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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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票選舉能擺脫這一困境,這道理實在令人費解,她怎能聽得懂呢。

    對于喬納斯·威爾克森永遠不會再對塔拉構成威脅了。

    她十分感激她還在想托尼。

     "啊,可憐的方丹這一家!"她大聲叫喊道。

    "隻剩下亞曆克斯了,而在米莫薩卻有那麼多的事情要做。

    托尼幹嗎不理智一點——等到半夜再幹,那樣是誰幹的就沒人知道了。

    春耕的時候他要能幫上忙。

    比在得克薩斯要強得多了。

    "弗蘭克伸出臂膀摟住她。

    通常他總是戰戰兢兢地摟她,好像總感到她會不耐煩地推開。

    而今夜他的眼睛似乎望着遙遠的地方,竟無所畏懼地把她的腰緊緊摟住了。

     "如今有比耕種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呀,寶貝兒。

    教訓這些黑鬼,狠狠地打擊那些無賴,這就是我們要做的事情之一。

    隻要像托尼這樣的好青年還在,我想我們就不用過多地為南方擔憂。

    讓我們去睡吧。

    ""不過,弗蘭克————""我們隻要團結在一起,對北方佬寸步不讓,我們總有一天會勝利的。

    别讓你那可愛的小腦袋瓜為這事煩惱了,寶貝兒。

    讓男同胞的去操心吧。

    也許那一天不會在我們這一代來臨,但相信總有一會來到的。

    當北方佬看到他們無法削弱我們的力量,他們會感到膩煩,不再糾纏我們。

    到那時候,我們就可以一個合我們意的世界裡生活,養育我們的子女了。

    "她想起韋德,還有好幾天來暗藏在她心頭的那個秘密。

     不,她決不願意讓她的孩子們在充滿仇恨和不安、醞釀着暴力和痛苦,陷于貧窮、苦難和危險的一片混亂之中成長。

    她決不希望她的孩子們知道這一切。

    她需要一個安定的、有良好秩序的世界,可以讓她朝前看,深信孩子們未來平平安安的。

    她希望她的孩子們面對的是寬厚、溫暖和豐衣足食的世界。

     弗蘭克以為這一理想可以通地投票選舉來實現。

    投票選舉?那又用嗎?南方的好人再也不會有選舉權了。

    世界上隻有一種東西,一種能抵抗命運帶來任何災難的可靠保障,那就是金錢。

    她狂熱地向往着要有錢,要有許多許多錢,便他們能抵抗一切災難,平平安安。

     她突然告訴弗蘭克,她快要有孩子了。

     托尼逃走以後的幾星期日子日子裡,皮蒂姑媽家屢遭北方佬大兵的搜查。

    他們事先不打招呼随時闖進屋裡來,在各個房間穿來穿去,見人便盤問,翻箱倒櫃,甚至連床底下也要搜查。

    軍方當局聽說有人曾勸過托尼到皮蒂小姐家去,因此他們斷定他藏在那裡或附近什麼地方。

     這樣,皮蒂姑媽便經常處于彼得大叔所謂的"過分緊張"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卧室裡會闖入一個軍官和一幫子大兵。

    弗蘭克和思嘉都沒有提到過托尼的匆匆來訪,因此老太太即便想透露出透露不出任何消息來。

    她哆哆嗦嗦地分辯她有生以來隻見過一次托尼·方丹。

    那是1862年的聖誕節,這話倒一點不假。

     "而且,"她為了把情況說得更有利些,又趕忙向北方佬士兵們補充一句,"那時候他喝得爛醉呢。

    "思嘉剛剛懷孕,感到很不舒服,心情也很不好,一方面很憎恨那些穿藍軍服的大兵闖入她的私室,順手牽羊拿走一些他們喜歡的小玩意兒,一方面也非常害怕托尼的事會最終毀了他們大家。

