌麗,另外有人說,宙斯吞掉了這顆心;無論哪一種說法,都形成了狄奧尼索斯第二次誕生的起源。

    巴庫斯教徒把一隻野獸撕開并生吃它的肉,這被認為是重演巨人族撕碎并吃掉狄奧尼索斯的故事,而這隻野獸在某種意義上便是神的化身。

    巨人族是地所生的,但是吃了神之後,他們就獲有一點神性。

    所以人是部分地屬于地的,部分地屬于神的,而巴庫斯教禮就是要使人更完全地接近神性。

     ①美國版作“巴庫斯”,下同——譯者 幼利披底讓一個奧爾弗斯祭司的口中唱出的一段自白是有教育意義的:① 主啊,你是歐羅巴泰爾的苗裔, 宙斯之子啊,在你的腳下 是克裡特千百座的城池, 我從這個黯淡的神龛之前向你祈禱, 雕欄玉砌裝成的神龛, 飾着查立布的劍和野牛的血。

     天衣無縫的柏木棟梁矻然不動。

     我的歲月在清流裡消逝。

     我是伊地安宙夫②神的仆人, 我得到了秘法心傳; 我随着查格魯斯③中夜遊蕩, 我已聽慣了他的呼聲如雷; 成就了他的紅與血的宴會, 守護這偉大母親山頭上的火焰; 我獲得了自由,而被賜名為 披甲祭司中的一名巴庫斯。

     我全身已裝束潔白,我已 洗淨了人間的罪惡與糞土 我的嘴頭從此禁絕了 再去觸及一切殺生害命的肉食。

     ①本章中的詩歌系采用英國穆萊教授的英譯。

     ②被人很神秘地認為即巴庫斯。

     ③巴庫斯的許多名字之一。

     奧爾弗斯教徒的書版已經在墳墓中被發現,那都是一些教誡,告訴死掉的靈魂如何在另一個世界裡尋找出路,以及為了要證明自己配得上得救應該說些什麼話。

    這些書版都是殘阙不全的;其中最為完整的一份(即裴特利亞書版)如下: 你将在九泉之下地府的左邊看到一泓泉水, 泉水旁矗立着一株白色的柏樹, 這條泉水你可不要走近。

     但你在記憶湖邊将看到另一條泉水 寒水流湧,旁邊站着衛士。

     你要說:“我是大地與星天的孩子; 但我的氏族卻僅屬于天,這你也知道。

     看哪,我焦渴得要死了。

    請快給我 記憶湖中流湧出來的寒泉冷冽”。

     他們自會給你飲那神聖的泉水 從此你就将君臨其他的英雄。

    …… 另一個書版說道,“歡迎你,忍受了苦難的人。

    ……你将由人變為神”。

    另外又有一個說道:“歡樂而有福的人,你将成為神,再也不會死亡”。

     靈魂所不能喝的泉水就是列特,它會使人遺忘一切的;另一股泉水是聶摩沁,它會使人記憶一切。

    另一個世界的靈魂,如果想要得救,就不可遺忘,而相反地必須能有一種超乎自然的記憶力。

     奧爾弗斯教徒是一個苦行的教派;酒對他們說來隻是一種象征,正象後來基督教的聖餐一樣。

    他們所追求的沉醉是“激情狀态”的那種沉醉,是與神合而為一的那種沉醉。

    他們相信以這種方式可以獲得以普通方法所不能得到的神秘知識。

    這種神秘的成份随着畢達哥拉斯一起進入到希臘哲學裡面來,畢達哥拉斯就是奧爾弗斯教的一個改革者,正如奧爾弗斯是巴庫斯教的一個改革者一樣。

    奧爾弗斯的成份從畢達哥拉斯進入到柏拉圖的哲學裡面來,又從柏拉圖進入了後來大部分多少帶有宗教性的哲學裡面來。

     隻要是奧爾弗斯教有影響的地方,就一定有着某種巴庫斯的成份。

    其中之一便是女權主義的成份,畢達哥拉斯便有許多這種成份,而在柏拉圖,這種成份竟達到了要求女子在政治上完全與男子平等的地步。

    畢達哥拉斯說“女性天然地更近于虔誠”。

    另一種巴庫斯的成份是尊重激烈的感情。

    希臘悲劇是從狄奧尼索斯的祭祀之中産生的。

    幼利披底尤其尊重奧爾弗斯教的兩個主要的神,即巴庫斯與伊洛思。

    但他對于那種冷靜地自以為是而且行為端正的人,卻是毫無敬意的;在他的悲劇裡,那種人往往不是被逼瘋了,便是由于神憤怒他們的亵渎神明而淪于憂患。

     關于希臘人,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