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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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自己已恢複的力量, 而不是借助天上強權的勉強容忍,逃離 冥河激流,所以彼此欣喜若狂。

     &ldquo這爿地,這抔土,還有這氣候,&rdquo于是 那位敗落的大天使說,&ldquo難道這就是我們 必須用天堂換來的地方,用天上的光明 換來的傷心陰暗?如此也罷,既然現在 他是帝王,他當然可以随心所欲,發号 施令,無論言行如何,他必然一貫正确: 離他越遠越好。

    論理智,他與我們不相 上下,論力量,則高出對手,一枝獨秀。

     再見吧,幸福的土地,歡樂美好的家園! 歡呼吧,恐怖!歡呼吧,你這陰曹地府! 你,深不可測的地獄,來歡迎新的戶主: 他心如止水,不因時過境遷而一改常态, 心自有它的容身之地,在它自己的世界, 能夠把地獄變成天堂,把天堂變成地獄。

     即使我仍在原職原位,甚至于左遷擢升, 無論身居何位,他雷霆在手,有誰堪與 一比強大?不管情況怎樣,在這個地方 我們将會自由自在;上帝不會因為妒忌 建造地獄,于是把我們從這裡攆走另發。

     這裡我們可以穩坐江山,按照我的選擇, 盡管在地獄為王,但卻仍不負遠大志向, 甯願在地獄裡當政,也不願在天堂供職。

     因此,為什麼我們還讓我們忠實的朋友, 那些我們的事業夥伴和患難與共的戰友, 如此喪魂落魄地躺在已經被忘卻的湖上, 而不召喚他們與我們分享這不幸宅第裡 他們的部分?不然再試一次,重整隊伍, 隻要可以重新奪回天堂,不惜一切手段, 否則身在地獄,還有什麼更大損失好談?&rdquo 撒旦說完之後,别西蔔就這樣對他答道: &ldquo各路大軍的英明統帥,除了上帝以外, 沒有誰能夠戰勝他們;他們在陷入絕境, 在戰鬥殘酷激烈時,在危險的作戰前線, 常聽到你的聲音,發起總攻的必勝信号; 雖然他們現在匍匐在地,精疲力竭倒在 那邊的火湖上,恰如我們片刻之前驚魂 不定,魂飛魄散一樣,但是,如果他們 再次聽到你的聲音,在恐懼和危險之下 他們希望中充滿活力的保證,他們必将 即刻再次獲得新的勇氣,從而恢複生機; 掉進如此緻命的深淵,這也難怪!&rdquo 他的話音幾乎還沒落地,魔王魁首馬上 就向岸邊不停地移動;他那笨重的盾牌, 天堂神火煅造,巨大,滾圓,又重又厚, 拖在身後。

    那面巨大的圓盾,猶如滿月, 懸挂在他的雙肩,那球狀猶如托斯卡納 那位大師〔39〕,在夜晚通過望遠鏡觀察所見: 他從飛索爾〔40〕的山頭或在瓦爾達諾〔41〕,遠遠 看到在凸凹不平的球體上,存在着未經 發現的一片片陸地,一條條江河,或許 還有一座座高山。

    從挪威群山之上砍伐 下來的最高松樹,可作大型旗艦的主桅, 但與他的戰矛相比,不過區區一根小棍 他拄着戰矛當拐杖,以此支撐自己踉踉 跄跄的步履,行走在正在燃燒的泥灰上, 與踏在天庭碧空上的步調完全判若兩樣; 此外,那灼熱的氣浪,星火閃躍,鋪天 蓋地,烤得他渾身疼痛難熬。

