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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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我可以把老馬裡内特叫過來，給他梳洗一下嗎？&rdquo勒德呂太太問道。
他點了點頭，然後也下去了，推開那扇小門，對妻子說： &ldquo他走了。
&rdquo 他接着又去忙工作了。
他每天等到最後一個客人離開，關上鐵窗。
安托萬對走路像鴨子一樣擺動的六十八歲的約瑟夫，弗朗索瓦，以及站在櫃台後面的于勒都說了一遍： &ldquo他去了。
&rdquo 他的聲音越來越自然。
然後他對主廚于連·貝爾努也說道： &ldquo他去了。
&rdquo 利澤洛特穿着黑色絲質套裙，豐滿而性感，在給顧客拿衣服時很輕松地微笑着。
她太年輕，太有活力了。
十一點過後，客人都走了。
現在，安托萬正等着關窗。
以前，都是他跟父親一起等打烊的，這是他們爺倆每天必做的事情。
費爾南德一算好賬，就帶着那個綠色金屬保險箱，從小門進去，上了三樓。
他們夫妻倆的卧室在兩個老人卧室的正上方。
于勒換衣服的速度比别人快，手插在口袋裡，豎起大衣的領子，走了出去，因為三月的晚上還是有點涼的。
櫃台後面，有一個窗戶正對着通往地窖的樓梯。
跟往常一樣，安托萬關窗戶，上鎖。
兩個洗碗女工從後門走了出去。
他幾乎不怎麼認得她們，因為洗碗工都幹不長。
有時候還要找些男人來洗碗。
主廚于連·貝爾努穿上時髦的駱駝毛大衣，他的跑車停在街角。
&ldquo明天見，老闆！&rdquo 他猶豫着要不要再說點什麼話，但最終隻是重重地握了握安托萬的手。
其他人也一樣。
他們一個個地出了門，回到自己的個人生活裡。
隻剩下兩盞燈還亮着，燈光周圍氤氲着一圈水汽，就像霧一樣。
食物的氣味沒那麼誘人了。
他借助放在櫃台後面的手柄，已經關上百葉窗。
雷阿爾市場此時正是熱鬧的時候，四面八方都是卡車的聲音。
五十年前，甚至在一九一四年戰争之後，酒吧一直開到淩晨，每天接待各種各樣的人，包括流浪漢和妓女。
他要回去了。
昨天晚上他爸爸還跟他一起待到這時候。
他們兩個人都不說話。
百葉窗拉下時發出一陣搖晃的聲音，然後就是門口那扇更窄的鐵門的聲音。
他應該從走廊回去，把把手放回原處。
安托萬在酒吧後面站了一會兒，看着架子上擺着的酒瓶。
最後他拿了一瓶馬爾白蘭地，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以前可不會這樣，隻在吃飯時喝一點點。
關燈。
進走廊。
關上小門。
他檢查一下廚房和洗碗池，确定無虞之後就上樓去了。
忙了一天之後肩膀很酸。
他驚訝地發現父母的卧室裡有一個他不認識的老太太。
&ldquo先生，我已經盡我所能了。
我想我帶了四根蠟燭和聖水，您應該會滿意的。
您願意給點什麼都行。
&rdquo 他對這個老女人早有耳聞，她給這一帶的死人洗屍體。
她的臉圓圓的，表情恬靜，藍色的大眼睛看上去很純潔，她身上穿的衣服還是二十多年前的款式。
他在錢包裡拿了幾張票子遞給她。
老女人指着仍睡在桃木床上的他的母親問道： &ldquo她沒事吧？我們搬走遺體時，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rdquo 安托萬不知道她們把他父親放到哪裡去了。
他穿過客廳，以前他曾和兩個兄弟在這裡一起溫習功課和玩遊戲。
廚房一直沒派上用場，因為他們一直都是在客人來之前在餐廳裡吃飯，所以後來就把廚房改造成雜物間。
奧古斯特被放在勒德呂太太，也就是那個保姆的床上。
他的頭上系着一條毛巾，以免下颌會張開。
兩隻眼睛已經閉上了，臉上也不是剛剛那種咧着嘴的樣子。
有人還給他的手上放了一條家裡沒有的念珠。
費爾南德站在那兒看着他，等着他的反應。
看到他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她就小聲說： &ldquo好像是馬裡内特&hellip&hellip&rdquo 兩根蠟燭已經點上，一根聖枝已經浸在一個裝着聖水的碗裡。
