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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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所獎拔,率皆狂險之士,然亦時取天下重望以順人心,如裴度、令狐楚、鄭覃皆累朝耆俊,久為當路所軋,〔朝,直遙翻。

    軋,乙轄翻。

    〕置之散地,〔散,悉但翻。

    〕訓皆引居崇秩。

    由是士大夫亦有望其真能緻太平者,不惟天子惑之也。

    然識者見其橫甚,〔橫,戶孟翻。

    〕知将敗矣。

     34十一月,丙午,以大理卿郭行餘為邠甯節度使。

    癸醜,以河東節度使、同平章事李載義兼侍中。

    丁巳,以戶部尚書、判度支王璠為河東節度使。

    戊午,以京兆尹李石為戶部侍郎、判度支;以京兆少尹羅立言權知府事。

    石,神符之五世孫也。

    〔襄邑王神符,淮安王神通之弟。

    〕己未,以太府卿韓約為左金吾衛大将軍。

     始,鄭注與李訓謀,至鎮,選壯士數百,皆持白棓,懷其斧,以為親兵。

    〔棓,蒲項翻。

    白棓,猶言白梃也。

    〕是月,戊辰,王守澄葬于浐水,〔雍錄:浐水源出藍田縣境之西,稍北行至白鹿原西,即趨京城。

    王守澄蓋葬于白鹿原西南。

    〕注奏請入護葬事,因以親兵自随。

    仍奏令内臣中尉以下盡集浐水送葬,注因阖門,令親兵斧之,使無遺類。

    約既定,訓與其黨謀:「如此事成,則注專有其功,不若使行餘、璠以赴鎮為名,多募壯士為部曲,并用金吾台府吏卒,先期誅宦者者,〔先,悉薦翻。

    〕已而并注去之。

    」〔去,羌呂翻。

    〕行餘、璠、立言、約及中丞李孝本,皆訓素所厚也,故列置要地,獨與是數人及舒元輿謀之,他人皆莫之知也。

     壬戍,上禦紫宸殿。

    百官班定,韓約不報平安,〔唐制:凡朝,皇帝既升禦座,金吾将軍奏:「左右廂内外平安。

    」〕奏稱:「左金吾聽事後石榴夜有甘露,臣遞門奏訖。

    」〔言夜中聞奏,禁門已扃,于隔門遞入以奏也。

    〕因蹈舞再拜,宰相亦帥百官稱賀。

    〔帥,讀曰率;下同。

    〕訓、元輿勸上親往觀之,以承天贶,上許之。

    百官退,班于含元殿。

    〔紫宸,内殿也;含元,前殿也。

    上欲往觀甘露,故百官自紫宸退而出,立班于含元殿,以左、右金吾仗在含元殿前左右也。

    〕日加辰,上乘軟輿出紫宸門,〔軟輿,蓋以裀褥積而為之,下施竡,令人舉之。

    〕升含元殿。

    先命宰相及兩省官詣左仗視之,良欠而還。

    〔還,音旋,又如字。

    〕訓奏:「臣與衆人驗之,殆非真甘露,未可遽宣布,〔考異曰:按訓與韓約共謀,詐為甘露,而自言恐非真瑞者,蓋欲使宦官盡往金吾覆視,因伏兵誅之耳。

    故二十二日令狐楚所草制書亦雲「兇渠仍請其覆視」。

    今從實錄。

    〕恐天下稱賀。

    」上曰:「豈有是邪!」顧左、右中尉仇士良、魚志弘帥諸宦者往視之。

    〔帥,讀曰率。

    〕宦者既去,訓遽召郭行餘、王璠曰:「來受敕旨!」璠股栗不敢前,獨行餘拜殿下。

    時二人部曲數百,皆執兵立丹鳳門外,訓已先使人召之,令人受敕。

    獨東兵入,〔河東兵也,「東」上逸「河」字。

    【章:孔本正有「河」字。

    】〕邠甯兵竟不至。

     仇士良等至左仗視甘露,韓約變色流汗,士良怪之曰:「将軍何為如是﹖」俄風吹幕起,見執兵者甚衆,又聞兵仗聲。

    士良等驚駭走出,門者欲閉之,士良叱之,關不得上。

    〔關,門牡也。

    上,時掌翻;下來上同。

    〕士良等奔詣上告變。

    訓見之,遽呼金吾衛士曰:「來上殿衛乘輿者,人賞錢百缗!」宦者曰:「事急矣,請陛下還宮!」即舉軟輿,迎上扶升輿,決殿後罘罳,疾趨北出。

    〔唐宮殿中罘罳,以絲為之,狀如網,以捍燕雀,非如漢宮阙之罘罳也。

    今諸宦者能決之而出,則可知矣。

    程大昌曰:罘罳者,镂木為之,其中疏通,可以透明。

    或為方空,或為連鎖,甚狀扶疏,故曰罘罳,讀如浮思,猶曰竰也。

    因其形似而想其本狀,自可見矣。