    即使如此, 他卻統統忍受,一直走到火海岸邊為止, 他站在岸上,呼喚他的軍團,他們雖然 形如天使,但卻神志恍惚地躺着,就像 層層疊疊的秋葉撒滿瓦倫布洛薩〔42〕的條條 小溪,那兒的參天古木遮天蔽日,從而 使埃特魯斯坎〔43〕樹影斑駁;或者就像漂來 漂去的稀稀拉拉的海草,他看到的景象, 就如同當初布西利斯〔44〕和他的孟菲斯騎兵〔45〕 出于對背信棄義之人的憎恨,他們追擊 歌珊地〔46〕的逗留者時,俄裡翁〔47〕武裝的狂風, 激怒紅海海岸,其驚濤駭浪吞沒了他們 一樣:同夥的浮屍和毀壞的戰車,無處 不在的悲慘絕望,數不盡的損失,這些 覆蓋着洪流,他們令人驚駭的變化令他 目瞪口呆。

    他的叫聲如此響亮,以至于 空洞的深深地獄充滿回響:&ldquo各位王子, 各路大王,勇士們,天堂之花曾經屬于 你們,現已喪失,但願這樣的驚愕能夠 抓住永恒的天使;或者你們已選擇此地, 經過艱苦作戰之後以便恢複你們的疲乏, 你們發現就在這兒可以安眠,悠閑自得, 仿佛就在天國的山谷一樣?或者,你們 就以這副絕望的姿态發誓崇拜那征服者? 他現在看着基路伯和撒拉弗在洪流之中 滾來滾去,身邊漂浮着零零散散的武器 和戰旗,直到不久之後,來自天堂大門, 他快速撲來的追軍看到優勢,大軍壓境, 把我們踩在腳下,一落千丈,或者因為 受到連環霹靂攻擊,所以我們呆若木雞, 一頭掉進這深淵之底為止:請你們醒醒, 要麼站起來,要麼就将永遠倒下!&rdquo 他們聽到之後,窘迫不安,于是就展開 翅膀,雀躍而起,就像當班的士兵一樣, 出于習慣,在值班的時候打盹恰被他們 敬畏的長官撞見,猛然醒來,比起打盹 以前精神更加振作。

    他們并非沒有感到 他們自己身陷何等悲慘的苦境,也不是 沒有感到劇烈的痛苦,然而一聽到他們 統帥的聲音,他們聞風而動,人數之衆, 就像阿姆蘭之子〔48〕在埃及厄運當頭的時候, 他圍繞海岸,揮動那根立竿見影的蔔杖, 應召而來的蝗蟲〔49〕猶如一片烏雲,借東風 盤旋而至,籠罩在不敬法老〔50〕的王國上空, 使尼羅河流域處處黯然無光,漆黑如夜, 進入眼簾的壞天使如此之多,數不勝數, 他們展開翅膀,在地獄的蒼穹之下盤旋, 忽上忽下,圍繞着簇簇火焰翻飛,直到 看見發出的信号:他們偉大的蘇丹〔51〕不斷 揮舞高高舉起的戰矛,指引他們的方向, 他們保持着穩定的平衡姿态,向下降落 在堅硬的硫磺石上,擠得原野滿滿當當: 即使人口稠密的北方,從她寒冷的下身 落下的野蠻子孫〔52〕,跨過萊茵河或多瑙河, 當時他們就像一股洪水不停地湧向南方, 從直布羅陀〔53〕以南向北延伸到利比亞〔54〕沙灘, 他們的數量也決不能與這兒的數量相提 并論。

    毫不拖延,每一個中隊和每一個 小隊,一個個隊長匆匆忙忙地奔向他們 了不起的司令官所站的地方:他們身材 如神,體格魁梧過人,個個都具有王子 一般的高貴尊嚴,這些原來曾經在天堂 掌權的天使論資就位;雖然天上的記錄 曾經留下他們的名字,但是,由于造反, 劣迹斑斑,已經從《生命冊》〔55〕中被抹掉, 如今早已被遺忘。

    然而,如果他們不在 夏娃的子孫之列,就不會謀得新的名号; 他們在地球上遊蕩,直到上帝考驗人類, 極度容忍的期間,他們頻施欺詐和謊言, 誘使人類絕大部分堕落,背棄曾經創造 他們的上帝,從而玷污他看不見的榮耀; 那榮耀常常使他們改變外形,換成一副 野獸的形象;他們是一群魔鬼,卻披上 快樂的宗教外衣,威風凜凜,金玉其外, 受人崇拜,奉若神明:因此,在異教徒 世界,或以五花八門的名字,或以形形 色色的偶像,他們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56〕。

