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回 片語結朋歡 即席同傾金珀酒 輕飙搖燭影 卷簾驚現黑衣人

關燈
際,略一定神,緩了緩,取下身旁帶的如意齒環和随身鐵杖,等那條追風烏梢蹿到面前,不但沒躲,反倒把身子往下一矮,迎上前去。

    這時那蛇經過之處,恰有一名受傷的紋身族入被棄在地,看見蛇将追到,吓得鬼叫狼嗥,跌跌撞撞,忘命掙起欲逃,爬沒幾步,蛇已追到,低頭便咬。

    紋身族人情急無計,舉臂一擋,那蛇順勢一口咬往。

    韓小湘此時也已趕到臨近,大喝一聲,舉起左手所持鐵杖一舞。

    那蛇看見小湘,立即張口松了地下山人,朝小湘沖來。

    小湘更不怠慢,早把左手鐵杖用力向下一杵,直立地上。

    又把右手如意齒環掄圓,對準昂起的蛇頭上套去,一下套到七寸上面,忙把手中鋼鍊一抖。

     緊跟着身子一歪,一個箭步朝側面縱出去有丈許遠近。

    腳甫點地,又返身朝前,由蛇身上橫越而過。

    左手拿出三枝鋼镖,用連珠手法,照準蛇的後身打去,镖镖全中,将蛇身釘在地上。

     那如意齒環是個銳齒密布、鋒尖向裡的鋼環,上有機簧,可大可小。

    中間是百煉精鋼打就的一條細長鍊子。

    手握這頭是一根尺半長的短鐵棍,上有護手鈎。

    原是韓小湘精心研制的一件防身利器,專禦毒蛇猛獸,因别的毒蛇多半攻正面,惟獨這追風烏梢動作神速,左右鹹宜,先吃齒環套住頸間七寸,負痛往前猛沖,再吃韓小湘一抖,越發被齒刃絞緊,深陷肉内。