    罘罳之名既立,于是随其所施而附着以為之名,其在宮阙則為阙上罘罳,臣朝于君,至阙下複思所奏是也。

    在陵垣則為陵上罘罳,不莽斫去陵上罘罳,而曰使人無複思漢者是也。

    卻而求之上古,則禮記疏屏亦其物也。

    疏者,刻為雲氣而中空玲珑也。

    又有網戶,刻為連文,遞為綴屬,其形如網也。

    宋玉曰「網戶朱綴刻方連」是也。

    既曰刻,則是雕木為之,甚狀如網耳。

    後人因此遂有直織繼網而張之檐窗以護禽雀者。

    文宗甘露之變,出殿北門,裂斷罘罳而去,是真網也。

    此又沿放楚辭而施網焉者也。

    元微之為承旨時詩曰:「橤珠深處少人知,網索西臨太液池,浴殿曉聞天語後,步郎騎馬笑相随。

    」自注雲:「網索在太液池上,學士候對歇于此。

    」予按網索,乃是無壁或有窗處,以索挂網,遮護飛雀,故雲網索,猶挂鈴之索為鈴索也。

    宋元獻喜子京召還為學士詩曰:「網索軒窗邃,銮坡羽衛重。

    」用微之句也。

    若并今世俗語求之,則門屏镂明格子是也。

    其制與青瑣同類,顧所施之地不同而名亦随異耳。

    〕訓攀輿呼曰:〔呼,火故翻。

    〕「臣奏事未竟,陛下不可入宮!」金吾兵已登殿;羅立言帥京兆邏卒三百餘自東來,〔邏,郎佐翻。

    〕李孝本帥禦史台從人二百餘自西來,〔從,才用翻。

    〕皆登殿縱擊,宦官流血呼冤,死傷者十餘人。

    乘輿迤逦入宣政門,〔迤,移爾翻。

    逦,力爾翻。

    宣政門,宣政殿門也。

    〕訓攀輿呼益急,上叱之,宦者郗志榮奮拳毆其胸,偃于地。

    〔郗,醜之翻。

    毆,烏口翻。

    偃者,偃仰而仆也。

    〕乘輿既入,門随阖,宦者皆呼萬歲,百官駭愕散出。

    訓知事不濟,脫從吏綠衫衣之,〔衣,于既翻。

    〕走馬而出,揚言于道曰:「我何罪而鼠谪!」人不之疑。

    王涯、賈餗、舒元輿還中書,相謂曰:「上且開延英,召吾屬議之。

    」兩省官詣宰相請其故,皆曰:「不知何事,諸公各自便!」士良等知上豫其謀,怨憤,出不遜語,上凓懼不複言。

     士良等命左、右神策副使劉泰倫、魏仲卿等各帥禁兵五百人,露刃出合門讨賊。

    〔複,扶又翻。

    帥,讀曰率。

    〕王涯等将會食,〔諸宰相每日會食于政事堂。

    〕吏白:「有兵自内出,逢人辄殺!」涯等狼狽步走,兩省及金吾吏卒千餘人填門争出;門尋阖,其不得出者六百餘人皆死。

    士良等分兵閉宮門,索諸司,捕賊黨。

    〔索,下客翻;下同。

    〕諸司吏卒及民酤販在中者皆死,死者又千餘人,橫屍流血,狼藉塗地,諸司印及圖籍、帷幕、器冊俱盡。

    又遣騎各千餘出城亡追亡者,又遣兵大索城中。

    舒元輿易服單騎出安化門,〔安化門,長安南面西頭第一門。

    〕禁兵追擒之。

    王涯徒步至永昌裡茶肆,禁兵擒入左軍。

    涯時年七十餘,被以桎梏,掠治不勝苦,〔被,皮義翻。

    桎,職日翻。

    梏,古沃翻。

    掠,音亮。

    治,直之翻。

    勝,音升。

    〕自誣服,稱與李訓謀行大逆,尊立鄭注。

    王璠歸長興裡私第,〔【章:十二行本「裡」作「坊」;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

    】〕閉門,以其兵自防。

    〔河東節度之兵也。

    〕神策将至門,呼曰:「王涯等謀反,欲起尚書為相,魚護軍令緻意!」〔魚弘志時為右神策護軍中尉。

    将,即亮翻。

    〕璠喜,出見之。

    将趨賀再三,〔将,即亮翻。

    〕璠知見绐,涕泣而行;至左軍,見王涯曰:「二十兄自反,胡為見引﹖」涯曰:「五弟昔為京兆尹,不漏言于王守澄,〔王涯第二十,王璠第五。

    漏言事見上卷五年。

    〕豈有今日邪!」璠俛首不言。

    又收羅立言于太平裡,及涯等親屬奴婢,皆入兩軍系之。

    戶部員外郎李元臯,訓之再從弟也,訓實與之無恩,亦執而殺之。

    故嶺南節度使胡證,家巨富,〔證,音正。

    〕禁兵利其财,托以搜賈餗入其家,執其子冢,殺之。

    〔冢,音殷。

    〕又入左常侍羅讓、詹事渾鐬、翰林學士黎埴等家,〔左常侍,左散騎常侍也。

    鐬,火外翻。

    〕掠其赀财,掃地無遺。

    鐬,瑊之子也。