他沒有祈禱。
從來沒人教他怎麼祈禱。
他覺得非常疲勞，但是還是得通知一下兩個兄弟。
勒德呂太太建議說： &ldquo還是我來看着他吧，我一晚上不睡沒什麼大不了。
我如果實在熬不住，就在客廳的沙發上躺會兒好了。
&rdquo 這裡什麼都老了，都舊了！奧古斯特一直反對換掉屋裡的任何東西。
他妻子就是一件白天被人随便亂放的物品。
&ldquo走吧。
&rdquo 他們上了三樓。
格局跟二樓一樣，但是東西的顔色更鮮豔，家具也更現代化。
屋裡開着燈。
他脫下外套，他妻子脫下黑色裙子，甩了甩一頭褐色的頭發。
&ldquo你要先給費迪南打電話嗎？&rdquo 他點了點頭，開始撥電話。
他拿着電話，松了松領帶。
費迪南和妻子兒子住在城堡公園附近一棟很現代的大樓裡，大半夜的電話鈴聲應該能夠吵醒他。
&ldquo你沒撥錯号碼吧？&rdquo 他還在等着，表情煩悶而不是傷心。
&ldquo喂！維羅妮卡，是你嗎？&rdquo 他的嫂子說話聲很輕。
&ldquo費迪南不在嗎？&rdquo &ldquo可憐的人，他已經睡了。
我不得不給他吃了點安眠藥，因為他最近正被莫維斯案搞得焦頭爛額。
怎麼啦，安托萬？你怎麼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你媽媽出了什麼事嗎？&rdquo &ldquo是我父親。
&rdquo &ldquo病了嗎？&rdquo &ldquo他去世了。
&rdquo &ldquo怎麼死的？&rdquo &ldquo醫生沒說。
我也沒問。
我想應該是栓塞症。
他一臉青紫。
&rdquo &ldquo他在醫院嗎？&rdquo &ldquo不在。
在家裡，現在他在保姆的房裡。
&rdquo &ldquo你覺得我一定要叫醒費迪南嗎？他需不需要做些什麼？&rdquo &ldquo我怕，要是不通知他，他會生氣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不知道&hellip&hellip你也許是對的&hellip&hellip别挂電話&hellip&hellip&
他點了點頭，然後也下去了，推開那扇小門，對妻子說： &ldquo他走了。
&rdquo 他接着又去忙工作了。
他每天等到最後一個客人離開，關上鐵窗。
安托萬對走路像鴨子一樣擺動的六十八歲的約瑟夫，弗朗索瓦，以及站在櫃台後面的于勒都說了一遍： &ldquo他去了。
&rdquo 他的聲音越來越自然。
然後他對主廚于連·貝爾努也說道： &ldquo他去了。
&rdquo 利澤洛特穿着黑色絲質套裙，豐滿而性感，在給顧客拿衣服時很輕松地微笑着。
她太年輕，太有活力了。
十一點過後，客人都走了。
現在，安托萬正等着關窗。
以前，都是他跟父親一起等打烊的，這是他們爺倆每天必做的事情。
費爾南德一算好賬，就帶着那個綠色金屬保險箱，從小門進去，上了三樓。
他們夫妻倆的卧室在兩個老人卧室的正上方。
于勒換衣服的速度比别人快，手插在口袋裡，豎起大衣的領子，走了出去，因為三月的晚上還是有點涼的。
櫃台後面，有一個窗戶正對着通往地窖的樓梯。
跟往常一樣，安托萬關窗戶，上鎖。
兩個洗碗女工從後門走了出去。
他幾乎不怎麼認得她們，因為洗碗工都幹不長。
有時候還要找些男人來洗碗。
主廚于連·貝爾努穿上時髦的駱駝毛大衣，他的跑車停在街角。
&ldquo明天見，老闆！&rdquo 他猶豫着要不要再說點什麼話，但最終隻是重重地握了握安托萬的手。
其他人也一樣。
他們一個個地出了門，回到自己的個人生活裡。
隻剩下兩盞燈還亮着，燈光周圍氤氲着一圈水汽，就像霧一樣。
食物的氣味沒那麼誘人了。
他借助放在櫃台後面的手柄，已經關上百葉窗。
雷阿爾市場此時正是熱鬧的時候，四面八方都是卡車的聲音。
五十年前，甚至在一九一四年戰争之後，酒吧一直開到淩晨，每天接待各種各樣的人，包括流浪漢和妓女。
他要回去了。
昨天晚上他爸爸還跟他一起待到這時候。
他們兩個人都不說話。
百葉窗拉下時發出一陣搖晃的聲音，然後就是門口那扇更窄的鐵門的聲音。
