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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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牢既交惡黨,潛豫奸謀。

    太牢乃元和中青衫外郎耳,穆宗世,因承和薦,不三二年,位兼将相。

    憲宗仙駕至灞上,以從官召知制诰。

    當時宰臣未盡兼職,而獨綜集賢、史館兩司;出鎮未盡佩相印,而太牢同平章事,出夏口。

    夏口去節十五年,由太牢而加節焉。

    太牢早孤,母周氏,冶蕩無檢,鄉裡雲雲,兄弟羞赧,乃令改醮,既與前夫義絕矣。

    及貴靖以出母追贈。

    禮雲:『庶氏之母死,何為哭于孔氏之廟乎!』又曰:『不為伋也妻者,是不為白也母。

    』而李清心妻配牛幼簡,是夏侯銘所謂『魂而有知,前夫不納于幽壤;殁而可作,後夫必訴于玄穹。

    』使其母為失行,無适從之鬼,上罔聖朝,下欺先父,得曰忠孝智識者乎!作周秦行紀,呼德宗為沈婆兒。

    謂睿真皇太後為沈婆,此乃無甚矣。

    」此朋黨之論,今不取。

     中旨複以王播兼鹽轉運使,〔複,扶又翻。

    〕谏官屢争之;上皆不納。

     牛僧孺過襄陽,山南東道節度使柳公綽服櫜鞬候于館舍,〔櫜,姑勞翻。

    鞬,居言翻〕将佐谏曰:「襄陽地高于夏口,〔鄂州,謂之夏口。

    〕此禮太過!」公綽曰:「奇章公甫離台席,〔牛弘相隋,封奇章公,僧孺其裔孫也,故唐人以稱之。

    宰相之位,取象三台,故曰台席。

    離,力智翻。

    〕方鎮重宰相,所以尊朝廷也。

    」竟行之。

     3上遊幸無常,昵比群小,〔昵,尼質翻,狎也,近也。

    比,毗至翻,黨也。

    〕視朝月不再三,〔朝,直遙翻;下同。

    〕大臣罕得進見。

    見,賢遍翻。

    〕二月,壬午,浙西觀察察使李德裕獻丹扆六箴:〔扆,于豈翻。

    〕一日宵衣,以諷視朝希晚;〔朝,直遙翻。

    〕二日正服,以諷服禦乖;三日罷獻,以諷征求玩好;〔好,呼到翻。

    〕四日納誨,以諷侮棄谠言;〔谠,音黨。

    〕五日辨邪,以諷信任群小;六日防微,以諷輕出遊幸。

    其維誨箴略曰:「漢骜流湎,舉白浮锺;〔事見三十一卷漢成帝永始二年。

    成帝諱骜,音五到翻。

    〕魏叡侈汰,陵霄作宮。

    〔事見七十三卷魏明帝青龍三年。

    明帝諱叡。

    〕忠雖不忤,善亦不從。

    〔忤,五故翻。

    〕以規為瑱,是謂塞聰。

    」〔左氏外傳:楚靈王虐,白公子張驟谏。

    王曰。

    「不谷雖不能用,吾慭置之于耳。

    」對曰:「賴君之用也,故言;不然,犀牦兕象,其可盡乎!其又以規為瑱也。

    」韋昭注曰:「瑱,所以塞耳也。

    言四獸之牙角可以為瑱難盡也,而又以規谏為之乎!瑱,他甸翻。

    塞,悉則翻;下同。

    〕防微箴曰:「亂臣猖獗,非可遽數。

    玄服莫辨,〔漢宣帝時,霍氏外孫任宣坐謀反誅。

    宣子章亡在渭城界,夜,玄服入廟,居廊間,執戟立廟門待。

    上至,欲為逆,發覺,伏誅。

    〕觸瑟始仆。

    〔馬何羅事,見二十二卷漢武帝征和四年。

    〕柏谷微行,豺豕塞路。

    貌獻餐,斯可戒懼!」事見十七卷漢武帝建元三年。

    〕上優诏答之。

     4上既複系崔發于獄,〔複,扶又翻。

    〕給事中李渤上言:「縣令不應曳中人,中人不應毆禦囚,〔敕旨所囚系者,謂之禦囚。

    〕其罪一也。

    然縣令所犯在赦前,中人所犯在赦後。

    中人橫暴,〔橫,戶孟翻。

    〕一至于此。

    若不早正刑書,臣恐四方藩鎮聞之,則慢易之心生矣。

    」〔易,以豉翻。