    情急拼命,看見敵人左縱,也把頭一偏,跟着蹿去,不料敵人早已防到,又從它身後往右面橫越過來。

    方欲橫轉去咬,身子又有鐵杖作梗。

    就這略一緩勢的瞬息工夫,細長扁尾已被三枝鋼镖釘住。

    論那蛇的力量,休說這地下釘的一根鐵杖,便是一株小樹也能纏拽倒斷。

    無奈蛇身最要害的地方被齒環束緊,初套上時急怒攻心,還有一點猛勁,兩三蹿後,便覺出略一轉動,齒刃越發深嵌肉裡,奇痛難熬,連氣都透不過,有力也使不出。

    急得怒目冒火,紅信亂吐,口裡噓噓亂叫,一任韓小湘拽着蛇頭,一點也不敢倔強。

     韓小湘知它力竭技窮,便将手握的短杖也插向地上。

    正拟取刀斬蛇,一回身看見适被蛇咬的紋身族人疼得滿地打滾,叫聲甚慘,不禁動了憐憫。

    便用土語喝道:“你們這夥山民也真可惡!你看這蛇的榜樣,能是我的對手麼,我知道山裡出有一種大葉黃花,你們叫它烏鴉草。

    如能領我去采,告訴你們那些同伴不和我再作對,我便救你一命。

    ” 那山民哪裡還答得上話來,眼含痛淚,隻把頭連點不已。

    小湘料定衆山民目睹自己力誅毒蛇,也必畏服,不緻反複。

    且不殺蛇,先把山民提開一旁,從懷中取出一些麻藥上在傷口。

    用力将傷處一片剜去,重新上了止痛生肌的傷藥,用布包好。

    又給他治了适才所受打傷。

    那山民見他用手剜肉,如無所覺,上藥後痛楚立止,大為神奇,翻身跪伏,叫了兩聲。

     小湘回頭一看,适問逃走的衆山民全都出現。

    想已在遠處目睹除蛇經過,因蛇尚橫卧地上未死,不敢近前,隻在遠處立定跪拜,求小湘饒了他們。

    小湘也不理睬,就道旁竹林内砍了七八根長竹,一頭削尖,每隔丈許釘上一根,朝蛇身釘去。

    等到釘完,招手命紮端公等走近。

    喝道:“此時或許還要用着你們,可能聽我話麼?”紮端公等齊聲應諾。

    小湘便命衆人用刀齊竹竿釘住的中間,将蛇斬成十來段。

    衆人刀一下去,一段段的蛇身齊都叭叭連聲,向上飛卷亂蹦,如非釘得甚深,幾乎連竹拔起,吓得衆人紛紛倒退。

     小湘忙喝:“無妨,此蛇不過氣長,一會便死,無須怕它。

    ”見一山人背有口袋,問是糌粑,要些吃了一飽。

    一見地上腥涎四流,蛇的近頭半身急顫已緩,知已離死不遠,才走近前去,用腰刀将蛇頭斬下。

    就這樣,蛇頭落地時尚亂蹦起一丈多高,半晌始息。

     起初小湘隻欲借山人之力尋些藥草,尋路出山。

    偶一盤問山人居處,無意中得知蠻荒中竟有不少能人隐居,還有一個能役使猛獸的異人。

    且那一帶遍地盡是自己所難尋到的珍藥,心中大喜。

    再加上好奇之念,想看看那些漢人是誰,便令山人引去。

    紮端公正為平日經驗,這種烏梢毒蛇多半成對出來,如今隻弄死一條,另一條歸途難免尋仇相遇,巴不得他能同去,立即喜諾。

    小湘又将别的受傷人治好,取了蛇膽、蛇頭,将蛇身抛入山澗,相随同行。

    路上毒蛇并未再見。

    行進紅神谷百十裡遠近,忽遇謝道明。

    二人乃是多年患難同門之交,自然舍了山人,去至謝家同住。

     衆山民知他是神醫,每值中毒受傷,必往求救,十九治愈。

    不久紮端公等出山擄人行祭,歸途遇見一條七星鈎子,連傷兩人。

    紮端公亡命前跑,路側叢莽中又蹿出一條追風烏梢,剛将紮端公咬倒,後面七星鈎于也已趕到,二毒蛇相遇,舍了人惡鬥不休。

    紮端公先吃手下山民救回,山酋二拉正率人擡他往謝家求治,不料被虎王走來闖見。

    二拉本就作賊心虛,人又愚魯,不善說謊,容色倉惶,在在自露馬腳,隻暗求謝道明不要洩露機密,卻說不出掩飾之詞。

    謝道明又因尹、顧等人未忘前仇,隻礙着虎王代立諾約,加以衆山民人多厲害,并非易與,又不知當初殺害打獵弟兄的真正兇手,隐忍至今,原欲收服虎王,或是伺便說明,再行下手。

