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回 飛鳥傳書 荒崖求靈藥 開門揖盜 古洞失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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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外帶來之物,一旦全部失去,鹽、茶、食糧大洞還有存餘,肉食眼前就沒得吃,老父病剛痊可不久,如知此事,豈不焦急? 倘若不說,一則隐瞞不住;二則來賊如此猖狂,偷完存物,早晚侵及内洞,不但應該防備,還要設法找尋他的下落,以便追回失物,這又非與老父商量不可。

     正在愁急無計,忽見王妻走來。

    靈姑便問:“大嬸來此何事?不怕冷麼?”王妻答道:“你爹爹久等你們不回,到洞口外探了探頭,說天太冷,小洞多日沒人前來打掃和上食水,一定費事。

    恐耽擱久了你們受凍,走時忘把寶珠交你,他和你大叔都想來。

    我怕他們病後體弱,再三攔勸,才讨了這個差使。

    爬雪堆時差點沒有滑倒,還是你大叔搭了梯子扶我上去的。

    你們事都做完了麼?怎還不取東西回去?這裡怎麼亂糟糟的?”王淵搶口道:“打掃費事倒好,隻怕以後沒得打掃呢。

    ”王妻本聽愛子說過洞中失盜之事,見三人面帶愁憤之色,驚問,“洞中出亂子了麼?”靈姑歎了口氣,說了洞中情形。

    然後和王妻商量,究竟告知呂、王二人不告。

     王妻聞言,呆了半晌,自是憂急。

    答道:“按說這事應該告知,同想主意應付才對。

     無奈他兩人都是才好不幾天,萬一急病,豈不更糟?照現時情形,那賊以為我們被雪封在洞裡,一定還要變方設計偷那兩牛一馬。

    反正多厲害的賊,有你一人足夠打發,依我想還是瞞上幾天。

    你們先慢一步回去,我假說這裡被牲畜糞穢糟得不成樣子,你們定要把它打掃幹淨過年,東西等收拾完了再取,殘餘臘腸、豬腿盡先運回。

    青菜。

    母雞說是怕凍,由我和牛子分兩次運了回去,你三人再把牛、馬、小鹿牽回。

    它們都已餓瘦,就說不知怎地生了病,牽回洞中醫治,以免一個防不到,又落賊手,連根骨頭都沒有。

    我一回去便叫靈奴尋你們,等它飛來趁天未黑以前,命它速往查探賊巢所在。

    如其不能找到,那賊今晚說不定還來,可命靈奴暗藏小洞守候。

    等你回去,大家早點吃完晚飯,勸你爹爹早點安歇,你卻假裝在外間和我做針線,随時候靈奴報警;或者便和牛子、淵兒來此埋伏守候。

    你爹醒來如問,我再想話答他。

    今夜如不見賊來,明早查看雪中足迹,再打主意。

    隻要擒到一名活口或是尋到賊巢,那麼多東西至不濟也找它一多半回來。

    有兩三天瞞過去,事都辦完,豈不比現說要免去許多着急麼?” 靈姑本也打的是這個主意,隻因事出倉猝,念切慈親,沒有想得這麼周全,聞言不住說好。

    又想當時就去找尋雪中迹印。

    牛子說:“隔溪平曠,雖有不少山石,無事時均曾去過,并無藏身之所。

    盡頭處是一條數十百丈寬深的絕壑,萬難飛渡,何況又是冰封雪積之時。

    賊橇必自遠處繞來,路決不近。

    ”王妻也勸說:“此時己近黃昏,等把殘餘菜蔬、種籽運完,差不多也該回去了,何如事完之後,以逸待勞的好?”靈姑隻得罷了。

     當下由王妻抱了母雞,牛子将菜蔬、種籽和餘物分别包捆運抵洞口。

    王守常聞聲走出,相助運入。

    王妻又将寶珠交給牛子與靈姑帶去。

    然後見了呂偉,照前話一說。

    呂偉閑坐無聊,正和靈奴調弄問答,聞言信以為真,并未深問。

    王妻恐他生疑,不便明教靈奴飛出,王守常又催做晚飯,心想等靈姑回來,再令靈奴往探賊蹤也是一樣,徑去淘米煮飯不提。

     靈姑等三人本意在小洞中待到天黑,再牽那幾匹殘餘牲畜回去。

    牛子還想就便打掃一下。

    靈姑說:“少時還要來此埋伏,全掃易啟賊疑。

    天已不早,索性等擒賊以後打掃不遲。

    ”三人沒事可做,便聚在頭洞堆放草豆谷糠的石室中閑話。

    已将牛、馬、小鹿喂好牽放一處,準備再停片刻回洞。

    靈姑說:“靈奴怎還不見飛來?那日令它尋向笃求救取藥,便說冷不可當,莫非怕冷不願來麼?這鹦鹉比人還靈,我真疼它,若非今天冷得好些,事情又關重大,我還不舍得叫它去受凍呢。

