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回 擒怪蛇 奇迹述窮荒 逞兇心 巧言诓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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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

    心正惶急,待要縱逃,側臉回顧,蛇已僵卧在地,不再轉動,仿佛死去。

    身上刺鱗卻在連皮急顫不休,好似苦痛已極神氣,舌伸唇外老長。

    先時衆人曾用箭射,也不知是弩毒發作,還是寶珠之功。

     試用紅珠往它身上一按,覺着手指微震,那段蛇身便不再轉動。

    又觸了幾處蛇身,立即靜止。

    看去目定身僵,決死無疑。

    剛喘了口氣,便聽外面靈姑呼喚,心更大中衆人因那蛇身僵硬如鐵,挪動不易;後半截又堵住洞口,身又太長,橫占了半洞;死時一震倒,斷處肉菌甩起,正搭在封洞石上;又怕毒重,不敢輕率。

    四人耗了無數氣力,鈎扒齊施,才勉強把蛇身拖離洞口。

     線蛇一死,紅白六顆寶珠也複了原狀。

    把珠一收,蛇頂獨目又複晶光閃閃。

    衆人防它複活,又耽延了一會,任憑用刀鈎撥弄,不見絲毫動彈,才放了心。

    當時無法清除,外面尚有兇人一死一擒,元惡未除,不知情況如何,急于和靈姑相見,忙着鈎開封洞石塊走了出去,那條死蛇仍橫在地。

     靈姑聽王淵說罷經過,因見蛇頂獨目晶光閃爍,想起以前除怪之事,以為蛇目又是寶物,便把飛刀放出,裂開蛇頂一看,并無什麼珠子。

    三角眼眶裡的眼珠竟和卵黃相似,凝而不散,是個軟物,色如水銀。

    那護眼皮膜卻似水晶一般,又硬又亮,已為飛刀所碎。

     原與眼球表裡為用,這一去掉,眼球尚有微光,先前光輝盡失。

    靈姑見那晶球又軟又滑,不易收藏,又不知有毒無有,覺無甚用,打算不要。

    王淵覺着好玩,忽起童心,尋了一個裝藥的空磁瓶,先用一碗放在蛇頭底下,再用竹著将那三角眼睛挑落盤中,倒入瓶内蓋好,放過一旁。

     外面呂、王等人已将死蛇收拾,命牛子、鹿加二人擡向遠處棄掉。

     呂偉先留意的也是蛇的獨眼,無奈蛇身已被靈姑斬成碎段,一查找,蛇頂已被劈裂,找着兩半眼眶,腦和眼球都不知去向。

    聞說洞内蛇頭無珠,眼球是個軟的,隻比别的蛇蟒眼球稍韌,别無異狀。

    靈姑沒提起王淵藏眼之事,又忙着将洞内線蛇斬斷移棄,掃滌全洞,俱都忽略過去。

    事後再挪動用具,恰将磁瓶遮住,王淵忘了取視。

    衆人隻有靈姑知道此事,當時沒有在意,事後也就忘懷不提。

     一會,牛子、鹿加回來,二次把死蛇擡走。

    王妻将早飯煮好,大家吃完,又等了些時,仍不見二人回轉。

    呂偉首先起了疑慮,恐烏加仍在左近潛伏,忿恨鹿加降順外人,下手暗算,連牛子一齊害死。

    靈姑卻疑鹿加降意不誠,中途反悔,擔心牛子。

    便和王淵跑向崖頂眺望,準備再等片刻不歸,便出去尋找。

     靈姑、王淵剛到崖頂,便見二人忘命一般,由左近林莽中繞出正路,如飛跑來。

    鹿加在前,手裡還捧着一個白東西;牛子落後約有半裡,不時回顧,仿佛有人追趕神氣。

     一會跑到切近,靈姑一眼看清鹿加手中所持之物,不由驚喜交集,連話都顧不得說,徑由崖上原路攀援而下,急匆匆繞向崖前跑去。

    王淵也看出鹿加手中持的頗似靈姑以前失去的白鹦鹉,好生高興,跟着跑向崖前。

    鹿加、牛子已氣喘籲籲地相次奔來。

    靈姑先迎着鹿加接過鹦鹉,問他何處尋到。

    鹿加張着一張醜嘴,指了指後面,累得直喘,急切間說不出話來。

    靈姑因山人都善跑山,從沒見過這等累法。

    知他所會漢語有限,問他問不出所以然來,一面撫摸着鹦鹉身上雪羽,叫他先回洞前歇息,等牛子跑來再間。

    鹿加領命,往後走去。

    牛子也已趕到,神色比起鹿加還要惶遽,快到時,又往後看了兩看。

    靈姑見他氣喘汗流,忙喊:“牛子,你累了,随我回去說吧。

    ”牛子收住腳步,點了點頭,随了靈姑、王淵轉回崖後。

    多環族畢竟強悍,一口氣跑了數十裡,一停步便緩過氣來,正和呂偉口說手比呢。

     靈姑湊過去聽了一會,不甚了了。

    正覺不耐,忽聽牛子急喊道:“這白鹦哥快餓死了,還不給它一點吃的?”一句話把靈姑提醒,一看懷中鹦鹉,身子雖然和前見時一般修潔,神情卻似疲憊已極。