     缪斯,請你說說,一旦聽到他們那偉大 帝王的召喚,按照他們後來所稱的名字, 誰第一,誰最後,從燃燒的長榻上睡夢 醒來,按照角色大小,依次逐個地來到 他站立的空空湖岸,但與此同時,那幫 亂哄哄的喽啰卻站得遠遠的?那些頭頭 腦腦來自地獄深淵,徘徊徜徉在大地上, 尋找他們的獵物,久久以後,竟敢安排 他們的牌位緊鄰上帝的神位,竟敢安排 他們的祭壇緊鄰他的聖壇,在各個民族 中間和周圍放上崇拜的偶像,竟敢大膽 頂撞尊位在基路伯中間的耶和華〔57〕從錫安 發出的驚天霹靂;更有甚者,他們常常 把他們的座座神龛設立在他的聖殿裡面, 供上令人厭惡的祭品;他們竟然用該受 詛咒之物亵渎他的神聖大典和莊嚴節日, 竟敢憑借他們的黑暗公開侮慢他的光明。

     第一個是摩洛〔58〕,恐怖之王,他渾身沾滿 以人獻祭的鮮血,還有父母的汪汪眼淚; 雖然他們孩子們的一陣陣哭聲穿過烈火 飛向他猙獰的偶像,但那大鼓小鼓鼓聲 喧天,哭聲因而充耳不聞。

    在亞珥歌柏 和巴珊〔59〕,在拉巴〔60〕和她潮濕的平原,直到 亞嫩河遠端的支流地區,那亞扪人〔61〕無不 崇拜他。

    可他不但不以諸如此類的膽大 妄為的鄰近地區為滿足,反而施展欺詐, 誘導聰慧過人的所羅門〔62〕為他在那座腥風 血雨的山上興建他的神廟,與上帝聖殿 面對面分庭抗禮,并使他的小樹林成為 令人愉快的欣嫩子谷〔63〕,從此以後,人們 就把托非特〔64〕和黑色的欣嫩子谷稱為一種 地獄。

    第二個是基抹〔65〕,淫穢恐懼的摩押〔66〕 子孫,從阿洛埃〔67〕到尼波〔68〕,延伸到最南端 亞巴林〔69〕的荒野;在希實本〔70〕以及在何羅念〔71〕, 在希宏王〔72〕的國土上,在葡萄藤遍地覆蓋, 鮮花爛漫的西比瑪山谷及其以外的地方, 再從以利亞利延伸到瀝青湖〔73〕:别名毗珥〔74〕, 那時,他在什亭〔75〕誘騙從尼羅河長途跋涉 而至的以色列人,為他舉行淫亂的禮儀, 從而使他們付出慘重的代價。

    從那以後, 他把他淫蕩的秘密祭神儀式甚至擴大到 那座臭名昭著的小山〔76〕,緊鄰那位殺人狂 摩洛的小樹林邊,淫欲與憎惡比肩而立, 直到正直的約西亞王〔77〕驅趕他們進入地獄。

     尾随這些而至的那些男性以及這些女性, 從那古老的幼發拉底河洪水泛濫的沿岸, 到把埃及和叙利亞陸地分開的溪流一帶, 他們共同的名字就叫巴力以及亞斯他錄〔78〕。

     就神靈們而言,隻要他們感到心滿意足, 就可以随心所欲,或者做男,或者為女, 亦可不男不女,他們純潔的本體是如此 柔軟和單純,與關節或者肢體既不相連, 也不受其支配,也不像贅肉懸挂在脆弱 無力的骨骼上面;但是,他們可以選擇 各種各樣的外形,膨脹或者壓縮,明亮 或者陰暗,他們既能實現天空中的目标, 也能完成愛或者恨的任務。