    坊市惡少年因之報私仇,殺人,剽掠百貨,〔剽,匹妙翻。

    〕互相攻劫,塵埃蔽天。

     癸亥,百官入朝,〔朝,直遙翻。

    〕日出,始開建福門,〔建福門,在大明宮丹鳳門之右。

    〕惟聽以從者一人自随,〔從,才用翻。

    〕禁兵露刃夾道。

    至宣政門,尚未開。

    時無宰相禦史知班,百官無複班列。

    〔新書儀衛志曰:朝日,殿上設黼扆,蹑席、熏爐、香案,禦史大夫領屬官至殿西庑,從官朱衣傳呼,促百官就列。

    文武班于兩觀,監察禦史二人立于東西朝堂笂道以麘之。

    平明,傳點畢,内門開,監察禦史領百官入。

    夾階監門校尉二人執門籍,曰唱籍,既視籍,曰「在」,入畢而止。

    次門亦如之。

    序班于通幹、觀象門南,武班居文班之次。

    入宣政門,文班自東門而入,武班自西門而入,至合門亦如之。

    夾階校尉十人同唱,入畢而止。

    宰相兩省官對班于香案前,百官班于殿庭,左右巡使二人分麘于鼓锺樓下。

    先一品班,次二品班,次三品班,次四品班,次五品班;每班尚書省官為首。

    武班供奉者立于橫街之北,次千牛中郎将,次千牛将軍,次過狀中郎将一人,次接狀中郎将一人,次押柱中郎将一人,次排階中郎将一人,次押散手仗中郎将一人,次左右金吾衛大将軍。

    凡殿中省監、少監、尚衣、尚舍、尚辇、奉禦分左右,随傘扇而立。

    東宮官居上台之次,王府官又次之。

    唯三太、三少、賓客、庶子、王傅隋本品。

    侍中奏外辦,皇帝步出西序門,索扇,扇合;皇帝升禦座,扇開,左右留扇各三。

    左右金吾将軍一人奏「左右廂内外平安。

    」通事合人贊,宰相、兩省官再拜升殿。

    朝罷,皇帝步入東序門。

    觀此,可以知甘露之亂,蕩無朝儀矣。

    〕上禦紫宸殿,問:「宰相何為不來﹖」仇士良曰:「王涯等謀反系獄。

    」因以涯手狀呈上,召左仆射令狐楚、右仆射鄭覃等升殿示之。

    上悲憤不自勝,〔勝,音升。

    〕謂楚等曰:「是涯手書乎﹖」對曰:「是也!」「誠如此,罪不容誅!」因命楚、覃留宿中書,參決機務。

    使楚草制宣告中外。

    楚叙王涯、賈餗反事浮泛,〔其叙事浮泛,蓋以王涯等非實反也。

    〕仇士良等不悅,由是不得為相。

     時坊市剽掠者猶未止,命左、右神策将楊鎮、靳遂良等各将五百人分屯通衢,〔靳,居焮翻。

    〕擊鼓以警之,斬十餘人,然後定。

     甲子,以右仆射鄭覃同平章事。

     賈餗變服潛民間經宿,自知無所逃,素服乘驢詣興安門,自言:「我宰相賈餗也,為奸人所污,〔興安門,大明宮南面西來第一門。

    污,烏故翻。

    〕可送我詣兩軍!」門者執送西軍。

    〔西軍,右神策軍也,在大明宮西西内苑中。

    〕李孝本改衣綠,〔衣,于既翻。

    〕猶服金帶,以帽障面,單騎奔鳳翔,〔欲依鄭注也。

    〕至鹹陽西,追擒之。

     李訓素與終南僧宗密善,往投之。

    宗密欲剃其發而匿之,其徒不可。

    訓出山,〔剃,他計翻。

    山即謂終南山。

    〕将奔鳳翔,為盩厔鎮遏使宋楚所擒,〔盩厔,音舟窒。

    〕械送京師。

    至昆明池,訓恐至軍中更受酷辱,謂送者曰:「得我則富貴矣!聞禁兵所在搜捕,汝必為所奪,不若取我首送之!」送者從之,斬其首以來。

     乙醜,以戶部侍郎、判度支李石同平章事,仍判度支。

    前河東節度使李載義複舊任。

    〔王璠得罪,故載義複舊任。

    〕 左神策出兵三百人,以李訓首引王涯、王璠、羅立言、郭行餘,右神策出兵三百人,擁賈餗、舒元輿、李孝本獻于廟社,徇于兩市。

    〔唐太廟在朱雀街東第一街之東北來第二坊。

    太社在街西第一街之西北來第二坊。

    兩市,長安城中東市、西市也。

    〕命百官臨視,腰斬于獨柳之下,枭其首于興安門外。

    親屬無問親疏皆死,孩牦無遺,〔牦,直利翻。

    〕妻女不死者沒為官婢。

    百姓觀者怨王涯榷茶,或诟詈,或投瓦礫擊之。

    〔诟,許候翻,又古候翻。

    詈,力智翻。

    礫,郎狄翻。

    〕 臣光曰:論者皆謂涯餗有文學名聲,初不知訓、注之謀,橫罹覆族之禍。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