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回 擲果飛丸 獸域觀奇技 密謀脫困月 夜竄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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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可和它拼個死活,或是同歸于盡。

    那性最暴烈的,如因跑得太急,吃山石大樹挂了一下,也必尋仇,往樹石上硬撞。

    往往用力太猛,山石不過撞落一點,它卻因此力竭傷重緻死,均所不計。

    所居巢穴附近百裡之内,休說野獸,連烏也有戒心,很少飛過。

     衆猩最喜學人的動作,人獸言語不通,人若遇上它們,不吓死也被磨死,決無幸理。

     文叔還算命不該絕,所遇二猩乃衆猩之祖,歲久通靈。

    雖喜學人為樂,因像文叔這樣大膽,彼此能夠通意的人難得,尚知愛惜,隻要文叔累極裝死,便即停止;不似小猩們擒到人後,不弄死不休。

    文叔又極機智,終日留心傾聽叫聲,不久便能聞聲知意。

    半年以後,居然學會獸語,人獸同居,無須再比手勢,二猩自是喜極。

     文叔糧肉早已吃完,起初二猩擒些野鹿回來烤吃。

    後又把藥夫子遺留的行鍋用具尋回應用,山中黃精、薯-之類遍地皆是,得便采掘些,煮熟為糧。

    衣服便用獸皮替代。

     文叔通過日常打拳、舞跳、狂叫,引逗衆猩學習為樂,無形熬練得身輕力健,遠勝從前。

     時日一久,衆猩習性本能俱所深悉,愈知逃之不易。

    一晃三四年,雖然時常籌思熟計,終不敢輕舉妄動。

     這年夏天,各種果實結得非常之多。

    二猩自把文叔所教動作學會,漸漸減了興趣,不再日常相逼。

    文叔見人獸相處情意日厚,樂得偷懶,也不再出新花樣。

    每乘二猩他出,便和小猩同遊同玩。

    衆猩因懼二猩,先還偷着,不敢使知,嗣經文叔和二猩力說,方始應允。

    衆猩哪知文叔藏有深心,個個高興,搶着讨他的喜歡。

    文叔知道小猩們更沒長性,以為時機不可稍縱,先令小猩背負遠出同遊,等把道路和沿途藏處觀察停當,再備下吃的東西。

     第一次逃走是在黃昏入睡之時。

    文叔預計憑自己腳程,這一個多時辰準可逃出四五十裡山路。

    那時候可照預定藏處躲藏數日,等它追尋得過了性再往前跑。

    誰知剛跑了個把時辰,忽聽身後樹枝作響。

    回頭一看,正是第一夜未擦着傷藥,吃老猩打落峰下的那隻獨眼瞎猩,正由身後丈許的大樹下往回飛跑,轉瞬不見影子。

    這隻瞎猩性情最是兇狡,自從那年醫傷起,便恨極了文叔,雖然不敢侵害,卻不似衆猩那樣親近。

    黃昏時文叔明明見它随衆人睡,此時卻忽然追蹤趕來,用心叵測,不問而知。

    這一驚自是非同小可。

     文叔已通獸語,事前也曾故意背衆獨遊,當時如若趕回,本可無事。

    偏生做賊心虛,以為獸心莫測,時機易逝,回洞難免使它們生疑,以後想逃更難。

    好在沿途都有藏處,略為尋思,把心一橫,先向回路仔細看了一番,為求萬全,還故布了好些疑陣,引它們向前追趕,自己卻往回退走一段,然後尋一洞穴藏起。

     待了不多一會,忽聽衆猩叫嘯之聲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

    知是二猩率衆猩來,已然越過藏處,趕向前去,暗幸未被發現。

    準備挨過三五日,再乘黃昏時節一段一段往前途逃走。

    誰知藏到天光大亮,嘯聲又複大作。

    這次四下響應,遠近皆聞,并非直來直去。

     聽那意思,分明追出老遠,遍尋不得,二猩斷定人力不會逃出這麼遠,又趕回來在附近一帶搜索。

    為首二猩聲帶急怒,大有不得不止之勢。

    文叔的藏處在一座極隐僻的危崖之下,洞口小,人須身體側轉而入,外有叢莽掩蔽,裡面甚深,也頗高大。

    文叔在三月前無心中發現此洞,一則嫌它陰晦潮濕,二則估量自己腳力還可再逃一程,用它不着,且又覺洞太深黑,因此并未細加查看。

    當日逃至半途,隻顧改進為退,愚弄衆猩,急切間沒有适當藏處,慌不擇地,鑽了進去。

    喘息才定,聞見一股子腥穢之氣,知非善地,無奈衆猩已然追來,哪裡還敢出去。

    捱到天明,衆猩去而複轉,方在憂急,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衆猩環洞怒嘯,竟将洞底一條大蟒驚起。