    以色列民族 為了那些神靈,常常抛棄以色列的上帝, 在他正當的祭壇前空空蕩蕩,人迹罕至, 而對獸性的諸神頂禮膜拜;正因為如此, 他們才在戰鬥中就像彎弓一樣頭顱低垂, 倒在卑鄙的敵人戰矛面前。

    在這些成群 結隊的偶像中間,有一位名叫亞斯托勒〔79〕, 腓尼基人稱其為阿斯塔特,天堂的女王, 她的頭上戴有新月形的觸角;每每明月 之夜,西頓〔80〕的處女們就會把自己的誓詞 和歡歌一遍遍獻給她那光彩奪目的形象; 在錫安,歌聲同樣綿綿不絕,她的寺廟 矗立在那座非分的山上,此乃溺愛妻子 之王〔81〕所建,他的心,盡管就像天寬地厚, 但卻陶醉于美女的偶像崇拜,于是倒向 肮髒的一座座偶像。

    塔模斯〔82〕,接踵而至, 他在黎巴嫩一年一度的創傷吸引着那位 叙利亞的少女哀悼他的命運,一首一首 情至意盡的小曲在夏季天天響起,在此 期間,發源于他故鄉岩間的阿多尼斯河〔83〕, 紫紅的河水平穩流入大海,或許這就是 塔模斯一年一度的創傷血染河水的結果: 當以西結〔84〕的目光掃過異化的猶大那一群 陰暗無光而倍受崇拜的偶像時,他信目 而望,看到她們在神聖的門廊縱情悲嚎, 愛情的故事以同樣的狂熱使錫安的女兒 受到感染。

    接下來的一位實實在在感到 悲哀,掠來的約櫃毀掉了他的獸類形象, 在他自己的神廟裡,他直挺挺地摔倒在 門檻邊緣的地上,腦袋和兩隻手臂分離, 令他的崇拜者們羞愧難當:他名叫大衮〔85〕, 海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為魚,但是, 他卻讓他的神殿巍然聳立在亞瑣都〔86〕之頂, 從而使得巴勒斯坦海岸全境,迦特以及 阿什克隆,以革倫和加沙的偏遠的邊界, 無處不深恐敬畏。

    他後邊跟來的是臨門〔87〕, 他讨人喜歡的神座位于美麗的大馬士革〔88〕, 建築在那河水清清,土地肥沃的亞罷拿 和法珥法兩條河的河岸,他也不揣冒昧, 同樣要與上帝之家相頂相背:一旦失去 一位麻風病患者〔89〕,他就得到了一個國王, 他的名字叫亞哈斯,一位愚蠢的征服者, 他拆掉上帝的祭壇〔90〕,以示輕蔑,再換上 叙利亞風格的祭壇,壇上燃燒着他那些 令人作嘔的祭品,而供奉的一座座神像 全是他征服的敗将。

    就在這一個個之後 露面的一大群偶像名重一時,姓氏如下: 奧西裡斯〔91〕,伊希斯〔92〕,何露斯〔93〕以及其随從, 他們施展怪異的畸形和妖術,誤導欺騙 狂熱入迷的埃及和她的一個個祭司甯願 去尋找他們的那些披着獸形僞裝,流離 失所的遊神,而不是人。

    以色列人同樣 用黃金在何烈澆鑄成牛犢〔94〕;叛王〔95〕在聖地 伯特利和在達恩犯下了同樣的雙倍罪行, 他把造物主上帝比做那啃食牧草的公牛, 耶和華,他在前進途中經過埃及的一個 深夜,僅僅一擊,最早的埃及人就連同 她咩咩哄叫的邪神統統化為烏有。

    最後 走來的是彼列〔96〕,即使他不在天堂的堕落 神靈行列裡邊,但也沒有誰比他更淫穢 下流,比他更貪求肉欲,比他更加甘願 堕落。

    沒有神廟為他而立,也沒有香火 為他而供,而當祭司效尤以利之子〔97〕渎神 革教時,色情和暴力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