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白話版·唐紀八十一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下之下天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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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紀八十一唐昭宗天元年(甲子,公元904年) [1]五月,丙寅,加河陽節度使張漢瑜同平章事。

     [1]五月丙寅(初二),朝廷加授河陽節度使張漢瑜為同平章事。

     [2]帝宴朱全忠及百官于崇勳殿,既罷,複召全忠宴于内殿;全忠疑,不入。

    帝曰:“全忠不欲來,可令敬翔來。

    ”全忠翔使去,曰:“翔亦醉矣。

    ”辛未,全忠東還;乙亥,至大梁。

     [2]昭宗在崇政殿宴請朱全忠及文武百官。

    宴席散後,昭宗又召朱全忠進内殿飲宴;朱全忠懷疑昭宗要謀害自己,不進去。

    昭宗說:“朱全忠不想來,可以讓敬翔進來。

    ”朱全忠指使敬翔離去,說:“敬翔也醉了。

    ”辛未(初七),朱全忠東歸;乙亥(十一日),朱全忠回到大梁。

     [3]忠義節度使趙匡凝遣水軍上峽攻王建夔州,知渝州王宗阮等擊敗之。

    萬州刺史張武作鐵絕江中流,立栅于兩端,謂之“鎖峽”。

     [3]忠義節度使趙匡凝派遣水軍溯流上三峽,攻打王建所轄之夔州,主持渝州事務的王宗阮等将他們打敗。

    萬州刺史張武作粗鐵繩斷絕長江水流中央的航道,在兩端設立栅欄,稱為“鎖峽”。

     [4]六月,李茂貞、王建、李繼徽傳檄合兵以讨朱全忠;全忠以鎮國節度使朱友裕為行營都統,将步騎擊之;命保大節度使劉棄州,引兵屯同州。

    癸醜,全忠引兵自大梁西讨茂貞等;秋,七月,甲子,過東都入見;壬申,至河中。

     [4]六月,李茂貞、王建、李繼徽傳布檄文合兵讨伐朱全忠。

    朱全忠任命鎮國節度使朱友裕為行營都統,率領步兵、騎兵數萬人攻擊岐州、州;命令保大節度使劉放棄州,帶兵前往同州駐紮。

    癸醜(二十日),朱全忠統帥大軍自大梁出發,向西讨伐李茂貞等。

    秋季,七月甲子(初二),朱全忠路過東都洛陽,入城朝見昭宗;壬申(初十),到達河中。

     [5]西川諸将勸王建乘李茂貞之衰,攻取鳳翔。

    建以問節度判官馮涓,涓曰:“兵者兇器,殘民耗财,不可窮也。

    今梁、晉虎争,勢不兩立,若并而為一,舉兵向蜀,雖諸葛亮複生,不能敵矣。

    鳳翔,蜀之藩蔽,不若與之和親,結為婚姻,無事則務農訓兵,保固疆場,有事則觇其機事,觀釁而動,可以萬全。

    ”建曰:“善!茂貞雖庸才,然有強悍之名,遠近畏之,與全忠力争則不足,自守則有餘,使為吾藩蔽,所利多矣。

    ”乃與茂貞修好。

    丙子,茂貞遣判官趙多如西川,為其侄天雄節度使繼勳求婚;建以女妻之。

    茂貞數求貨及甲兵于建,建皆與之。

     [5]西川諸将勸節度使王建乘李茂貞衰弱的機會,攻取鳳翔。

    王建為此詢問節度判官馮涓,馮涓說:“戰争是兇器,殘害百姓,耗損錢财,因此,不應窮兵黩武。

    現在大梁朱全忠、晉陽李克用兩虎相争,勢不兩立,如果朱全忠、李克用的兩支軍隊合而為一,發兵攻蜀,雖然諸葛亮再生,也是不能抵擋的。

    鳳翔是蜀的屏障,不如與李茂貞和睦親善,結為婚姻,無事就緻力農業生産,一操一練軍隊,保衛鞏固邊界,有事就察看時機,看準破綻而行動,可以萬無一失。

    ”王建說:“好!李茂貞雖然是個庸才,然而有勇一猛無所顧忌的名聲,遠近都怕他,與朱全忠拼力抗争雖不足,但保衛自己卻有餘,使他作為我的屏障,得利很多啊!”于是,與李茂貞建立親善關系。