    自從小湘一來,尹、顧等人得知山人時往求醫,便請謝、韓二人将計就計。

    小湘仍住謝家,以為異日遇機收服虎王時,暗中多一臂助。

     并托道明不時向二拉打探當初殺人兇手和紅神谷中詳情。

    二拉心粗口快,感激二人醫傷之德,有間必答,不消幾次,盡吐底細。

     原來每次暗害行獵弟兄的共隻七人。

    為首的一個小頭目,最稱兇悍,已在小湘未來前被七星鈎子咬死。

    其餘六人因俱年輕勇健,每次出谷行事,照例踴躍當先。

    有兩個便是在大雪中擄劫方奎同伴的,彼時貪功心盛,人雖被他們運回谷去,卻為奇寒之氣所中,不久雙雙病死。

    餘下四人,兩個随衆行獵,驟遇大隊野驢,踐踏慘死。

    隻剩一個,正要算計擒去,與死人上祭,不料适才被七星鈎于所傷的便有此人在内,仇已不報自報。

     二人與衆山民相處多日,覺出他們爽直,二拉人更忠厚。

    他們用人祭神,由于習慣,日久不難感化。

    隻是還不知紮端公與都神婆作惡多端,二拉衆山民是受其愚弄。

     虎王聞得二拉又祀邪神,勃然大怒,當時便要率領虎、猱趕去問罪。

    謝道明力勸不可,說:“山人自聽了你的話,不敢再向村人等暗算。

    因無處得人,迫于無奈,冒着毒蛇之險,跑出數百裡遠處行劫。

    有時遇不到生人,竟不惜以本族的人殺了上祭。

    并且一年隻三次,不肯常為。

    可知惡習太深,驟改不易。

    水清無魚,不在山中劫殺也就罷了,苦苦強他所難則甚?你此去徒将他們逼反。

    照我看,隻有日久勸導,使其自悟為是。

    如若操切行事,除非将他全族一齊殺死,終仍不免陽奉陰違,這一來豈不反倒多傷人命? 你最好暫且裝聾作啞,我自有良策,使其悔悟如何?”虎王方始憤平而止。

     衆山人因知虎王常往那一帶行獵,恐怕遇上追問前事,又換了一處獵場,一直無事。

     中間虎王曾遇到過兩次七星鈎子,仗着虎、猱相助,人獸齊上,俱都弄死,抛人山澗之中。

    小湘和虎王比了一次力,也未得勝。

    謝道明總想收他為徒,便改了主意,送他兵刃飛叉,傳以用法。

    虎王見行獵斬蛇,有兵刃在手便利得多,雖然從學,仍是不肯拜師。

     晃眼過了春天。

    顧修看出謝、韓二人雖經自己百般慫恿,終無傷害虎王之意。

    楊天真所說異人也無音信。

    時受愛妾埋怨絮聒,連日方在氣悶,忽然來了一個尹遁夫的好友,姓祝名功。

    顧修知他早年曾與遁夫同道,彼時他年紀尚輕,武藝也極平常。

    後來單人在湘江上劫一木排客人,不料那木排上有一姓向的排師父,精通法術,将他擒去,存亡全無下落。

    隔了半年,一班同道正要訪查那師父,給他報仇,忽有人替他帶了一封信給遁夫。

    說那排師父因見他頗有膽勇,人又聰明,擒到并未傷害,反将愛女許他為妻,帶回湘潭老家傳授道法。

    須俟學成以後,才與遁夫相見,請轉告衆人不要挂念。

    由此便無音信。

    後來遁夫在太子關閃失,改名退隐,不曾和他再見。

    常聽人說,他已盡得乃嶽傳授,學就驚人法術。

    顧修自己亦久欲結納,未得其便,難得如今自行投到,好生歡喜,連忙趕往寨堂相會。

     那祝功原非安分之流,這次投奔遁夫,也是為了在江湖上恃着邪法招搖作惡,樹下強敵,存身不住。

    恰巧遇見村中派出販貨的人,得知遁夫夫婦隐居在此。

    光景甚好,地勢又絕隐僻,仇人尋訪不着,特地趕了前來。

    對于顧修和滇中五虎等慕名已久,見面甚喜。

    漸漸談起各人心事,愈發投機,認為志同道合。

    當下由顧修發起,将全村的人重叙年庚,獻血為盟。

    餘外又推出謝道明、尹遁夫、祝功、顧修和滇中五虎,算是九個村主。