    ”王淵道:“好在賊已留下去路痕迹,便今晚賊不來,明日也易查找。

    靈奴雖靈,一個鳥兒能有多大氣候?萬一那賊厲害,将它傷了,或是捉去,更劃不來,姊姊不要它去吧。

    ”靈姑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真正無法才叫它去呢。

    ” 牛子插口道:“肚皮餓了,我到洞外看看天色去,也不知黑了沒有。

    ”王淵道: “是時候了,要去都去,在外面看會晚景也好,這裡悶人,又有怪味。

    ”靈姑攔道: “你哪裡知道,我看那牛血有一攤好像頗新鮮。

    賊膽甚大,他來過多次,見無人理,就許以為我們一時還不會出洞,連白天都來也說不定。

    我們在此挨時候,就便也可等賊。

     若要出去,那就幹脆回去打發靈奴來守;否則還是牛子稍看天色即回,再等一會同走的好。

    ” 沒等說完,牛子便已走出,因靈姑一說,暗中留了點神。

    跑到洞外,見天未黑透,暗雲低垂,寒風不起,境甚靜寂。

    方覺無甚朕兆,忽聽遠處雪崩之聲轟隆轟隆,四野皆起回音。

    牛子耳目敏銳,聽出聲音起自對岸,循聲注視,果有一座雪峰崩墜。

    正凝望間,猛見雪塵飛舞中似有一物在雪地裡移動。

    忙縮回身定睛一看,競是一條小船般的雪橇,由崩雪叢中一起一落從對面駛來,業已現出全身,看神氣冰雪不平,似頗颠頓。

    牛子知是賊橇無疑,不禁驚喜交集,飛步便往回跑。

    進到二層,恰值王淵催歸,同了靈姑牽起牲畜要往外走。

    牛子忙喊:“狗賊來了,快把寶珠收好,藏起等他。

    ” 靈姑聞報大喜,忙把牲畜藏向隐處,一同覓地埋伏,悄問賊人蹤迹如何發現。

    牛子低聲一說。

    王淵道:“我們共有兩洞,知他去哪一洞?莫等空了。

    雪橇很快,這還沒來,再偷偷看一回吧。

    ”牛子道:“二洞已被偷空,賊不會去。

    那橇遠看足有船大,一定是臨時做了來運這些活牛馬的。

    我們藏在這出入路口,他們進來,一個也休想跑脫。

    ”靈姑惟恐賊橇不止一個,後面還有餘黨未到,想要一網打盡,也打算叫牛子乘賊未到以前,先往洞外隐伏窺探,以防走漏。

    牛子怕冷,貪和靈姑在一起,方說:“無須,小主人飛刀跟閃電一樣神速,多遠都能追上,決跑不脫。

    這時賊已快到,出去撞上,吃他看破,反倒打草驚蛇。

    還是埋伏在洞裡等他的好。

    ”靈姑一想:“來賊既如此膽大,必當洞主無甚本領,又是大舉而來,便遇上也未必肯退,可以勿庸出視。

    ”因牛子這一畏寒躲懶,也忘了天色業已向暮,就此忽略過去。

     三人隐身石後,待不一會,洞口有了聲息,緊跟着便有火光在前面閃動和來賊腳步、說話之聲。

    忙即住口,定睛向外觀察。

    見來賊共是四人,裝束也是緊身皮衣、帽兜,隻是有毛的一面朝外反穿,長毛披拂,顔色不一,乍看頗似野獸人立而行。

    刀弩兵器俱插在背上,每人手上持着一個火把,内有兩人還提着一副粗麻制的大網,一路說笑走來,神氣甚是大意。

    靈姑先見賊黨行為殘忍貪暴,還當是山中土人所為,及聽語聲,竟似閩廣一帶口音。

    心想:“深山之中,哪有如此兇橫野蠻的漢人?”方在駭異問,四賊已然走近。

     内中一個說道:“今天先把這幾匹牛馬拉走。

    過幾天等老公病好,搶了大洞,再把那兩處山民一收服,到漢城裡弄他幾個花姑娘,就在這裡安家立業,自立為王,不比以前到處受氣好得多嗎?”另一人答道:“聽說大洞裡住的那幾個男女着實有兩手哩,這是他們被冰雪封住不曉得,真要明來,也夠辦哩。

    老三,你這如意算盤莫打早了。

    ”先說話人答道:“那怕什麼?休說他們人少,大師哥還會法術,又有迷魂香,多大本領,也禁不住我們半夜裡把香點燃,給他塞進洞去。

    ” 靈姑還要往下聽時,四賊已然走過進了二層。

    方欲追蹑人内,忽聽牛子把牙一錯,悄聲說道:“小主人快些下手,這便是後山那夥野豬狗,不知怎麼過來的?”靈姑聞言大怒,忙和牛子、王淵一同潛蹤掩去,以為賊已入網,意欲再聽幾句。