    〕谏議大夫張仲方上言,略曰:「鴻恩将布于天下而不行禦前,霈澤徧被于昆蟲而獨遺崔發。

    」〔被,皮義翻。

    〕自餘谏官論奏甚衆,上皆不聽。

    戊子,李逢吉等從容言于上曰:〔從,千容翻。

    〕「崔發辄曳中人,誠大不敬,〔律以對捍制使,無人臣之禮,為大不敬。

    今崔發曳中使,故先以此罪坐之。

    〕然其母,故相韋貫之之姊也,年垂八十,自發下獄,積憂成疾。

    〔下,遐稼翻。

    〕陛下方以孝理天下,此所宜矜念。

    」上乃愍然曰:「比谏官但言發冤,未嘗言其不敬,亦不言有老母。

    如卿所言,朕何為不赦之!」此以母子天性感發之,易所謂「納約自牖」者也。

    但逢吉以權數耳。

    比,毗至翻。

    〕即命中使釋其罪,送歸家,仍慰勞其母。

    〔勞,力到翻。

    〕母對中使,杖發四十。

     5三月,辛酉,遣司門郎中于人文冊回鹘曷薩特勒為愛登裡啰汩沒密于合〔張:「于合」作「施合」。

    〕毗伽昭禮可汗。

    〔啰,魯何翻。

    汩,越筆翻。

    〕 6夏,四月,癸巳,群臣上尊号曰文武大聖廣孝皇帝;赦天下。

    赦文但雲:「左降官已經量移者,宜與量移,」不言未量移者。

    翰林學韋處厚上言:「逢吉恐李紳量移,故有此處置。

    如此,則應近年流貶官,因李紳一人皆不得量移也。

    」〔量,音良。

    處,昌呂翻。

    〕上即追赦文改之。

    紳由是得移江州長史。

     7秋,七月,甲辰,鹽鐵使王播進羨餘絹百萬匹。

    播領鹽鐵,誅求嚴急,正入不充而羨餘相繼。

    〔正入,謂歲入有正額者。

    羨,弋線翻。

    〕 8己未,诏王播造競渡船二十艘,〔荊楚歲時記:「屈原以五月五日死于汨羅,人傷其死,并以舟楫拯之,至今競渡是其遺俗。

    自唐以來,治競渡船,務為輕駛,前建龍頭,後豎龍尾,船之兩旁,刻為龍鱗而彩繪之,謂之龍舟。

    植标于中流,衆船鼓楫競進以争錦标,有破舟折楫至于沉溺而不悔者。

    〕運材于京師造之,計用轉運半年之費。

    谏議大夫張仲方等力谏,乃減其半。

     9谏官言京兆尹崔元略以諸父事内常侍崔潭峻;丁卯,元略遷戶部侍郎。

     10昭義節度使劉悟之去郓州也,以郓兵二千自随為親兵。

    八月,庚戌,悟暴疾薨,子将作監主簿從谏匿其喪,〔考異曰:「據李绛疏雲:悟八月十日得病,計是日便死。

    故置此餘從杜牧書。

    〕與大将劉武德及親兵謀,以悟遺表求知留後。

    司馬賈直言入責從谏曰:「爾父提十二州地歸朝廷,〔謂殺李師道,以郓、青等州歸朝廷也。

    事見二百四十一卷憲宗元和十四年。

    〕其功非細,祗以張汶之故,〔張汶,事見上卷穆宗長慶二年。

    汶,音問。

    〕自謂不潔淋頭,〔今人為屎為不潔。

    〕竟至羞死。

    爾孺子,何敢如此!父死不哭,何以為人!」從谏恐悚不能對,乃發喪。

     11初,陳留人武昭罷石州刺史,為袁王府長史,〔石州,漢離石縣地,唐置石州,京師東北一千二百九十一裡。

    袁王紳,順宗子。

    〕郁郁怨執政。

    李逢吉與李程不相悅,水部郎中李仍叔,程之族人,激怒之雲:「程欲與昭官,為逢吉所沮。

    」昭因酒酣,對左金吾兵曹茅彙言,「欲刺逢吉,」〔刺,七亦翻。

    〕為人所告。

    九月,庚辰,诏三司鞫之。

    前河陽掌書記李仲言謂彙曰:「君言李程與昭謀則生,不然必死。

    」彙曰:「冤死甘心!誣人自全,彙不為也!」獄成,冬,十月,甲子,武昭杖死,李仍叔貶道州司馬,李仲言流象州,茅彙流崖州。

    〔彙,于貴翻。

    〕 12上欲幸骊山溫湯,左仆射李绛、谏議大夫張仲等屢谏不聽,拾遺張權輿伏紫宸殿下,叩頭谏曰:「昔周幽王幸骊山,為犬戎所殺;〔史記:周幽王愛褒姒,褒姒不好笑,王欲其笑萬方,終不笑。

