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巴納德的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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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果破碎機永遠都不會有人使用，就我來說，帕皮提悠閑的街道上也永遠不會行駛電車。
&rdquo 貝特曼重重地一屁股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ldquo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rdquo他說。
&ldquo我也是一點一點地明白的。
我逐漸喜歡起這兒的生活來，喜歡這兒的安閑自在，喜歡這兒的人們，他們都性情溫和，總帶着歡樂的笑臉。
我開始琢磨，以前我從來沒有時間用心思考。
我也開始讀書。
&rdquo &ldquo你始終都沒有停止讀書啊。
&rdquo &ldquo我那時讀書是為了應付考試，為了在談話中堅持自己原有的觀點，為了課程要求。
在這兒，我學會了為樂趣而讀書，我學會了交談。
你知道嗎？談天是生活中一項最大的樂趣。
但是談天需要閑暇。
以前我一直太忙碌了。
漸漸地，過去對我極為重要的那種生活開始顯得無關緊要，俗不可耐。
所有那種奔波勞碌，那種奮鬥不息有什麼用呀？現在我一想起芝加哥，就看到一座陰沉、灰暗的城市，到處都是石頭砌的房屋&mdash&mdash&mdash樣子好像一座監獄&mdash&mdash&mdash始終騷動不甯。
所有那一切活動究竟是為了什麼呢？一個人在那兒能享受到生活中最美好的事物嗎？我們來到世界上難道就是為了這樣&mdash&mdash&mdash急急忙忙地趕去上班，一小時也不停地工作到晚上，然後趕回家去吃晚飯，再上劇場看戲？難道我必須這樣度過我的青春時代？青春持續的時間那麼短暫，貝特曼。
等到我年紀大了，我還能盼望什麼呢？仍然早上從家裡急急忙忙地趕去上班，一小時也不停地工作到晚上，然後趕回家去吃晚飯，再上劇場看戲？如果你想發财，那倒也值得一做。
我不知道，那得看一個人的天性了。
但是如果你不想發财，那還值得這樣做嗎？我想要使自己的生活過得更有意義一些，貝特曼。
&rdquo &ldquo那麼你認為生活中什麼最重要呢？&rdquo &ldquo恐怕你會笑話我的。
真、善、美。
&rdquo &ldquo你認為在芝加哥就得不到這些事物嗎？&rdquo &ldquo也許有些人可以，我可不成。
&rdquo愛德華一下子站起身來。
&ldquo我告訴你，每逢我想起自己以前的那種生活，就感到毛骨悚然。
&rdquo他口氣熱烈地大聲說。
&ldquo一想到我所避免的危險，我就吓得渾身發抖。
以前我從不知道我有自己的靈魂，直到來到這兒，我才找到。
如果我一直是個有錢的人，也許我早就永遠失去了靈魂。
&rdquo &ldquo我不明白你怎麼能這麼說，&rdquo貝特曼氣憤地嚷道，&ldquo我們過去經常讨論這個問題。
&rdquo &ldquo是的，我知道。
那實際上就跟聾啞人讨論和聲一樣沒有意義。
我永遠也不回芝加哥了，貝特曼。
&rdquo &ldquo那伊莎貝爾怎麼辦呢？&rdquo 愛德華走到遊廊邊上，身子朝前探着，凝神注視着迷人的藍色夜空。
當他再次對貝特曼轉過身來的時候，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ldquo對我來說，伊莎貝爾實在太好了。
我愛慕她，勝過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
她十分聰明，内心的善良也不亞于外貌的美麗。
我敬佩她充沛的精力和雄心壯志。
她生來就是為了在生活上取得成功的。
我壓根兒就配不上她。
&rdquo &ldquo她并不這樣想。
&rdquo &ldquo但你必須把我的話告訴她，貝特曼。
&rdquo &ldquo我？&rdquo貝特曼嚷道。
&ldquo我最不适合去做這件事。
&rdquo 愛德華把背對着皎潔的月光，看不見他的臉。
他會不會又在微笑呢？ &ldquo你想把什麼事兒瞞着她是沒有用的，貝特曼。
她腦子反應很快，不出五分鐘就會完全明白你心裡想的事兒。
你最好一見到她，就馬上把所有的情況都告訴她。
&rdquo &ldquo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
當然我會告訴她我見到你了。
&rdquo貝特曼說話的時候有些激動。
&ldquo老實說，我真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
