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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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将一切拆散。

    ” “你喝醉時什麼也拆不散,除了你自己。

    ”她這麼說,同時感到一陣寒意,心裡慌亂起來,失去了自信。

    車站擠滿了人,但她一個也不認識。

    過了片刻,她的目光欣喜地落到一個高個子姑娘身上,姑娘一頭淺黃色頭發,就像戴着一頂頭盔似的,她正在把幾封信塞進郵筒的投信口裡。

     “有個姑娘來了,我得和她說幾句話,艾貝。

    艾貝,别愣着!你這個傻瓜!” 艾貝不急不忙地望着她離去。

    那姑娘轉過身來,一驚一乍地同尼科爾打招呼,艾貝認出這是他在巴黎見過的一位姑娘。

    他趁尼科爾不在,使勁地咬上幾聲,并捂着手帕幹嘔,還大聲地抽了幾下鼻子。

    天氣漸熱,汗水濕透了他的内衣。

    他的手抖得厲害,擦了四根火柴才點上一支煙。

    看來非得去酒吧喝一杯了,但此時尼科爾卻轉身回來了。

     “真沒意思,”她用淡淡的嘲諷口吻說,“先是求我去看她,接着又給我來個不理不睬。

    她瞧我的樣子似乎我是個堕落分子。

    ”她有些激動,嘻嘻地笑了幾聲,豎起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

    “讓人家來找你吧。

    ” 艾貝從抽煙引起的一陣咳嗽中緩過勁來,議論道: “問題是你清醒的時候,你不想見任何人,而你醉醺醺的時候,則沒有人想見你。

    ” “誰,我嗎?”尼科爾又笑起來,不知怎麼的剛才所說的沖突又使她興緻好起來了。

     “不,是我。

     “說說你自己吧。

    我喜歡跟人結交,許多人——我喜歡——” 蘿絲瑪麗和瑪麗-諾思過來了,她們慢慢走着,尋找着艾貝,尼科爾很是不雅地叫喊起來,“嘿!喂!嘿!”并大聲笑着,揮動着她給艾貝買的一包手帕。

     這一群人站在那兒,由于艾貝高大的身軀而顯得有些不協調。

    他背對着她們,活像一艘古代大帆船的殘骸。

    他倚仗這高大的身軀來制約他的軟弱,他的自我放縱,他的褊狹和他的痛苦。

    她們都能感受到從他身上透露出來的那種高貴的氣質,都清楚他取得的成就,他的成就是斷斷續續的,有啟發性的,當然已被人超越了,但是,她們擔驚受怕的還是他尚存的那種意願,過去這是一種去活的意願,而如今變成了一種去死的意願。

     迪克-戴弗來了,他生氣勃勃,容光煥發。

    三位女子見了幾乎像頑皮的孩子那樣歡呼雀躍起來,上前摟住他的肩膀,拍拍他的漂亮的帽子,或摸摸他的手杖的金扶手。

    此刻她們暫時不去注意艾貝那高大而難看的身軀。

    迪克很快就覺察到這種狀況,心領神會。

    他把他們帶進車站,向他們指點車站的奇妙之處。

     不遠處,有些美國人在話别,那說話聲宛如一隻巨大而陳舊的澡盆裡的汩汩流水聲。

    置身在車站内,背後就是巴黎,看起來就好像他們不是在車站,而正微微探身面對大海。

    為造就一個新興民族,他們正經曆一場巨變,一種脫胎換骨。

     于是這些有錢的美國人蜂擁進入車站,來到站台,一張張陌生的面孔神态各異,有的坦率,有的聰穎,有的謹慎,有的一副蠢相,有的則莫測高深。

    他們中間偶爾閃過一張英國人的臉,那麼冷峻和匆忙。

    當站台上充塞着美國人,那麼對他們的率直和富裕産生的第一印象便會融進一片模糊的種族的陰影之中,這片陰影擋住了他們和他們的觀察者的視線,損害了雙方的判斷力。

     尼科爾抓住迪克的手臂喊叫起來,“看!”迪克迅即轉過頭來看到了頃刻之間發生的事,在遠處兩節普爾曼車廂①之間的人口處,在衆人喁喁道别的氛圍中,一個激烈的場面發生了。

    那個先前同尼科爾搭話,有着頭盔般發式的年輕女子,突然抽身從她正在與之談話的男子那兒跑開,隻見她把手發狂似的伸進女式小包裡,接着爆發出兩聲槍響。

    與此同時,機車尖銳地嘯叫起來,火車徐徐開動,正好将槍聲蓋住了。

    艾貝又在窗口揮了揮手,顯然他并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

    但不等人群圍上來,其他的人就明白這兩槍打中了,他們看見挨槍擊的人跌坐在站台上—— ①普爾曼是19世紀美國發明家,他設計的豪華型列車車廂有舒适的卧鋪或坐椅,常為特等車廂。

     而火車要過許久才會停下來。

    尼科爾、瑪麗和蘿絲瑪麗等在外邊,而迪克使勁從人群中擠出來。

    他花了五分鐘才找到她們——這時,人群相應地一分為二,一群人跟着那個躺在擔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