    丙子(十四日),李茂貞派遣判官趙前往西川,替他的侄子天雄節度使李繼勳求婚;王建把女兒嫁給李繼勳為妻。

    李茂貞屢次向王建求索财物及铠甲兵器,王建都給了他。

     王建賦斂重,人莫改言。

    馮涓因建生日獻頌,先美功德,後言生民之苦。

    建愧謝曰:“如君忠谏,功業何憂!”賜之金帛。

    自是賦斂稍損。

     王建征收賦稅很重,沒有人敢說。

    馮涓借王建的生日進獻頌詞,先贊美他的功德,後陳述百姓的困苦。

    王建看了非常慚愧,緻謝說:“像您這樣忠言直谏,成就功業又有什麼可憂慮的呢!”于是,賞賜給馮涓金帛。

    從此賦稅稍有減少。

     [6]初,朱全忠自鳳翔迎車駕還,見德王裕眉目疏秀,且年齒已壯,惡之,私謂崔胤曰:“德王嘗一奸一帝位,豈可複留!鮑何不言之!”胤言于帝。

    帝問全忠,全忠曰:“陛下父子之間,臣安敢竊議,此崔胤賣臣耳。

    ”帝自離長安,日憂不測,與皇後終日沈飲,或相對涕泣。

    全忠使樞密使蔣玄晖伺察帝,動靜皆知之。

    帝從容謂玄晖曰:“德王朕之一愛一子,全忠何故堅欲殺之?”因泣下,齧中指血流。

    玄晖具以語全忠,全忠愈不自安。

     [6]當初,朱全忠自鳳翔迎接昭宗車駕返回長安,見德王李裕眉目清秀,并且已經成年,很厭惡他,私下對崔胤說:“德王曾經竊據帝位,哪裡能夠再留下!您為什麼不向陛下說!”崔胤把朱全忠的話向昭宗說了。