    幽王為烽燧,有寇至則舉烽火,諸侯悉至而無寇,褒姒乃大笑。

    幽王悅之,為數舉烽火。

    其後不信,諸侯益不至。

    西夷犬戎攻幽王,王舉烽征兵,兵莫至,遂殺幽王骊山下。

    〕秦始皇葬骊山,國亡;玄宗宮骊山而祿山亂;先帝幸骊山,享年不長。

    」〔事并見前紀。

    〕上曰:「骊山若此之兇邪﹖我宜一往以驗彼言。

    」十一月,庚寅,幸溫湯,即日還宮,謂左右曰:「彼叩頭者之言,安足信哉!」〔史言敬宗荒縱而愎谏。

    〕 13丙申,立皇子普為晉王。

     14朝廷得劉悟遺表,議者多言上黨内鎮,與河朔異,不可許。

    左仆射李绛上疏,以為:「兵機尚速,威斷貴定,〔斷,丁亂翻;下裁斷同。

    〕人情未一,乃可伐謀。

    劉悟死已數月,朝廷尚未處分,〔處,昌呂翻。

    分,扶問翻。

    〕中外人意,共惜事機。

    今昭義兵衆,必不盡與從谏同謀,縱使其半謟同,尚有其半效順。

    從谏未嘗久典兵馬,威惠未加于人。

    又此道素貧,〔言昭義一道,素來貧薄,不比他道豐富。

    〕非時必無優賞。

    今朝廷但速除近澤潞一将充昭義節度使,令兼程赴鎮,從谏未及布置,新使已至潞州,所謂『先人奪人之心』也。

    〔先,悉薦翻。

    左傳趙宣子之言。

    使,疏吏翻;下同。

    〕新使既至,軍心自有所系;從谏無位,何名主張,設使謀撓朝命,〔撓,奴教翻,又奴巧翻。

    〕其将士必不肯從。

    今朝廷久無處分,〔處,昌呂翻。

    分,扶問翻。

    〕彼軍不曉朝廷之意,〔彼軍,謂昭義軍也。

    〕欲效順則恐忽授從谏,欲同惡則恐别更除人,猶豫之間,若有奸人為之畫策,虛張賞設錢數,軍士觊望,尤難指揮。

    〔為,于僞翻。

    賞設,猶言賞犒也。

    觊,凡利翻。

    〕伏望速賜裁斷,仍先下明敕,〔明敕,猶言明诏。

    斷,丁亂翻。

    下,遐稼翻。

    〕宣示軍衆,獎其從來忠節,言澤潞一軍,自李抱真以來,盡忠竭節于朝廷。

    〕賜新使缯五十萬匹,使之賞設;〔缯,慈陵翻。

    〕續除劉從谏一刺史。

    從谏既粗有所得,必且擇利而行,萬無違拒。

    設不從命,臣亦以為不假攻讨。

    何則﹖臣聞從谏已禁山東三州軍士不許自畜兵刀,〔昭義巡屬邢、洺、磁三州,皆在山東。

    〕足明群心殊未得一,帳下之事亦在不疑。

    〔言帳下必有圖從谏以為功者。

    〕熟計利害,決夥無即授從谏之理。

    」時李逢吉、王守澄計議已定,竟不用绛等謀。

    〔考異曰:實錄:「從谏以金币賂當權者。

    」舊從谏傳曰:「李逢吉、王守澄受其賂,曲為奏請。

    」事有無難明,今不取。

    〕十二月,辛醜,以從谏為昭義留後。

    劉悟煩苛,從谏濟以寬厚,衆頗附之。

     15李绛好直言,李逢吉惡之。

    故事,仆射上日,〔好,呼到翻。

    惡,烏路翻。

    上,時掌翻。

    〕宰相送之百官立班,中丞列位于廷,尚書以下每月當牙。

    〔牙,牙參也。

    〕元和中,伊慎為仆射,太常博士韋謙上言舊儀太重,削去之。

    〔去,羌呂翻。

    〕禦史中丞王播恃逢吉之勢,與绛相遇于塗,不之避。

    绛引故事上言:「仆射,國初為正宰相,〔唐初,太宗為尚書令,群臣不敢居其位,自是不除授,以左、右仆射為尚書省長官,其任為正宰相。

    所謂參議朝政、參知機務、同平章事雖皆宰相之職,然非正宰相也。

    〕禮數至重。

    傥人才忝位,自宜别授賢良;若朝命守官,豈得有虧法制。

    乞下百官詳定。

    」議者多從绛議。

    〔朝,直遙翻。

    下,遐稼翻。

    〕上聽行舊儀。

    甲子,以绛有足疾,除太子少師、分司。

     16言事者多稱裴度賢,不宜棄之藩鎮,上數遣使至興元勞問度,〔數,所角翻。

    勞,力到翻。

    〕密示以還期;度因求入朝,逢吉之黨大懼。