    兩眼時睜時閉,嘴也一張一合的,似要叫喚又叫不出聲來。

     肚皮内凹,分明餓極之狀。

    不禁慌了手腳,哪還再顧問話,忙令王淵取水,自取谷米放在口裡嚼碎,王淵水也取到。

    先把鹦鹉湊向碗邊,飲了幾口,後把嚼爛谷米嘴對嘴喂。

     鹦鹉連吃了好幾口,身和兩翼才能展動。

    靈姑二次含米正嚼,鹦鹉連叫兩聲“洗澡”。

     靈姑見它逐漸複原,才放了心,忙又取了一個水盆給它周身沐浴。

    洗完,鹦鹉不住剔毛梳翎,抖擻身上雪羽,依然還了原來的神駿。

     王淵問道:“你往哪裡去了?餓得這個樣兒?”鹦鹉倏地飛起。

    靈姑、王淵恐它又複飛走,急得在下面亂喊。

    鹦鹉叫着:“我不走,我不走。

    ”遂高飛了兩圈,落将下來,就水碗裡又飲了幾口山泉,往靈姑手臂上一縱。

    靈姑撫着它道:“日前叫你和我們一路走,偏不聽,不知跑到哪裡去受這些苦。

    好容易他們把你尋回,看你還亂飛不?你是靈鳥,我也不鎖你,如願在我這裡久居,我再給你起個名字,此後不許離開我一步。

    要不的話,你已吃飽能飛,你就走吧,省得日後飛去,害我老想。

    ”鹦鹉叫道:“我不走啦。

    ”靈姑喜道:“我叫靈姑,你又如此靈異,就叫作靈奴,你願意麼?”鹦鹉連叫: “願意,願意。

    ”靈姑便問靈奴:“你有靈性,飛得又不高,怎會斷了吃食呢?”靈奴又叫:“主人間他。

    ”靈姑回顧牛子,也在口說手比,神态甚是緊張,忙趕過去盤問。

     原來牛子、鹿加頭次抛棄斷蛇的地方是一山澗,離洞約有二三十裡,本是日前烏加聞香,尋見線蛇所經之路。

    依了鹿加,想把二蛇做一回棄掉,原可無事。

    呂偉恐蛇毒污染,原來竹簍已被飛刀斬碎,找不到适當裝的東西;線蛇雖細,身骨特重,來時也是二兇人合力擡來,做一回走倒慢,命分兩回。

    鹿加新降,自然不敢多說。

    因要尋那隐僻人迹不到之處,想了想,隻有那澗密藏林莽之中,雖不甚深,地卻隐秘,人迹不到,相隔較近。

    一時貪功圖快,和牛子暗中商定,擡往澗旁抛棄。

    頭次直去直來,并未見有絲毫異狀。

    等第二次擡了那條斷蛇跑到澗邊一看,先前所棄之蛇已是片段無存。

    山人心粗,頭次到了便往下倒,不曾細看形勢,以為尚未到達原棄蛇處。

    想起主人因有要丢丢于一個地方,不許分棄的話,便擡了筐子沿澗尋去,不覺多走了十來裡路,峰回路轉,漸漸跑到盡頭。

     牛子比較有點心思,越看路途越覺不對。

    心想:“枯澗無水,不會沖走,棄蛇如何不見?”心中奇怪。

    見那地勢較前更隐,半夜起身,沒有進食,腹中饑餓,忙着回洞飽餐,便勸鹿加将蛇就澗盡頭連筐棄掉,一同回跑。

    鹿加原随烏加去過,隻沒将澗走完便改了道路,估量斜行穿林而出路要近些,就便還可查訪烏加蹤迹。

    牛子膽小,當年随藥客來此,獨這山陰一帶蛇獸出沒之區卑濕晦暗,瘴煙四起,未敢深入,隻當鹿加識路,便依了他,沒由澗邊去路繞回。

    二人後來越走越往上高起,徑更迂回。

    鹿加又是一個剛愎自用的脾氣,死不認錯,認定下山便是回洞正路。

    牛子自然強他不過。

    日光恰又被雲遮住,辨不清方向。

    等翻山過去,到了山陰森林以内,又胡走了一段,雲開日觀,從密林梢上透下幾絲光影,鹿加才看出走了反路,還算心直,照實說出。

    牛子素怕兇人,不敢過分怪他,隻埋怨了幾句,重往回趕。

     二人先頗投緣,說笑同行。

    路一跑錯,一個腹饑懷忿,一個内愧着急,俱都問走,沒有則聲。

    路徑既生,森林昏晦,心再一着急,方向大緻不差,隻在林内打轉,急切間走不出來。

    二人方在焦的,忽見右側有一團火光,仿佛還有一座小小的石崖,崖前隐約見人影閃動。

    鹿加知道有火之處必有山民聚集,打算上前問路。

    牛子本來不願,還未開口拒絕,忽聽一聲極微細的鳥嗚,音聲哀楚,甚是耳熟,心中一動。

    自恃熟知山俗,能通各族語言,便囑鹿加不可莽撞,到時自己一人上前說話;對方如在祭神乞福,木知他的禁忌,尤其不可妄有言動。

    鹿加本覺對他不住,又想他在主人面前給自己說好話,立即應諾。

    二人由暗林中循着火光、鳥鳴來處掩将過去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那地方乃森林中平地突出的一座石崖,高僅兩丈,大約畝許。

