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本序

關燈
dquo風雅&rdquo,大多并不僅僅發乎情而止乎禮。

    所以歸結起來說,風雅之愛,是中世紀宮廷生活的特殊産物,是騎士對自己浪漫行為的詩意描寫,給宮闱穢聞披上一襲愛情的輕紗。

    如果說,騎士與我國舊小說裡行俠仗義的武俠不無類似之處,那麼,正是在&ldquo風雅&rdquo這一點上,有别于我國血性男兒不近女色的正氣。

    &mdash&mdash騎士作風,建樹了西方的禮俗(lapolitesseoccidentale),男子的殷勤(lagalanteriemasculine)和對女性的崇拜(lecultedelafemme),間接開啟法國十七世紀纖巧的文風(lapréciositéduⅩⅦesiècle)&hellip&hellip騎士制度已成往昔的史實,但豪俠尚義的騎士精神,永遠不會過時;騎士時代固然過去了,但西方社會留下了尊重女性的習尚。

     &ldquo風雅&rdquo文學,在法國曾經成為一代文藝風尚。

    而《特利斯當與伊瑟》,正是這種文藝的代表作品。

     根據故事情節,特利斯當名義上是一國的嗣主,實際上是以騎士身份出現于馬克的宮中,充當國王的&ldquo琴師、獵手與臣下&rdquo。

    而且終其一生,從迎戰莫豪敵始,到馳援卡埃敦止,都是作為一名騎士在橫戈躍馬,好義任俠。

    他的風流罪過,馬克王即使有回護之意,也經不住權臣再三撺掇,最後下令嚴加懲處。

    從這一側面,也能看出中世紀社會的尊卑上下:封建貴族的地位,遠比騎士要高。

    隻有老百姓才記着特利斯當的好處,見他落難,深表同情,願他化險為夷,這裡也透露出一個消息:除暴安良的騎士,作為公衆崇拜的英雄,是深得百姓喜愛的。

    當然,個别不肖騎士,尤其到後期,騎士成為特殊階層,宴安鸩毒,壯氣銷盡,無複騎擊雄風,非但不能解民倒懸,反而橫行鄉裡,魚肉百姓起來,那又當别論。

     特利斯當(Tristan)的命運,正如他的名字所暗喻的那樣,是哀愁(tristesse)的。

    他與伊瑟的熱戀,那種打不散拆不開的情結,因為逸出婚姻之道,有悖于封建倫常,當然為社會習俗所不容。

    作品安排誤飲藥酒一節,可謂解決難題的神來之筆。

    喝了藥酒,兩人便如醉似癡,不受理智的約束,以全部感官縱情恣意愛戀不舍,産生一種不由自主、不能抵禦、不可摧毀的愛。

    這樣,藥酒既是他們悲戀的緣由,又是為他們開脫的口實。

    是藥酒的魔力,使他們永绾同心,生死相依。

    他們為這莫名的熱情所困擾,雖深以為苦,卻又欲罷不能。

    故此,他們既是有罪之身,又是無辜之人:特利斯當萬般無奈,愧對舅父;伊瑟情不由己,有負丈夫。

    藥酒之為用,亦能見出凱爾特族信奉巫術的遺風。

    這種匠心,是切合初民的文化心理和思維習慣的,他們不解人類情感的微妙複雜,不明情侶間何以會産生暴烈的情欲,便把愛情當作神奇的自然力來看待。

     作為中世紀新興的社會力量,騎士有騎士的道德,與舊有的封建習俗難免不發生沖突,形成對立。

    當時領主結婚,往往成為一種&ldquo權衡利害的事情&rdquo,十分看重對方的門第和權勢,借此兼并土地,擴大勢力,成為政治性的聯姻。

    婚姻的這種異化,變成與愛情不相容的形式。

    騎士的&ldquo風雅&rdquo,是忠于心靈的抉擇,把愛奉獻給貴婦。

    于是形成家庭之内無愛情、婚姻之外有戀情的格局。

    然而,&ldquo那種中世紀的騎士之愛,就根本不是夫婦之愛&hellip&hellip騎士之愛,正是極力要破壞夫妻的忠實&rdquo[6]。

    所以,這類家門之玷,出在王室,所關非細。

    臣僚持什麼态度,可以忠奸立判。

    臣下去報告給國王,乃忠良之表現,但在這部作品裡,安德亥等權臣向馬克王告發王後有不潔之行,卻被目為奸臣,這裡顯然依據着另一種行為準則,另一種道德規範,那就是騎士的标準。

    按騎士道的規矩,&ldquo不得洩露情侶的秘密”誰鑽天覓縫,探得&ldquo風雅之愛&rdquo的秘聞而去出首告發,便是奸謀邪行。

    當然,風雅之愛,也講忠誠,但不是對婚姻的忠誠,而是騎士淑女間的忠誠,尺度顯然是不一樣的。

    一些違背道德的行為,在愛的名義下,得到默認和寬諒。

    《特利斯當與伊瑟》這部書裡,正是以騎士道德作為權衡是非的準則,區别正邪的準繩的。

     特利斯當與伊瑟,兩人為了一段情,在人間困坷颠連,呼救不靈的情況下,惟有乞求神明保佑。

    他們履危臨難之際,上帝在冥冥之中确乎顯了靈:特利斯當不惜一死,從崖頂的教堂縱身跳下,竟毫無損傷;伊瑟心裡惴惴然,拿起燒紅的鐵塊,卻安然無恙。

    特利斯當屢屢提出以決鬥勝負,蔔是非曲直。

    相傳&ldquo天神喜得勝之人&rdquo(Victrixcausadeisplacuit)。

    所以,在中世紀,通行把人間争紛,訴諸神明,誰獲勝就算勝訴,稱為&ldquo上帝的裁決&rdquo:&ldquo天下含冤蒙屈的人,俱可借決鬥以自明,而上帝總站在清白無辜者一邊。

    &rdquo[7]伊瑟這方面,為釋君臣不決之疑,便同意接受&ldquo神判&rdquo。

    按說人間私情,神目如電,應是果報不爽的。

    但伊瑟以詭谲莫測的安排,模棱兩可的誓言,天道居然還她清白!這等于承認,上帝無邊的法力,迄止于愛情世界的門首。

    在至高無上的愛情面前,神權和宗教都失去其拘束之力。

    對愛情的讴歌中,隐含着對神權的貶抑。

    這類描寫在中世紀文學裡可說是絕無僅有的。

     但特利斯當與伊瑟的戀情,既然逸出倫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