    蟒、猩本是仇敵,見必惡鬥,不死也必兩敗方休。

    這條大蟒潛伏洞底已有多年,輕易不出,衆猩也輕易不由洞前走過,所以沒有遇上。

    此時大蟒聞得嘯聲,以為上門尋仇,突然激怒,晃悠悠由洞底遊了出來。

     文叔在山中數年,除偶見小蛇急竄外,大的蛇蟒多半受衆猩擾害,存身不得,一條也未見過。

    雖覺洞内腥穢可疑,卻因隻顧掩在洞旁側耳外聽,一點也沒想到危機潛伏。

     直到蟒已臨近,微聞寨餌之聲,才覺有異。

    猛一回頭,瞥見一條尺許粗細,丈許高下,樹樁也似的怪物,身泛藍光,頭上兩團酒杯大小的碧光和一道尺許來長的火焰,由身後黑暗中往前移來,已然離身不過兩丈來遠。

    當下吓得狂嘯一聲,低身往洞外竄去。

    文叔和衆猩相處年久,日習獸嘯,人語早無用處。

    那蟒聽是仇敵嘯聲,益發加緊追來。

    尚幸文叔離洞口近,一竄即出,蟒身長大,出時稍難,未被迫上。

    可是出洞以後,蟒比人快得多,文叔逃出不遠,耳聽身後叢莽飒飒亂響,小樹和矮松斷折之聲宛如風雨驟至。

    百忙中回顧,才看出是條藍鱗大蟒,下半身被草掩蔽,上半身高昂丈許,口中紅信吞吐,飛馳而來。

    不由心寒膽裂,慌不疊連蹦帶跳,亡命向前逃走。

     文叔雖和衆猩在一起,日習縱躍奔馳,腳程終不如蟒快遠甚,按說非死不可,終是命不該絕。

    那為首二猩得知文叔逃信,率領衆猩追出老遠,并無蹤迹。

    忽想起人跑不快,必是藏在近處,重又趕回搜索。

    這時,大部分都在文叔遇見瞎猩之處四散搜尋。

    空山傳響,嘯聲聽去甚近,實則相隔尚遠,隻有一隻近在半裡以内。

    文叔出洞時一聲急嘯,卻救了性命,白猩子耳日最靈,聞得文叔嘯聲,立即紛紛循聲追來。

     文叔被蟒追急,知道追上立死,猛一眼瞥見路側山坡上怪石林立,棋布星羅,忽然情急智生,奮力往側一縱,徑往亂石叢中竄去。

    那蟒出洞時,因聽衆猩嘯聲大作,昂首回顧,途中還停頓了兩次,否則早已追上。

    這時和人相隔五六丈遠,快要追到,倏地把身子一拱,頭在前一低,箭一般直射出去。

    不料文叔恰在這一發于鈞之際縱向坡上,那蟒勢太猛烈,急切間收不住勢,竄過頭去好幾丈遠,一下撲空。

    越發激怒,頭昂處,身子似旋風般掣将轉來,徑向坡上射去。

     文叔知道逃它不過,一味在那山石縫裡左竄右縱,四處繞轉藏躲。

    蟒身長大,石隙寬窄不一。

    文叔又極機警,一面借着怪石隐身,在隙縫中穿行繞越;一面擇那彎曲狹隘之處,引它猛力追逐,身卻由隐僻之處悄悄繞到石後面去。

    那蟒隻知人在前面現身,循着石隙追趕,急于得而甘心,往前猛竄,沒留神中間一段人蟒均難通行,敵人也是縱身躍過,照直窮追,怎能不吃虧。

    蟒頭較小,又是高昂在上,尚不妨事,那着地的中間半截身子卻吃石縫夾住。

    蟒身多是逆鱗,無法倒退,有的地方較直,還可強擠過去,遇到彎而又窄之處,中段已然夾緊,進退都難,隻好兩頭奮力,拼命往上硬拔。

    身雖得脫,皮鱗好些都被石齒刮破。

    負痛情急,越發暴怒,頭尾齊搖,兇睛電射,口中噓噓亂叫,一條長信火苗也似吐出。

     文叔先仗地勢得利,還可乘它困身石際,覓地藏起,略為喘息。

    後來那蟒連上兩次大當,也已學乖,不再循着石縫繞追,竟由石頂上面騰身追趕,等将追到,再低頭往下猛噬。

    文叔閃躲靈巧,雖未吃它咬中,形勢卻是險極。

    尤其那些怪石龍蟠虎踞,劍舉獅蹲,大小各殊,排比相連,有的橫亘數畝,有的森立若林,多半高逾尋丈,矮亦數尺。

     加以石徑磊阿,石齒堅利若刃,縱躍艱難,翻越吃力。

    蟒由石上騰越,盤旋往來均極迅速,一竄即至。

    如非怪石屏蔽,便于隐藏,文叔早已膏了蛇吻。

    可是蟒的目力、嗅覺甚靈,文叔任藏多好,仍被尋着,時候久了,非至力竭倒地不可。

     文叔正覺氣喘汗流,危急萬分,忽聽衆猩嘯聲越來越近。

    猛想道:“猩、蟒宿仇,見必惡鬥。