    剛尾随到後洞牛栅外面,一賊忽失驚道:“這裡有人來過了,莫出岔吧?”下餘三賊也看出有異,不禁頭朝後看。

     那粒天蜈珠越在暗處越發奇光。

    先時靈姑緊握手内,收入懷中,藏處又在洞側大石後面,還不易發覺。

    這時一心擒賊,尾随在後,手已取出,光華隐隐透露。

    四賊回頭,正好瞥見身後不遠,紅紫光霧影裡站得有人,也頗驚異。

    再定睛一看,乃是一個老人和一男一女兩個小孩。

    女的連兵器都未拿,男孩手裡雖持着一柄鋒利腰刀,年紀更小,看去不過十三四歲。

    四賊都是習性兇悍,中有兩賊又仗恃會一點障眼邪法,哪把三人放在心上。

    剛一定神,想要喝問,忽聽對方男孩對女孩道:“姊姊先莫動手,等我先拿這狗賊試試手看。

    ”言還未畢,人早飛起,一晃便縱到四賊面前,将刀一指,喝道:“大膽狗賊!竟敢偷我們的東西。

    急速跪下說出實話,待我們押你等去往賊巢,将盜去的牲畜、食糧乖乖送回,看在都是漢人分上,還可饒你們一死;不然,休想活命。

    ” 為首之賊名叫五閻王閻新。

    餘下三名賊黨:一名鐵腦殼牛武,一名豬八戒朱洪,一名神仙蔡順。

    俱是一班專跑南疆的淫兇惡賊。

    見這兩個小孩生得和金童玉女一樣,哪知死星照臨,欲心一動,反把平日橫悍之習收起,聞言并未發怒。

    閻新首先笑道:“小乖兒,你這點點年紀,還敢和我們動手,快跟你姊姊說去,……”底下話未出口,王淵聽他出言無狀,不禁怒起,大喝:“狗賊死在臨頭,還敢胡說!”飛身縱起,迎面一刀砍去;同時左手一揚,照準賊人面門又是一弩箭。

     四賊雖各背插兵刃,但因已來過多次,沒想到會走入絕地,事起倉猝。

    閻、蔡二賊又自恃本領,驕敵更甚,雖見王淵縱躍矯捷,以為一個小孩,會有多大本領,憑自己本領,就是一雙空手,也能将這兩娃娃生抱回去;老頭子更是廢物,沒打在數裡。

    因此隻顧口頭輕薄,并未将兵刃取下。

    牛、朱二賊本領較差,膽也較小,雖在回身時将刀拔下,也因敵人太不起眼,沒怎在意。

    又各持着一根火把,占去一手。

    王淵自服靈藥,端的身輕如燕,動作神速。

    四賊俱都疏忽,怎知厲害。

     閻新一見刀到,忙把火把扔下,身子一偏,方欲讓過刀鋒,奪刀擒人,不料小孩受了高明傳授,不特刀、弩同發,萬躲不過,便這迎面一打也藏有若幹變化。

    閻新剛反掌想抓刀背,眼前一絲白影微閃,右顴骨上早中了一技弩箭,深透入骨,直沒至柄。

    剛哎得半聲驚叫,王淵腳還沒有站地,乘賊一偏頭,就勢變招,把手中刀往左一緊,正砍在閻新右臂上面,連時帶膀斜削斷了大半截。

    緊跟着照準前胸淩空一腳踹去。

    閻新連受三處重傷,任多強悍也支持不住,一聲慘号,倒跌出去丈許來遠,暈死過去。

     下餘三賊俱以為閻新決無閃失,不想才一照面,便已身死,見狀又驚又怒。

    牛、朱二賊扔了火把,齊舉兵刃,怒罵殺上。

    蔡順和閻新最好,雖然憤極,心中仍想活擒這一雙男女,見朱、牛二賊上前,一面怒喝:“四哥、六哥,要捉活的,好回去大家享受。

    ” 一面舉着火把,拔刀行法,念念有詞。

     說時遲,那時快,這隻是瞬息間事。

    當王淵縱前動手時,靈姑不知敵人深淺,恐怕王淵年輕閃失,也要追上,忽聽牛子喊道:“老主人心善,不肯殺傷漢客,這些狗賊都是萬惡淫夫,隻留一個活口好了。

    ”靈姑已聽牛子說過群賊惡迹,又聽四賊說話可惡,心更有氣,三賊這裡一動手,靈姑飛刀也已發出。

     王淵殺死一賊,更不怠慢,高喊:“姊姊慢放飛刀,等我打完再說。

    ”身早搶上前去,正遇牛武當先,迎面一刀砍到。

    王淵心想試試自己力量,并未躲閃,兩腳往上一縱,單臂橫刀往上一磕。

    牛武當小孩隻是身輕手快,見他用刀來擋,以為這一下不死必傷,至少也得将刀震脫,誰知兩刀相磕,锵锒一聲,小孩的刀倒未脫手,自己卻被震得半臂酸麻,虎口生疼,幾乎把握不住,連刀帶臂往右上方斜蕩出去。

