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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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财,對此的解釋就是說經過更近距離的觀察,她突然被她迷住了,覺得她太有魅力了。

    對于這個反複無常的富婆的遲到的認識,他們表示由衷的認同和贊賞,而且,這件事情事先并沒有策劃,他們就越發激動;因此,他們為她設想了多種可能的前景。

    凱特知道自己的分量,她認為自己是漂亮的,而無疑又是棘手的,感覺自己聰明但又冷酷,而且,她胸懷野心,但又很不成熟,所以,非常遺憾,她做不到若無其事,也不會裝傻,以獲取生活的甯靜。

    她在理智的時候會相當安靜,甚至過于安靜,而在理智缺失的時候,她則會煩躁不安。

    此時,她正處于——兩種極端之間的較好狀态,至少她認為如此。

    她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她那個希望破滅的媽媽在彌留之際,趁莫德姨媽在梯道上質詢護士之機,也不忘提醒她,人總是相互利用的,現在,她就是被人家利用的人。

    媽媽臨死之前依然相信,自己當時正在努力利用那個人。

     凱特見過克羅依先生之後不久,便與丹什先生一起去散步;不過與往常完全一樣,大部分時間都是坐着交談。

    他們坐在湖邊的大樹下,俨然一對老朋友,有些時候談得特别起勁,好像正緻力于解決他們年輕人廣袤世界裡的一切問題,也有些時候靜靜地坐着,肩并着肩,也許更緊密,以至于過往的人們認為他們是已經訂婚很久的情侶,人們确實很容易做這樣的判斷。

    他們看起來絕對不像是一年之前初識,而且大部分時間又沒有聯系的新朋友,至少是交往好多年的老朋友。

    事實上,他們都把對方當成老朋友,關于他們曾經約會過幾次,那也隻是迷離恍惚的感覺,似乎很多,而對于未來,他們也希望有更多的機會,而且差異越小越好。

    他們之所以希望維持現狀,與陌生人的推測分析不同,他們之間仍缺少正式、最終的共識。

    丹什很早便向她提出這個問題,但她的回答是為時尚早,當然,這是個模糊又方便的回答;正因如此,後來才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們一緻承認,他們認識的時間太短,尚不足以訂婚,不過他們也認為,對于做其他任何事情,這段時間是夠長的,對他們而言,結婚有點活像一座尚未修建通道的寺廟。