    白猩子追來雖然一樣危險,畢竟這東西相處日久,或者還可以相機免害,蟒卻無可理喻。

    實逼處此,反正難逃,轉不如将它們引來,以毒攻毒,過得一關,再作計較。

    ”念頭一轉,一面逃着,一面大聲狂嘯起來。

    這時衆猩已然趕近,因文叔先前隻嘯了一聲,隻知在這一片,拿不準地方,坡在山陰,地甚幽僻,尚未尋到。

    文叔二次出聲一嘯,離得最近的一隻首先星飛電躍,循聲趕來。

    那白猩子剛越過山頂,瞥見文叔竄越亂石叢中,被蟒困住,蟒身橫擱亂石尖上,正要昂頭朝人沖去,不禁起了同仇敵忾之念,長嘯一聲,猛力幾縱,便自撲到蟒後,伸開利爪,照準蟒尾便抓。

     文叔被蟒追來追去,追到一個石坑裡,三面俱是丈許高的怪石,一面稍低,偏又是蟒的來路。

    氣力用盡,無可逃縱。

    那蟒恨極文叔,聞得身後仇敵怒嘯,隻偏頭回看了一眼,仍朝文叔沖去。

    眼看到口之食,冷不防白猩子利爪将尾巴抓住,一陣亂拖,尾上逆鱗竟被抓傷了幾片。

    負痛暴怒,立舍文叔,長尾甩處,閃電一般掣轉上半身,回頭便咬。

     這隻白猩子慣和蛇蟒惡鬥,甚是靈敏。

    仗着天生神力,先隻抓緊蟒尾,兩腳用力,緊蹬石上,不容蟒尾甩動。

    等蟒回頭來咬,卻乘長尾甩勁,奮力一躍,淩空而起,縱出老遠落下。

    等蟒跟蹤追來,又縱向蟒的身後去抓蟒尾。

     似這樣追逐過兩三個起落。

    又有三五個白猩子相繼趕來,都是一樣動作,前躍後縱,得手便抓一下。

    急得那蟒噓噓怪叫,身子似轉風車一般騰拿旋舞。

    衆猩好似知道大蟒厲害,誰也不敢上前蠻鬥。

    又是幾個盤旋,衆猩逐漸畢集,齊朝那蟒夾攻,前後縱躍,疾逾飛烏,吼嘯之聲震動山野。

     文叔另換了一個藏處,探頭往外偷看。

    正想兩隻為首大猩如何未到:那蟒吃衆猩八面夾攻,見不是路,倏地改攻為守,一個旋轉,将身于盤做一堆,隻将上半身挺起丈許,昂首待敵,搖擺不休,衆猩先不甚敢走近,相持了半盞茶時,終忍不住,仍然分頭試探着進攻,見蟒未動,齊聲厲嘯,丸跳星飛,縱起便抓。

    誰知中了那蟒誘敵之計,就在這疾不容瞬之際,那蟒前半身忽往下一低,緊貼地上,同時下半段兩三丈長的身子驚虹也似猛舒開來一個大半圓圈,往外急甩過去。

    衆猩雖然眼靈輕捷,好些身已離地前撲,不及躲閃,任是皮骨堅實也吃不住,幾聲慘嗥過去,當先幾隻全被掃中,有的腦漿迸裂,有的脊骨打斷,死于就地。

    未兩隻雖未身死,也被掃跌老遠,帶了重傷。

    這一來,衆猩越發激怒,可是那蟒一得了勝,依舊縮轉身子,盤作一堆,昂首搖擺,蓄勢相待,不來理睬。

    急得衆猩隻是圍住那蟒,吼嘯暴跳,不敢輕上。

     文叔和衆猩處久,見它們死狀甚慘,不禁關切,用獸語脫口而出,教衆猩改用石塊去砸,不可力敵。

    才一住口,猛想起泥菩薩過江,大蟒死後,自己也難脫難,何況衆猩又死了好幾個,難保不推原禍始。

    不乘猩。

    、蟒相持,無暇他顧,急速溜走,怎還在此逗留,給出主意?心正尋思,忽聽身後一聲厲嘯,前面衆猩忽然紛紛都退。

    緊跟着一條白影由腦後躍起,淩空二十來丈,飛向蟒的身前,文叔聽出似為首公猩的嘯聲,吃驚回顧,見母猩緊站身後危石之上,咬牙切齒,目閃兇光,正看着前面,這才知道為首二猩早已到來,立在身後觀戰。

    幸虧适才忘了逃走,少時還有幾分挽回;否則,吃它看破,追上一抓,便無幸理。

    想了一想,仍裝未見,索性探頭出去附和衆猩,一齊怒嘯不止。

     說時遲,那時快,公猩接連兩縱,便到了大蟒身前,隻對大蟒嘯了兩聲,先不上去。

     大蟒仍然昂首搖擺,盤曲不動。

    公猩見蟒不來理會,好似知道那一掃厲害,卻又不耐久持,便一步一步走近前去。

    蟒仍未動,可是蟒頭搖擺愈疾,身子也一截跟一截鼓起。

    文叔看出那蟒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