     二年〔(丙午、八二六)〕 1春,正月,壬辰,裴度自興元入朝,李逢吉之黨百計毀之。

    先是民間謠雲:〔先,悉薦翻。

    〕「绯衣小兒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驅逐。

    」〔绯衣,裴字。

    天上有口,吳字。

    謂度能擒吳元濟,其才為可用也。

    〕又,長安城中有橫亘六岡,如幹象,度宅偶居第五岡。

    〔六岡橫亘,如幹卦六畫之象。

    裴度平樂裡第偶居第五岡。

    程大昌曰:宇文恺之營隋都也,曰:朱雀街南北盡郭,有六條高坡,象幹卦六爻,故于九二置宮殿以當帝王之居,九三立百司以應君子之數,九五貴位,不欲常人居之,故置玄都觀及興善寺以鎮其地。

    劉禹錫賦看花詩即此也。

    裴度宅在朱雀街東,自北而南則為第四坊,名永樂坊,略與玄都觀東西相對,而其第之比觀基,蓋退北兩坊,不正相當也。

    唐實錄:裴度在興元,自請入觐,李逢吉之黨有張權輿者排之,以為「度名應圖谶,宅據幹岡,不召而來,其意可見。

    」蓋權輿之所謂宅據幹岡者,即龍首第五坡之餘勢也。

    然度之所居,張說第在其西,尤與玄都觀相近,而張嘉貞之第正在坊北,何獨指度為占據幹岡也!小人挾私欺君皆此類。

    〕張權輿上言:「度名應圖谶,宅占岡原,不召而來,其旨可見。

    」〔考異曰:舊逢吉傳曰;「寶曆初,度連上章請入觐,逢吉之黨坐不安席,如矢攢身,乃相與為謀,欲沮其來。

    張權輿撰『非衣小兒』之謠,傳于闾巷,言度相有天分,名應謠谶。

    而韋處厚于上前解析權輿所撰之言。

    」按權輿若撰謠言,當更加以惡言,不止雲「天上有口被驅逐」而已。

    蓋民間先有此謠,權輿因言度名應謠谶,非撰之也。

    〕上雖年少,〔少,詩照翻。

    〕悉察其誣謗,待度益厚。

     度初至京師,朝士填門,度留客飲。

    京兆尹劉栖楚附度耳語,侍禦史崔鹹舉觞罰度曰:「丞相不應許所由官呫嗫耳語。

    」〔京尹任煩劇,故唐人謂府縣官為所由官。

    項安世家說曰:今坊市公人謂之所由。

    呫,叱涉翻。

    嗫,而涉翻。

    呫嗫,細語,口動而聲不遠聞。

    〕度笑而飲之。

    栖楚不自安,趨出。

     二月,丁未,以度為司空、同平章事。

    度在中書,左右忽白失印,聞者失色。

    度飲酒自如;頃之,左右白複于故處得印,度不應。

    或問其故,度曰:「此必吏人盜之以印書券耳,急之則投諸水火,緩之則複還故處。

    」〔或問:「當左右白得印之時,豈不可就诘其人以得印所自邪!」答曰:「晉公處此必有說,請自詳度。

    」〕人服其識量。

     2上自即位以來,欲幸東都,宰相及朝臣谏者甚衆,上皆不聽,決意必行,已令度反員外郎盧貞按視,修東都宮阙及道中行宮。

    〔自長安曆華、陝至洛,沿道皆有行宮,如華陰之瓊嶽宮、金城宮,鄭縣之神台宮,陝縣之繡嶺宮,渑池之芳桂宮,福昌之福昌宮,永甯之崎岫宮、蘭峰宮,壽安之連昌宮、興泰宮是也。

    〕裴度從容言于上曰:「國家本設兩都以備巡幸,自多難以來,茲事遂廢。

    〔從,千容翻。

    難,乃旦翻。

    〕今宮阙、營壘、百司廨舍率已荒阤,〔阤,施是翻,廢也。

    〕陛下傥欲行幸,宜命有司歲月間徐加完葺,然後可往。

    」上曰:「從來言事者皆雲不當往,如卿所言,不往亦可。

    」會朱克融、王庭湊皆請以兵匠助修東都。

    三月丁亥,敕以修東都煩擾,罷之,〔史言修東都之役,非以群臣論谏而罷,特畏幽、鎮之稱兵而罷耳。

    〕召盧貞還。

     先是,朝廷遣中使賜朱克融時服,〔先,悉薦翻。

    〕克融以為疏惡,執留敕使;又奏「當道今歲将士春衣不足,乞度支給三十萬端匹;又奏「欲将兵馬及丁匠五千助修宮阙」。

    上患之,以問宰相,欲遣重臣宣慰,仍索敕使。

    〔索,山客翻。

    〕裴度對曰:「克融無禮已甚,殆将斃矣!譬如猛獸,自于山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