    他們都是該寺廟中的人,而且已經在大院裡相聚過,但目前隻能偶爾相聚。

    然而,凱特并沒有可以傾訴心事的人,因此,對于父親的猜疑,她很難理解源頭在哪裡。

    倫敦傳播謠言的能力是遠近聞名的,瑪麗安也必定得到了消息,因為莫德姨媽與兩者都未曾直接接觸,更證實了倫敦的這種神奇能力。

    肯定是有人看見了他們。

    當然,她沒有躲過人家,她從未做任何努力來掩人耳目,那也是她力所不能及的。

    但是,人家看見了什麼呢?他們做了什麼?她戀愛了,對此她很明白,但這完全是她自己的事情,而且,她感覺自己從前的行為,乃至當前的行為,都是異常中規中矩的。

     “我覺得,事實上我很肯定,莫德姨媽有寫信給你的意圖,我想你最好做好準備。

    ”他們一見面,她就對他這麼說。

    不過,她随即又說:“你要想好如何應對她。

    我很清楚她會跟你說些什麼。

    ” “那麼,你能告訴我她會說什麼嗎?” 她思考了片刻。

    “不能告訴你,否則就沒意思了。

    她想好的事情,她會盡最大力氣去做到。

    ” “你是說,她認定我是一個無賴?無論如何都配不上你?” 他們又是緊挨着坐在一隻椅子上。

    此時,凱特又略微思考了一下。

    “是配不上她。

    ” “哦,我知道,那是當然的。

    ” 他認為這算不上一個問題,而是一個真理。

    不過,他們之間交流過而且相互推翻過的真理并不算少。

    然而,凱特卻讓這一條完全通過,隻是說:“她一直表現得那麼好。

    ” “我們也一樣。

    ”丹什鄭重聲明,“我想,你也知道,我們的行為舉止一直是極為得體的。

    ” “對于我們自己,乃至對于一般的人而言,确實如此,但對她而言就不然。

    ”凱特說,“對她而言,我們簡直是魔鬼。

    她一直在給我們套繩子,所以,如果她真的讓人叫你去,那你就必須掂量好自己的立場。

    ” “這個我一直都很明白。

    我更關心你的立場。

    ” “好吧,”凱特過了一會兒說,“她所關心的,是你會從她的手裡奪走什麼。

    ”他看着她,一直看着她,不管哪一位不希望她孤單寂寞的人,為了她的未來,都可能希望他的凝視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珍惜的,希望她永遠不會覺得夠了。

    她自己的感覺是,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必須擁有它,都必須完完整整地占有它;而且,十分奇怪,她已經覺得,她可以想辦法将它與其他陌生的事物一起占為己有,私自珍藏,卻不用付出絲毫代價,她甚至可能已經開始行動了。

    他們是戀人,她毫不回避這個事實,她欣然接受,也為他感到高興。

    不過,她是與衆不同的人,因此,她對這種事情的看法與傳統觀點不是完全一緻。

    她堅持認為,這等事本來就是他們的權利,完全可以想當然,因而甚至算不上什麼大膽的行為;不過,丹什雖然同意她的看法,但他很驚訝她為什麼會對問題這樣簡單化,對她的價值觀也很驚詫。

    生活不可能一帆風順,必定充滿坎坷,與此同時,他們相互擁有對方,這就足夠了。

    這是她的邏輯,可是,對他而言,他們并未真的相互擁有,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然而,他又一直覺得,若是一味強求肯定是不妥的。

    要把勞德夫人排除在計劃之外,那是不可能的。

    她跟這件事情關系密切,而且她的立場肯定很堅定;因此必須敞開大門,讓她進來。

    她總是坐着大馬車進來,而他們隻能一起無可奈何地坐着,眼睜睜地看着她的大馬車在他們周圍繞一圈,好像首長在檢閱部隊,最後威嚴十足地從車上下來。

    我們的年輕人感覺,她很粗俗,但也很高貴,而且這些遠非她的全部。

    她認為他缺乏生活資源,這并非因為她粗俗,盡管這可能極大地助長了這種觀點;她的強大和威脅,也并非因為她有這個缺點。

     至于生活資源,似乎别人都很充足,唯有他缺乏,而他生活資源的匮乏,确實是很醜陋、很令人讨厭的事情,尤其是他們倆在口頭上随便認定凱特的生活狀況很“滑稽”,他缺乏生活資源的醜陋更為明顯,甚至是無恥。

    事實上,他有時也反問自己,凱特的生活狀況雖然滑稽,但是,他的某種意識可能更為滑稽:他私底下竟然也不能相信自己有緻富的一天。

    他是有很強的緻富信心的,但是,經過分析之後,他卻理解不了緻富的邏輯,雖然他比别的任何人擁有更好的見識。

    他同樣很清楚自己在智力和體力上都并非那麼不濟事,他清楚自己既不是笨蛋也沒有殘疾;但是,他知道自己确實沒有機會。

    他知道這是不容置疑的,而且說來奇怪,他并沒有覺得這種情況令人沮喪,或者會束縛他的手腳。

    不過,現在他不得不考慮這種狀況對他的婚事的負面影響,這是他首次權衡這個影響的分量。

    他跟凱特并肩坐着的時候,天平總是在他面前晃動着,而當他在說話或聽她說話的時候,這座天平的形态總是那麼奇怪。

    有時右邊低,有時左邊低,從未碰巧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