&rdquo &ldquo告訴她我沒有飛黃騰達。
告訴她我不僅貧窮，而且還安于貧窮。
告訴她我因為工作懶散、心不在焉而被解雇了。
告訴她今兒晚上你見到的一切，以及我跟你說的一切。
&rdquo 突然閃現在貝特曼腦海裡的一個念頭使他一下子跳了起來，帶着無法控制的煩亂情緒站到愛德華面前。
&ldquo什麼，你不想跟她結婚嗎？&rdquo 愛德華神情嚴肅地望着他。
&ldquo我決不能要求她解除婚約，給我自由。
如果她希望我信守諾言，我會盡力做一個忠實的、愛她的丈夫。
&rdquo &ldquo你希望我把這個消息告訴她嗎，愛德華？哦，我可不能這麼做。
這太糟糕了。
我連做夢也沒有想到你竟然不想跟她結婚了。
她愛你。
我怎麼能讓她遭受這樣的羞辱？&rdquo 愛德華又露出了笑容。
&ldquo你自己為什麼不跟她結婚呢，貝特曼？你已經愛了她那麼久了。
你們倆彼此再合适也不過了。
你會讓她十分幸福。
&rdquo &ldquo别跟我這樣說話，我可受不了。
&rdquo &ldquo我甘願做出退讓，貝特曼。
你是一個更加适當的人。
&rdquo 愛德華語氣中的什麼東西使得貝特曼迅速擡起頭來，但愛德華的眼神相當嚴肅，沒有露出笑意。
貝特曼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他心慌意亂，不知道愛德華會不會疑心他到塔希提來是懷有一項特殊的任務。
盡管他明白這件事兒十分糟糕，但卻無法阻止内心的狂喜。
&ldquo如果伊莎貝爾寫信來解除了她跟你的婚約，你打算怎麼辦？&rdquo 他慢騰騰地說道。
&ldquo活下去。
&rdquo愛德華說。
貝特曼心情十分激動，竟然沒有聽到他的回答。
&ldquo我希望你穿的是日常的衣服，&rdquo他有些氣惱地說，&ldquo你做出的是一項無比重大的決定。
你穿的這件稀奇古怪的衣服卻讓人覺得你的話完全是信口而出。
&rdquo &ldquo我向你保證，我穿着帕裡奧，頭上戴着玫瑰花冠可以同戴着高頂大禮帽，穿着常禮服一樣嚴肅認真。
&rdquo 接着貝特曼腦子裡閃過另一個念頭。
&ldquo愛德華，你不是為了我的緣故才這樣做的吧？我也說不清楚，但是也許這件事會使我的未來發生重大的變化。
你不是為了我而打算犧牲自己吧？你知道，那是我不能忍受的。
&rdquo &ldquo不，貝特曼。
我在這兒學會了不再犯傻，也不再感情用事。
我希望你和伊莎貝爾幸福，但是我一點也不希望自己不幸福。
&rdquo 這個回答叫貝特曼感到有點寒心。
他覺得愛德華的話裡有點玩世不恭的意味。
要是他能表現出高尚的風度，心裡就不會感到歉疚了。
&ldquo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你安心在這兒浪費自己的生命？這簡直跟自殺一樣。
我想到咱們念完大學時你的那種遠大抱負，而如今你卻甘心在一家小雜貨店裡當夥計，這實在太糟糕了。
&rdquo &ldquo哦，我隻是暫時湊合一下，我正在積累大量寶貴的經驗。
我頭腦裡還有一個計劃。
阿諾德·傑克遜在波摩塔斯有一個小島，距離這兒大概有一千英裡。
那是一個環形島嶼，圍繞着一個環礁湖。
他在那兒種植了椰子樹。
他已經提出要把那個地方送給我。
&rdquo &ldquo為什麼他要這麼做？&rdquo貝特曼問道。
&ldquo因為如果伊莎貝爾解除了我們的婚約，我就跟他的女兒結婚。
&rdquo &ldquo你？&rdquo貝特曼一下子驚呆了。
&ldquo你不能跟一個混血兒結婚。
你還不至于瘋狂到這種地步吧。
&rdquo &ldquo她是一個好姑娘，性情溫柔随和。
我想她會使我十分幸福。
&rdquo &ldquo你愛上她了嗎？&rdquo &ldquo我不知道，&rdquo愛德華沉思着回答，&ldquo現在我愛她跟我以前愛伊莎貝爾并不一樣。
我崇拜伊莎貝爾。
我覺得她是我見到過的最了不起的姑娘。
我連她的一半都比不上。
跟伊娃在一起，我就沒有這樣的感覺。
她就像一朵來自異域的美麗的花朵，需要為她遮擋住寒風的侵襲。
我想要保護她，而誰都不會想到要去保護伊莎貝爾。
我想伊娃愛我是愛我這個人，而不是為了我以後可能成為怎樣的人。
無論我今後怎麼樣，我都不會叫她失望。
她對我比較合适。
&rdquo 貝特曼沒有再說什麼。
&ldquo咱們明兒一早就得起床，&rdquo愛德華最後說，&ldquo咱們真的該睡覺了。
&rdquo 接着貝特曼開口講話了，聲音裡流露出發自内心的痛苦。
&ldquo現在我給弄得心裡亂糟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我到這兒來是因為我覺得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我以為你沒有完成最初想要做到的事兒，由于失敗而沒有臉回去。
我絕沒有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