    監獄裡關滿了人,他們都是沒有多少理由便被抓進去的。

    她曉得哪怕查出來蛛絲馬迹,不僅她和弗蘭克,就連無事的皮蒂也得去坐牢。

     有一段時間華盛頓大肆宣傳動沒收全部"叛逆者的财産",以便償還合衆國戰績。

    這種宣傳鼓動合得思嘉處于一種極為痛苦的憂慮之中。

    此處,當前亞特蘭大還盛傳一種謠言,說凡是觸犯軍法者都要沒收其财産,思嘉知道了更是吓得發抖,生怕她和弗蘭克不僅會失去自由,還會失去房子、店AE蘚par和木廠。

    即使财産沒有被軍方沒收,但是如果她和弗蘭克被送進了監獄,那同沒收還有什麼兩樣呢,要是他們自己不在,誰來照管他們的生意呀? 她埋怨托尼給他們帶來了可怕的麻煩。

    托尼怎樣對自己的朋友作出這樣的事來?艾希禮怎麼會叫托尼到他們這裡來呢?她再也不願幫任何人的忙了,因為這似乎意味着讓北方佬像一窩蜂似地擁來向她勒索。

    是的,她會将需要她幫助的人都拒之門外。

    當然艾希禮除外。

    托尼來過之後的幾個星AE赲par裡,隻要外面路上有一點動靜,她便會從不安的睡夢中驚醒,生怕是艾希禮由于幫了托尼的忙也在設法逃跑,到得克薩斯去。

    她不知道艾希禮現在的情況怎樣,因為他們不敢往塔拉寫信透露托尼半夜來訪的事。

    他們的信可能會被北方佬截取,給農場帶來麻煩。

    但是幾個星期過去了,沒有什麼壞消息傳來,知道艾希禮總算沒有被牽連上。

    最後,北方佬也不再來打擾他們了。

     但是,即使這樣,思嘉仍然沒有從托尼來訪時開始的恐懼中擺脫出來。

    這種恐懼比圍城時的炮彈所引起的震驚更為厲害,甚至比戰争最後幾天裡謝爾曼的部隊所造成的恐怖還要厲害。

    似乎托尼在那個暴風雨之夜的出現一下子把她眼前那幅仁慈的AE?障搬走了,迫使她看到了自己的生活确實是很不牢靠的。

     1866年早春,思嘉環顧周圍,明白了自己和整個南方面臨着怎樣的前途。

    她可以籌劃和設計未來,她可以比自己的奴隸幹得更加賣力,她可以戰勝種種艱難困苦,她可以憑藉自己的堅強意志解決她在早年生活中從未經曆過的種種問題。

    然而,無論她作出多大的努力和犧牲。

    也無論她有多大的應變能力,她那付出了巨大代價才創立的一個小小開端卻可能随時被人家一把奪走。

    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情,那麼除了像托尼痛苦地提到過的那種臨時法庭和橫行霸道的軍畫裁判之外,她是沒有任何合法權利,也不可能得到任何補償的。

    那些日子隻有黑人才擁有權利或者能取得補償。

    北方佬已經使南方屈服了,他們還打算繼續下去。

    南方就像被一隻狠毒的巨手弄得完全颠倒了,過去當權的人現在比他們以前的奴隸還要束手無策了。

     佐治亞州到處有重兵把守,派到亞特蘭大的人比别的地方更多,各個城市北方佬部隊的指揮官們有着絕對的權利,對于當地居民甚至操有生殺大權,而且他們行使了這種權利。

    他們可以而且确實憑一點點微不足道理由或者無緣無故地将市民送進監獄,奪走他們的财産,将他們絞死。

    他們可以确實用種種自相矛盾的法規來折磨市民,例如,怎樣經商、付仆人多少工資、在公開或私下場合說什麼話、給報紙寫什麼文章,等等,都是有規定的。

    他們甚至規定垃圾該什麼時候倒,倒在什麼地方,如何倒法。

    他們規定過去南部聯盟擁護者的妻子女兒隻能唱什麼樣的歌,因此誰要是唱了《狄克西》或《美麗的藍旗》,便構成僅次于叛逆的罪名了。

    他們規定任何人如果沒有履行"絕對忠誠"的宣誓,就休想從郵局領取信件。

    他們甚至禁止發給新婚夫婦結婚證書,除非他們乖乖地宣讀了這令人憎惡的誓言。

     報界被剝奪了言論自由,以緻軍方的種種目無法紀或劫掠行為根本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