他應該從走廊回去，把把手放回原處。
安托萬在酒吧後面站了一會兒，看着架子上擺着的酒瓶。
最後他拿了一瓶馬爾白蘭地，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以前可不會這樣，隻在吃飯時喝一點點。
關燈。
進走廊。
關上小門。
他檢查一下廚房和洗碗池，确定無虞之後就上樓去了。
忙了一天之後肩膀很酸。
他驚訝地發現父母的卧室裡有一個他不認識的老太太。
&ldquo先生，我已經盡我所能了。
我想我帶了四根蠟燭和聖水，您應該會滿意的。
您願意給點什麼都行。
&rdquo 他對這個老女人早有耳聞，她給這一帶的死人洗屍體。
她的臉圓圓的，表情恬靜，藍色的大眼睛看上去很純潔，她身上穿的衣服還是二十多年前的款式。
他在錢包裡拿了幾張票子遞給她。
老女人指着仍睡在桃木床上的他的母親問道： &ldquo她沒事吧？我們搬走遺體時，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rdquo 安托萬不知道她們把他父親放到哪裡去了。
他穿過客廳，以前他曾和兩個兄弟在這裡一起溫習功課和玩遊戲。
廚房一直沒派上用場，因為他們一直都是在客人來之前在餐廳裡吃飯，所以後來就把廚房改造成雜物間。
奧古斯特被放在勒德呂太太，也就是那個保姆的床上。
他的頭上系着一條毛巾，以免下颌會張開。
兩隻眼睛已經閉上了，臉上也不是剛剛那種咧着嘴的樣子。
有人還給他的手上放了一條家裡沒有的念珠。
費爾南德站在那兒看着他，等着他的反應。
看到他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她就小聲說： &ldquo好像是馬裡内特&hellip&hellip&rdquo 兩根蠟燭已經點上，一根聖枝已經浸在一個裝着聖水的碗裡。
他沒有祈禱。
從來沒人教他怎麼祈禱。
他覺得非常疲勞，但是還是得通知一下兩個兄弟。
勒德呂太太建議說： &ldquo還是我來看着他吧，我一晚上不睡沒什麼大不了。
我如果實在熬不住，就在客廳的沙發上躺會兒好了。
&rdquo 這裡什麼都老了，都舊了！奧古斯特一直反對換掉屋裡的任何東西。
他妻子就是一件白天被人随便亂放的物品。
&ldquo走吧。
&rdquo 他們上了三樓。
格局跟二樓一樣，但是東西的顔色更鮮豔，家具也更現代化。
屋裡開着燈。
他脫下外套，他妻子脫下黑色裙子，甩了甩一頭褐色的頭發。
&ldquo你要先給費迪南打電話嗎？&rdquo 他點了點頭，開始撥電話。
他拿着電話，松了松領帶。
費迪南和妻子兒子住在城堡公園附近一棟很現代的大樓裡，大半夜的電話鈴聲應該能夠吵醒他。
&ldquo你沒撥錯号碼吧？&rdquo 他還在等着，表情煩悶而不是傷心。
&ldquo喂！維羅妮卡，是你嗎？&rdquo 他的嫂子說話聲很輕。
&ldquo費迪南不在嗎？&rdquo &ldquo可憐的人，他已經睡了。
我不得不給他吃了點安眠藥，因為他最近正被莫維斯案搞得焦頭爛額。
怎麼啦，安托萬？你怎麼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你媽媽出了什麼事嗎？&rdquo &ldquo是我父親。
&rdquo &ldquo病了嗎？&rdquo &ldquo他去世了。
&rdquo &ldquo怎麼死的？&rdquo &ldquo醫生沒說。
我也沒問。
我想應該是栓塞症。
他一臉青紫。
&rdquo &ldquo他在醫院嗎？&rdquo &ldquo不在。
在家裡，現在他在保姆的房裡。
&rdquo &ldquo你覺得我一定要叫醒費迪南嗎？他需不需要做些什麼？&rdquo &ldquo我怕，要是不通知他，他會生氣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不知道&hellip&hellip你也許是對的&hellip&hellip别挂電話&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