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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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波蘭、大波蘭以至瑪佐夫舍的貴族們,卻依然過着嚴峻的、吃苦耐勞的生活,因此甚至外國人和敵人都不能不佩服他們的體力和那種經受得起長期或短期的一切艱難困苦的精神。

    現在又一次獲得了證明:茲皮希科的體力之勝過條頓人,正如他的扈從勝過萬·克裡斯特,雖然人們也看到這個青年在騎士素養方面比他的敵手要遜色一些。

     說起來,茲皮希科的運氣倒算不壞,因為他選的是斧頭決鬥,用這種武器不同于擊劍。

    如果用長短劍決鬥,那就得懂點兒斫、刺和擋擊的技術,那就會讓這個日耳曼人占很大優勢。

    話雖如此,茲皮希科和觀衆們,都從羅特吉愛的動作和使用盾牌的本領上看出這是一個經驗豐富而不可等閑視之的敵手,顯然不是第一次作這種決戰的。

    茲皮希科每次用斧斫過來,羅特吉愛就用盾牌來擋,而當茲皮希科的斧頭猛力斫擊在盾牌上的時候,他又輕輕把盾牌往後一縮,這樣一來,即使是最有力的斫擊,也就失去了作用;既不能劈開、也不能擊碎盾牌的光滑的表面。

    羅特吉愛時而後退,時而進攻,動作安詳卻又快得叫人無法看清。

     公爵很替茲皮希科擔心,觀衆的臉色都很陰郁;他們覺得這個日耳曼人是在故意愚弄他的對手。

    有一次,茲皮希科一斧頭劈過來,他甚至根本不用盾牌來攔,而是閃過一旁,叫他劈個空。

    這是最叫人提心吊膽的事,因為茲皮希科也許會因此而失去平衡,跌倒下來,那他就無法逃脫滅亡的命運。

    站在萬·克裡斯特的屍體旁邊的那個捷克人,一見這情形,也為他的主人擔起心來,他心裡說:“我的天主!如果我的主人倒了下去,我一定要用我斧頭的彎鈎戳在這個日耳曼人的肩胛骨裡,叫他送命。

    ” 可是,茲皮希科畢竟沒有倒下來,因為他那兩條腿強健有力,又跨得很開,所以即使當他整個身子轉動的時候,也撐得住全身的重量。

     羅特吉愛馬上看出了這點,但是觀衆卻錯認為他低估了他的對手。

    相反,在最初幾下斫劈中,他盡管能非常巧妙地縮回盾牌,但是他的手卻捏盾牌捏得幾乎僵硬了,從此他知道這個青年不好對付,如果不能用妙計把他打倒,這場決鬥勢必拖得很長,那就十分危險了。

    他一心期待茲皮希科劈個空,跌在雪地上,可偏偏沒讓他盼到,他立刻心神不定起來。

    他打鋼臉甲後面看到他的敵手緊緊屏住氣的鼻孔和嘴巴,有時還看見他閃閃發光的眼睛,于是他對自己說,這個小夥子既然怒火沖天,準會奮不顧身,大卻理智,隻管瘋斫狂劈,而不顧自衛。

    可惜他又估計錯了。

    茲皮希科固然不知道怎樣側轉身子來避開斫擊,可是并沒有忘記自己的盾牌,因此當他舉起斧頭的時候,決不無謂地暴露出自己的身子來。

    他顯然加倍集中了注意力;一看敵手富有經驗、技藝熟練,他非但并不魯莽從事,反而集中思想,更加小心;他的一斫一擊,都是經過考慮的,你隻有在憤怒中保持冷靜,才能制勝,暴躁是不頂事的。

     羅特吉愛久經沙場,經曆過多次大戰和決鬥,他憑經驗知道,有些人像猛禽一樣,得天獨厚,生來就會作戰,具有着别人需在多年訓練之後才能獲得的一切本領。

    同時他也看出,現在他所對付的正是一個這樣的人。

    他同這個小夥子一交手,就知道這個青年渾身都是猛鷹的沖勁,把對手隻看作他捕食的對象,一心一意要把他攫在利爪中。

    雖說他自己孔武有力,他也發覺還是比不上茲皮希科的膂力;如果他還沒有來得及作一次有決定性的襲擊就精疲力竭了,那末跟這個雖然經驗較少。

    卻又不可輕視的小夥子的決鬥,準會使他完蛋。

    他左思右想之後,決定盡量少使力氣,把盾牌緊護着自己的身子,進退都不能過猛,而要集中全身力量,以備作一次有決定意義的襲擊,他就等着這個機會。

     這場可怕的戰鬥持續得比平常長久。

    回廊裡籠罩着一片死也似的寂靜。

    隻聽得斧尖或斧刃斫在盾牌上發出的叮當聲,或是撲空的所劈聲。

    對于公爵和公爵夫人、騎士和宮廷侍從們說來,這個場面并不新奇,然而卻有一種類似恐懼的感覺像鐵鉗似地緊緊箝住了大家的心。

    大家都明白,在這場決鬥中,決鬥者雙方都決不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力量、技藝和勇氣,這裡包含着一種超乎尋常的憤恨,絕望,不可克服的頑強深沉的仇恨。

    這一方是為了數不盡的冤屈,為了愛情和無盡的憂傷;那一方是為了整個騎士團的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