    昭宗問朱全忠,朱全忠說:“陛下父子之間的事情,我怎麼敢私下議論,這是崔胤出賣我罷了。

    ”昭宗自從離開長安,每天憂慮發生意外事變,整天與何皇後沉湎酒中,或者相對哭泣。

    朱全忠讓樞密使蔣玄晖偵察昭宗的言行,昭宗的動靜他都知道。

    昭宗從容對蔣玄晖說:“德王是朕的一愛一子,朱全忠為什麼一定要殺他?”因此落淚,咬中指流血不止。

    蔣玄晖将此情形詳細告訴朱全忠,朱全忠更加不安。

     時李茂貞、楊崇本、李克用、劉仁恭、王建、楊行密、趙匡凝移檄往來,皆以興複為辭。

    全忠方引兵西讨,以帝有英氣,恐變生于中,欲立幼君,易謀禅代。

    乃遣判官李振至洛陽,與玄晖及左龍武統軍朱友恭、右龍武統軍氏叔琮等圖之。

     當時,李茂貞、楊崇本、李克用、劉仁恭、王建、楊行密、趙匡凝往來傳移檄文,都以興複皇室為辭。

    朱全忠正在率領軍隊向西讨伐岐州、州,因昭宗有英武之氣,恐怕宮中産生變故,想要另立幼君,以謀求禅讓取代。

    于是,朱全忠派遣判官李振到洛陽,與蔣玄晖及左龍武統軍朱友恭、右龍武統軍氏叔琮等謀劃。

     八月,壬寅,帝在椒殿,玄晖選龍武牙官史太等百人夜叩宮門,言軍前有急奏,欲面見帝。

    夫人裴貞一開門見兵,曰:“急奏何以兵為?”史太殺之。

    玄晖問:“至尊安在?”昭儀李漸榮臨軒呼曰:“甯殺我曹,勿傷大家!”帝方醉,遽起,單衣繞柱走,史太追而弑之。

    漸榮以身蔽帝,太亦殺之。

    又欲殺何後,後求哀于玄晖,乃釋之。

     八月壬寅(十一日),昭宗在何皇後殿内,樞密使蔣玄晖選擇龍武牙官史太等一百人,在夜裡敲擊宮門,說軍事前線有急事奏報,要面見昭宗。

    夫人裴貞一開門見兵士,說:“有急事奏報用兵士做什麼?”史太殺了她。

    蔣玄晖問:“陛下在哪裡?”昭儀李漸榮對窗大叫道:“甯可殺了我們,不要傷害陛下!”昭宗剛醉,急忙起來,穿着單衣繞柱逃跑,史太追上并把他殺死。

    李漸榮用身一體遮擋昭宗,史太也殺了她。

    史太又要殺何皇後,何皇後向蔣玄晖哀求,才放了她。

     癸卯,蔣玄晖矯诏稱李漸榮、裴貞一弑逆,宜立輝王祚為皇太子,更名,監軍國事。

    又矯皇後令,太子于柩前即位。

    宮中恐懼,不敢出聲哭。

    丙午,昭宣帝即位,時年十三。

     癸卯(十二日),蔣玄晖假造诏令,稱李漸榮、裴貞一謀殺昭宗,應該立輝王李祚為皇太子,更名李,代理軍國政事。

    又假傳皇後令,太子于靈柩前即位。

    宮中一片恐懼氣氛,不敢哭出聲來。

    丙午(十五日),昭宣帝即位,時年十三歲。

     [7]李克用複以張承業為監軍。

     [7]李克用再以張承業為監軍。

     [8]淮南将李神福攻鄂州未下,會疾病,還廣陵,楊行密以舒州一團一練使泌陽劉存代為招讨使;神福尋卒。

    宣州觀察使台卒,楊行密以其子牙内諸軍使渥為宣州觀察使,右牙都指揮使徐溫謂渥曰:“王寝疾而嫡嗣出藩,此必一奸一臣之謀。

    他日相召,非溫使者及王令書,慎無亟來!”渥泣謝而行。

     [8]淮南将領李神福攻打鄂州,沒有攻克,适逢病重,回廣陵,楊行密以舒州一團一練使泌陽劉存代為招讨使;李神福不久就死了。

    宣州觀察使台去世,楊行密以自己的兒子牙内諸軍使楊渥為宣州觀察使。

    右牙都指揮使徐溫對楊渥說:“吳王卧病,而令嫡子出藩,這一定是一奸一臣的陰謀。

    他日召您回來,不是我派遣的使者及吳王的令書,千萬不要立即回來!”楊渥哭着道謝,就上路了。

     [9]九月,己巳,尊皇後為皇太後。

     [9]九月己巳(初八),昭宣帝尊何皇後為皇太後。

     [10]朱全忠引兵北屯永壽,南至駱谷,鳳翔、甯兵竟不出。

    辛未,東還。

     [10]朱全忠率領的軍隊北邊駐紮永壽,南邊到達駱谷,鳳翔、甯的軍隊竟不出戰。

    辛未(初十),朱全忠率兵東還。

     [11]冬,十月,辛卯朔,日有食之。

     [11]冬季,十月,辛卯朔(初一),出現日食。

     [12]朱全忠聞朱友恭等弑昭宗,陽驚,号哭自投于地,曰“奴輩負我,令我受惡名于萬代!”癸巳,至東都,伏梓宮恸哭流涕,又見帝自陳非己志,請讨賊。

    先是,護駕軍士有掠米于市者,甲午,全忠奏朱友恭、氏叔琮不士卒,侵擾市肆,友恭貶崖州司戶,複姓名李彥威,叔琮貶白州司戶,尋皆賜自盡。

    彥威臨刑大呼曰:“賣我以塞天下之謗,如鬼神何!行一事如此,望有後乎!” [12]朱全忠聽到朱友恭等殺死昭宗的消息,假裝震驚,放聲大哭,自己撲倒在地上,說:“奴才們害死我了,讓我千秋萬代蒙受惡名!”癸巳(初三),朱全忠到達東都洛陽,伏一在昭宗的靈柩上恸哭流涕;又進見昭宣帝,自陳殺死昭宗不是自己的心意,請求讨伐亂臣賊子。

    在這之先,護衛皇帝的軍士有在市上搶米的,甲午(初四),朱全忠奏參朱友恭、氏叔琮不能約束士卒,侵擾街市店鋪,将朱友恭貶為崖州司馬,恢複原姓名李彥威,氏叔琮貶為白州司馬,不久都賜令自盡。