     表面上以年為序,實際卻是顧修連絡黨羽,暗中把持。

     當推村主時,本想連韓小湘加入在内。

    小湘執意謙謝,說自己性情閑野,不喜常在一處,隻願從旁以朋友之誼相助。

    謝道明本也不願當此虛名,因小湘已然堅拒,遁夫又在暗中再三殷勤相勸,說自己目前難以擺脫,但決不有背初衷,務請他勉為其難。

    道明與他患難至交,便不再為深拒,隻得勉強允了。

    隻推說虎王尚未收服,仍和小湘住在原處,輕易不往村寨中去,也不過問村中之事。

    顧修何等好猾,也看他不與自己同調,樂得如此,便也任之。

     顧,楊等人雖恨虎王,但極伯他,除了得便偷偷摸摸去殺害凡個豹子而外,從不敢公然侵犯。

    自打祝功一來,仗着他會邪法,公然過山尋隙,才傷了兩隻豹子,虎王使得信,帶了二猱,騎虎追來責問。

    楊天真假說祝功是新從外來的客,當日出外行獵,不知以前定約。

    虎王已然不樂,祝功還從旁口出不遜,雙方話一說僵,動起手來。

    論打,祝功自非虎王之敵,楊天真又懼着康、連二猱。

    祝功見勢不佳,連忙施展邪法取勝。

    誰知虎上身旁帶有塗雷所贈玉符防身,祝功所學隻是排教中下乘禁制之術,竟無功效。

    一着慌,被虎王擒住,喝罵了一頓,扔出老遠,總算沒有傷他。

    二人鬧了個愧忿交加,抱頭鼠竄而歸。

    祝功本欲再使惡毒禁法,背地裡暗算虎王,無奈這種邪術害人不成,反害自身。

    又見第一次行法時,虎王行所無事,神情頗似此中高手,不知深淺,未敢妄動。

    十分氣不出,隻得仍以暗殺群豹,權且洩忿,靜候米海客到來,再算總賬。

     在這時期,虎王又由二猱收服了幾百隻野驢。

    嫌崖前豹圈小,容納不下,另在崖東北青草原辟了一處牧場。

    又命豹王分率了百餘大豹前去監牧,黑虎、二猱不時前往查看,晚來驅人附近一座大山洞以内栖息。

    虎王原意,前年大雪封山,尋覓肉食不易,目前豹群日益繁育,野驢的肉又絕肥美,惟恐萬一又遭天變,或是獵不着肉食時可以備用。

    偏生栖息遊牧之地為難,好容易尋到這片牧場,卻又是南北交界之處,從此釁端時起,群豹時常被害。

    顧、祝、楊等推說豹子過山,偷吃了村中耕牛。

    雞、犬,才追過山來殺死的。

    虎王幾次想大翻臉,俱因看在謝,尹二人面上。

    謝、尹二人又再三向顧、祝、楊等諸人勸阻,三人也覺單拿些豹子出氣,太覺無聊。

     歇手沒有多日,三人聚飲大醉,說起前事生氣。

    乘着酒興,帶了十幾名有本領的心腹,半夜裡私過山南,到了虎王寨前,意欲在出入要口上埋伏下邪法,等虎王明早動身,自尋死路。

    不料驚動黑虎,未容施為,飛縱下崖,連咬了兩人。

    黑虎也中了祝功一暗箭。

     可是栅中群豹一齊驚動,漫山遍野咆哮追出。

    虎王也在崖上洞中間聲驚醒,趕了下來。

     幸而祝功見機,一看情勢不好,驚慌不疊,殺死了兩隻大豹,借豹身鮮血,行使障眼法東現西逃,連那兩具屍首一齊搶走。

    虎王隻知朝着暗中人影空追,等聞得黑虎嘯聲指點逃人方向,來人逃走已遠,隻得忿忿而回。

    顧、祝、楊等此行白死了兩個心腹有力弟兄,隻換來兩隻野豹,老大不是意思,空自咬牙切齒,無可奈何。

     虎王因見黑虎傷處看不見,隻是通體寒戰,四肢無力,心中大怒,第二日一早,便要帶了二猱、群豹趕往建業村,尋顧修、祝功和滇中五虎等算賬,恰巧在起身前塗雷飛來,二人别已數年,見面大喜。

    塗雷看了黑虎的傷,笑道:“這是排教中的邪法,神虎乃是一時大意,否則也傷它不了。

    這個連手腳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