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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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深仇大恨;雙方就在這個戰場上聽候天主裁判。

     寒冬的暗淡晨光漸漸明亮起來,灰蒙蒙的迷霧消退了,陽光照射在十字軍騎士的天藍色胸甲上,也照射在茲皮希科的米蘭制的銀色甲胄上。

    小教堂裡敲起了晨禱鐘,一群群穴烏一聽到鐘聲便又從城堡的屋頂上飛起來,拍擊翅膀,刺耳地叫個不停,仿佛看到雪地上的血迹和僵挺的死屍而樂不可支。

    羅特吉愛一邊交戰,一邊對那具屍體望上一兩眼,突然感到十分孤獨。

    望着他的都是敵人的眼睛,而女人們的禱告、願望和悄悄的祈求都是為了茲皮希科的。

    盡管他深信那個侍從不會從背後來襲擊他,也不會不守信義地來斫他,無奈眼前這個可怕的軀體這樣貼近着他,使他不由得心驚膽戰,就像人們一看到沒有被關進棚欄的狼、熊或者野牛一樣。

    他擺脫不了這種感覺,特别是看到那個捷克人由于想仔細觀看戰鬥過程,不住移來移去,一會兒走向旁邊,一會兒走到後面,一會兒又走到前面,總是緊跟着他們兩個交戰者——同時還低下頭來,兇狠狠地透過鐵頭盔的臉甲望着他,有時候又好像情不自禁地微微舉起他血腥的斧頭來;這些叫他看了實在心慌。

     這個十字軍騎士終于乏力了。

    他一下接着一下,連劈了兩次,又短促又可怕,直對着茲皮希科的右臂斫下來,可是都被盾牌猛力擋了回去,弄得羅特吉愛手裡的斧頭猛然一震,不得不突然往後一退,免得跌倒;從此以後,他就步步後退。

    最後,他不僅是力氣耗盡了,連那點冷靜和耐性也都耗盡了。

    觀衆看到他不住後退,不禁從心坎裡發出一陣得意揚揚的叫喊聲,叫他聽了又氣惱又絕望。

    斧子斫劈得越來越密了。

    雙方的眉梢都汁珠涔涔,不住地從咬緊的牙關中透出喘氣聲。

    觀衆再也不能安靜了,時時刻刻都聽到男男女女的喊聲:“劈呀!斫他呀!……天主作主!天主懲罰!天主助你!” 公爵搖了好幾次手,叫大家安靜下來,但他止不住他們!喧鬧聲愈來愈響亮,回廊裡的孩子們在哭叫,最後就在公爵夫人身旁,一個年輕女人流着眼淚叫喊道: “為達奴莎報仇,茲皮希科!為達奴莎報仇!” 茲皮希科知道自己此舉完全是為了達奴莎。

    他相信他們俘虜達奴莎時,這個條頓人也是同謀,他現在在同他決鬥,就是為她伸冤報仇。

    隻是由于年輕和貪戀戰鬥,所以他在決鬥中想到的隻是戰鬥。

    但是這聲突然的叫喊使他猛然想起了達奴莎的失蹤和她所受的苦難。

    愛情、悲痛和複仇心使他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

    他的心頭突然湧起一陣痛苦,因此全身心地投入了如瘋如狂的戰鬥。

    那個條頓人再也擋不住、再也逃不過那一下又一下雷擊似的可怕的斫劈了。

    茲皮希科使出超人的力量把自己的盾牌朝着他的盾牌猛推過去,使得那個日耳曼人的臂膀突然發僵,無力地垂了下去……羅特吉愛恐懼地怄下身子往後退,可是就在這一瞬之間,他眼前又閃過那斧頭的光芒,斧口像霹靂似的斫在他的右肩上。

     觀衆隻聽到一聲凄厲的哀号:“耶稣!”——接着,羅特吉愛又往後退了一步,咕咚一聲仰天倒在地上。

    回廊裡立刻掀起一陣喧鬧聲和嗡嗡聲,仿佛是蜂場裡的蜜蜂被陽光曬得熱了,騷動了起來,成群飛出窩來。

    騎士們一大群一大群地奔下階梯,仆役們跳過雪牆,争着去看那具屍體。

    到處都響起了叫喊聲:“這是天主的裁判……尤侖德後繼有人了!光榮歸于他,感謝上天!這才是使斧的英雄!”其餘的人又喊道:“瞧,真了不起!尤侖德本人也不能斫得比這更出色。

    ”一群好奇的人站在羅特吉愛屍體周圍,他仰卧在那裡,臉色像雪一樣自,張大着嘴,一隻血淋淋的手臂非常可怕地從脖子上一直給劈到胳肢窩,藕斷絲連似地挂在那兒。

     因此人們又說道:“他剛才還那樣神氣活現,目中無人,昂首闊步,可現在連一個手指都不能動彈了。

    ”說着說着,有些人就贊賞起他的身材來,因為他在決鬥場上占了很大一塊地方,死後甚至顯得比生前更龐大了;有的則去贊賞他那給雪光映襯得色彩絢麗奇幻的孔雀毛帽飾;還有些人在贊賞他那值錢的甲胄。

    可是捷克人哈拉伐同茲皮希科的兩個仆役這時候走過來,要在死者身上剝甲胄了,因此好奇的人們便都圍着茲皮希科,贊揚他,把他捧上天,因為他們有理由認為他的名聲将為整個瑪朱爾和波蘭騎士界增光。

    這時候有人接過了他的盾和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