    李彥威自一殺前大聲呼喊說:“出賣我來堵塞天下的指責,但拿鬼神怎麼辦!如此行一事,還指望有後代嗎!” 丙申,天平節度使張全義來朝。

    丁酉,複以全忠為宣武、護國、宣義、天平節度使;以全義為河南尹兼忠武節度使、判六軍諸衛事。

    乙巳,全忠辭赴鎮,庚戌,至大梁。

     丙申(初六),平天節度使張全義來朝見。

    丁酉(初七),又任命朱全忠為宣武、護國、宣義、天平節度使;任命張全義為河南尹兼忠武節度使、判六軍諸衛事。

    乙巳(十五日),朱全忠辭别前往藩鎮,庚戌(二十日)到大梁。

     [13]鎮國節度使朱友裕薨于梨園。

     [13]鎮國節度使朱友裕在梨園行營去世。

     [14]光州叛楊行密,降朱全忠,行密遣兵圍之,與鄂州皆告急于全忠。

    十一月,戊辰,全忠自将五萬自颍州濟淮,軍于霍丘,分兵救鄂州。

    淮南兵釋光州之圍還廣陵,按兵不出戰,全忠分命諸将大掠淮南以困之。

     [14]光州背叛楊行密,投降朱全忠,楊行密派遣軍隊包一皮圍光州。

    光州與鄂州都向朱全忠告急。

    十一月戊辰(初八),朱全忠親自統帥五萬軍隊自颍州渡過淮河,在霍丘駐紮,分派軍隊救援鄂州。

    淮南軍隊解除對光州的包一皮圍返回廣陵,按兵不出來迎戰,朱全忠分派諸将大肆虜掠淮南來讓廣陵陷于困境。

     [15]錢潛遣衢州羅城使葉讓殺刺史陳璋,事洩;十二月,璋斬讓而叛,降于楊行密。

     [15]錢暗中派遣衢州羅城使葉讓殺死衢州刺史陳璋,事情洩露。

    十二月,陳璋斬殺葉讓而背叛錢,投降楊行密。

     [16]初,馬殷弟,一性一沈勇,事孫儒,為百勝指揮使;儒死,事楊行密,屢有功,遷黑指揮使。

    行密嘗從容問其兄弟,乃知為殷之弟,大驚曰:“吾常怪汝器度瑰偉,果非常人。

    當遣汝歸。

    ”泣辭曰:“淮西殘兵,大王不殺而一寵一任之;湖南地近,嘗得兄聲問,事大王久,不願歸也。

    ”行密固遣之。

    是歲,歸長沙,行密親餞之郊。

     [16]當初,武安節度使馬殷的弟弟馬,生一性一沉着勇敢,侍奉孫儒,任百勝指揮使。

    孫儒死後,侍奉楊行密,屢次立有戰功,升任黑雲指揮使。

    楊行密曾無意中詢問他的兄弟,才知道是馬殷的弟弟,大為驚訝,說:“我常常奇怪你的器度奇特,果然不是平常的人。

    應當讓你回去。

    ”馬哭着推辭說:“我是淮西的殘兵,大王不殺而一寵一信任用。

    湖南離此不遠,曾經得到哥哥的問訊,我侍奉大王已經很久,不願意回去了。

    ”楊行密堅決讓他回去。

    這一年,馬回長沙,楊行密親自到郊外為他餞行。

     到長沙,殷表為節度副使。

    他日,殷議入貢天子,曰:“楊王地廣兵強,與吾鄰接,不若與之結好,大可以為緩急之援,小可通商旅之利。

    ”殷作色曰:“楊王不事天子,一旦朝廷緻讨,罪将及吾。

    汝置此論,勿為吾禍!” 馬到長沙,馬殷上表請任馬為節度副使。

    有一天,馬殷與馬商議向皇上進貢的事,馬說:“楊王地廣兵強,與我疆界接連,不如與他結為友好,從大處說可以作為緩急之援,從小處講可以有通商旅之利。

    ”馬殷變色說:“楊王不侍奉天子,一旦朝廷發兵讨伐,罪将涉及我們。

    你放棄這種主張,不要為我招禍!” [17]初,清海節度使徐彥若遺表薦副使劉隐權留後,朝廷以兵部尚書崔遠為清海節度使。

    遠至江陵,聞嶺南多盜,且畏隐不受代,不敢前,朝廷召遠還。

    隐遣使以重賂結朱全忠,乃奏以隐為清海節度使。

     [17]當初,清海節度使徐彥若臨終上表薦舉副使劉隐代理留後,朝廷任命兵部尚書崔遠為清海節度使。

    崔遠到達江陵,聽說嶺南盜賊很多,并且畏懼劉隐不接受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