    王淵也想不到自己會有如此大力,仗着心靈手快,一刀磕過,瞥見敵人露出前胸,門戶大開,一順刀尖,照心就刺。

    牛武見勢不佳,不及回刀去擋,情急心亂,忙不疊用左手去擋,身随往側縱起。

     王淵所用厚背腰刀乃長臂族百煉精鋼打鑄,何等鋒利,勢又迅疾非常,牛武手才挨上,立被削斷。

    王淵順勢往前一送,正刺在牛武左腹之下,“哎呀”一聲,立即血流倒地。

     王淵連殺二賊,隻顧得意,誰知另二賊同時并進。

    牛武将倒地時,朱洪手持一枝短矛,也從斜刺裡刺來。

    王淵本是身輕善躍,瞥見旁影,不及回刀抵禦,雙腳一點,縱起兩丈來高,竟由死人頭上飛過。

    朱洪見敵人縱逃,忙回手拔出背後毒藥梭镖往外一甩,照準王淵後背打去。

    同時蔡順邪法也已發出一團兩丈方圓的烈火。

    眼看情勢危急,恰值靈姑飛刀出匣,一道銀光電掣般飛将過來。

    她本心是想逼着二賊降伏,百忙中瞥見王淵縱起,二賊烈火、暗器一同發動,一時忙顧王淵,手指銀光趕向王淵身側,正迎梭镖,一挨便即碎落。

    銀光掃過,蔡順先被掃中,妖火滅處,化為烏有,人也變成了好幾段。

     靈姑恐都殺完,沒了活口,正指刀光上飛,不令傷人,哪知牛子望見賊發梭镖,知道有毒,恐王淵受傷,也發了急,暗中弩筒照賊手臂便射。

    朱洪本不至死,偏生發镖時瞥見銀虹耀目,猛想起洞中主人會飛劍,心裡失驚害怕,往側一閃,恰被一箭射中肩下,直透腸胃,立即斃命倒地。

     靈姑見四賊全數就戮,才想起未留活口,方在後悔,忽聽呻吟之聲。

    三人忙奔過去,撿起地上火把一照,正是為首之賊。

    原來此賊适被王淵斷去半條臂膀,又挨了一窩心腳,當時痛暈過去,剛剛醒轉。

    四賊俱是為害各地山寨的慣匪,牛子細一辨認,竟認出了三個,見是閻新,便和靈姑說了。

    随蹲下身去問道:“你們這一夥喪盡天良的狗賊,我們山民不知受了你們多少大害,想不到今天在此遭了報應。

    我認得你們,快說你們賊窩子和偷的東西都在哪裡,是不是和林炳這群豬狗在一起,免我收拾你,多受活罪。

    ”說時,靈姑見閻新口裡不住呻吟,雙目半閉,斜視牛子,隐泛兇光,滿臉俱是獰厲之容,那隻沒受傷的手臂又在微微顫動,好似鼓勁神氣。

    知道這類兇人最是兇悍,恐牛子得意忘形,中了算計,方想令他留意,閻新霍地濃眉直豎,兇睛大張,猛一翻身,照定牛子左太陽穴就是一拳。

    牛子大驚,忙一偏頭,嘭的一聲,正打在左頰上面,當時鮮血直噴,左槽牙竟被打折了兩個。

    幸是閃躲還快,閻新重傷之下又減了許多氣力;如被打中要害,非死不可。

    閻新臂斷,本就血出過多,這一拼命用力,也便痛暈過去。

     靈姑、王淵見狀憤極,正要上前拷打,牛子一手捂着一張痛嘴,哎呀連聲,一手亂搖,示意二人不要動手。

    略緩了緩氣,負痛說道:“這些豬狗,隻有他已半死,知活不成,想激我們殺他,莫上他當,我自有法子教他說出實話。

    ”說罷,先将閻新鞋襪剝去,用麻索捆紮結實,将那雙好手也用索纏緊,綁在腿上。

    再尋一把稻草,裹些幹牛馬糞在内,用火把點燃,放出臭煙,交王淵拿着,去熏閻新鼻孔。

    自取一把刷洗牛馬的毛刷,蹲在旁邊等候。

     過不一會,閻新打了兩個噴嚏,便已回醒。

    見身被綁,惡臭熏鼻,自知無幸,不由破口大罵。

    牛子咧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