    四外森林包圍,崖上苔蔓叢生,隻洞前有數畝方圓一片空地。

    一邊種着許多不知名的野菜,一邊是個小池。

    當中一眼小井,井對面生着一堆火。

    上面綠蔭濃密,陰森森的,隻兩邊交枝稍稀處略可見到一點天光。

    洞前空地上的木樁上綁着三男一女四個獵虎族人。

    身旁站着一個身相瘦弱的漢家小姑娘,用漢語對老山民道:“主人隻叫你們說幾句真話,一句不許遺漏,你們偏不說,又不敢折箭起誓,分明理屈情虛,還有何說?你們休看他心好,救過你們性命,這是他現在遭了一次劫,恐怕天誅,改惡向善,本來并不這樣。

    全仗你們弄回這兩條蛇,補還我們這十幾個人失去的真陰,各自送回家去,消掉他的罪孽。

    去時原問過你們,說卦象不好,你們如不幫忙,他會另想方法,你們都答應死也不怕,情甘冒險。

     那麼到手的寶貝怎會借人?借的又是和你們差不多的蠢人,能曉得什麼?這蛇刀砍斧劈都不能傷,怎會被人挖了眼睛,斬成粉碎,丢在澗裡?定是有人和他為難。

    你們受了愚弄,以為主人還有好久才回,不是妄想那蛇别處還有,和對頭掉換了貴重東西,便是借給了對頭。

    這條斷的隻能配點傷藥,我們的事是無用的了。

    幸虧還有半條骨髓未流,但又差着半條。

    如今主人親身往尋,尋回那前半條,如還是活的,也許沒事;就是已死,隻要不斬斷得稀糟,費點事,也有法想。

    如尋不回來,他一着急,再犯了早先脾氣,你們一家四人休想好死。

    他走時命我用火刑拷問,再不說真話,我就要收拾你們了。

    ” 老少四山民隻是一味哀求,說并沒遇見一個漢人,說不出别的道理。

    少女怒道: “你們還強嘴。

    這蛇豈是尋常人力斬得斷的?不給你們點厲害,決不肯說實話。

    ”說罷,手中拿出尺許長花花綠綠一面小旗。

    朝火上一揮,再朝四山民一指,立時便有一團烈火落向一個年輕壯山民身上,隻聽-的一聲,接着一聲慘号,那少山民肩肉便燒焦了碗大一團。

    少女随又指火,再燒第二個,當時慘聲互作,呻吟不絕。

    最終快要燒到山女身上,老山民再忍不住,哀聲大喊:“好心姑娘,你莫燒我苦命女兒,我說真話就是。

    ” 等少女停手問他,老山民含淚說道:“我說的話和适才并差不多,你拿箭來,我先對火神賭了咒再說,免得說出,你又不信。

    ”少女果然遞了一技箭過去,将他雙手放開,說道:“其實我也不願這樣逼你們,那是無法。

    隻要你肯賭咒,我定先把你傷醫好,就有甚不對地方,也能勸主人饒你,放心好了。

    ”老山民臂受燒傷,負痛已極,起誓之後,顫巍巍把箭折了,扔在地上。

     少女叫了一聲,洞内又跑出一個同樣裝束的漢家女子,手中拿着一瓶藥,一個藥碟。

     倒些出來,和水調好,用天鵝翎給四山民傷處一一敷上,呻吟立止。

    老山民方把擒蛇時遇見烏加,以為主人不會就回,貪心受騙等情,一一說了。

    并說:“因他所害的是一家漢人,怕主人知道怪罪,主人間時,一句不許遺漏,所以不敢賭咒。

    實則句句真話,隻不過未說出烏加借蛇的用處罷了。

    誰知這三個天殺的多環族人竟是對頭,把蛇騙去殺了,害得我一家老小四人這樣苦法。

    以後非尋他們報仇,生吃下肚,才稱心意。

    ”說罷,嗚嗚咽咽又哭起來。

     牛子先聽鹿加說過借蛇之事,聞言知道烏加有此強敵尋仇,就主人饒他也活不了,好生心喜。

    鹿加因見少女指火燒人,那麼厲害的野民都能制服,疑心她會神法,所說主人自更厲害,又忙着回去,暗扯牛子快走。

    牛子卻因那鳥鳴聲與來時中道飛失的白鹦鹉一樣,亟欲尋回去讨靈姑喜歡。

    仗着空處密林黑暗,人不能見,想查看明白是否在此,能弄回去最妙,不能,便引靈姑前來硬奪,所以執意不走。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