我感到極為遺憾，愛德華。
我太失望了。
我本來希望你會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
想到你用這樣可悲的方式浪費自己的才華和青春，也錯失良機，簡直叫我受不了。
&rdquo &ldquo别難受了，老朋友，&rdquo愛德華說，&ldquo我并沒有失敗。
我成功了。
你想象不出我多麼熱切地期望投入生活，生活對我來說多麼充實，多麼富有意義。
當你跟伊莎貝爾結婚以後，有時候你會想到我的。
我會在珊瑚島上修建一所房子，我要住在那兒，照看我的樹木&mdash&mdash&mdash用他們已經采用了無數歲月的那種古老的方式取出椰子殼裡的果肉&mdash&mdash&mdash我會在我的花園裡種植各式各樣的花草，我還要捕魚。
有的是活兒讓我忙個不停，而又不會叫我感到枯燥乏味。
我會有我的書籍和伊娃，也有幾個孩子&mdash&mdash&mdash我希望，特别是，我會有變化無窮的海洋和天空，清新的黎明，燦爛的落日和輝煌壯麗的夜晚。
我會在不久以前還是一片荒野的土地上開墾出一個花園。
我會創造出一些東西。
歲月不知不覺地流逝，等到我年紀大了，回顧一生，我希望自己過的是快樂、純樸、甯靜的日子。
我也會以這種不起眼的方式在&ldquo美&rdquo當中度過一生。
你是不是認為我滿足這些東西，太沒有志氣了？我們知道，如果一個人得到了整個世界而丢失了自己的靈魂，那對他也不會有什麼益處。
我覺得我已經獲得了我的靈魂。
&rdquo 愛德華把他領到一個擺放了兩張床鋪的房間裡，自己倒頭躺在一張床上。
不出十分鐘，貝特曼就從他那均勻的、好像孩子一樣平靜的呼吸中知道他已經睡着了。
可是貝特曼自己卻無法安定下來，心裡老是亂糟糟的，直到晨光好似幽靈一般悄悄地鑽進房間，他才進入睡鄉。
貝特曼把他的這段漫長的經曆給伊莎貝爾講完了。
除了他覺得可能會傷害她感情或者使自己顯得可笑的内容外，他什麼都沒有隐瞞。
他沒有告訴她自己曾被迫戴上花冠坐在桌子旁，也沒有告訴她隻要她解除了跟愛德華的婚約，愛德華就預備同她舅舅的混血女兒結婚的事。
不過，也許伊莎貝爾的直覺要比他了解的更為敏銳，因為他把自己的這番經曆越往下講，伊莎貝爾的眼神就變得越冷漠，嘴唇也抿得越緊。
不時她會仔細地瞅上他一眼，如果他不是那麼一心放在叙述上，可能就會對伊莎貝爾的這副神情感到詫異。
&ldquo那個姑娘長得什麼樣子？&rdquo伊莎貝爾在他說完後問道。
&ldquo我是說阿諾德舅舅的女兒。
你覺得我和她的模樣之間有相似的地方嗎？&rdquo 貝特曼對這個問題感到相當意外。
&ldquo我從來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你知道除了你之外，我從來都不留意别人的樣子，我也從不認為有哪個人長得像你。
誰會長得像你呢？&rdquo &ldquo她的樣子好看嗎？&rdquo伊莎貝爾說，聽了他的話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ldquo我想是的，大概有些男人會說她長得很漂亮。
&rdquo &ldquo噢，這實在無關緊要。
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再談論她了。
&rdquo &ldquo你打算怎麼辦，伊莎貝爾？&rdquo他接着問道。
伊莎貝爾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仍然戴着愛德華在他們訂婚時送給她的那個戒指。
&ldquo我不願意讓愛德華解除婚約，是因為我本來以為這樣會鼓起他的勁兒。
我想成為一個鼓勵他前進的人。
當時我覺得，如果還有什麼事兒能促使他取得成功，那就是讓他想到我是愛他的。
我已經竭盡全力。
如今沒有希望了。
要是眼下再不承認事實，那我就太軟弱了。
可憐的愛德華，他不是哪個人的仇敵，而隻是跟自己過不去。
他是一個讨人喜歡的好人，但是身上缺少點兒什麼，大概缺乏的就是毅力吧。
我希望他幸福。
&rdquo 她褪下手指上的戒指，把它放在桌子上。
貝特曼望着她，心兒跳得飛快，幾乎都喘不過氣來了。
&ldquo你真了不起，伊莎貝爾，實在太了不起了。
&rdquo 她面帶笑容，站起身來，把手朝貝特曼伸了過去。
&ldquo我怎樣感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呢？&rdquo她說。
&ldquo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我早就知道我可以信賴你。
&rdquo 貝特曼抓住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從來沒有顯得如此俊俏。
&ldquo哦，伊莎貝爾，我可以為你做的事兒遠不止這些。
你知道，我隻請求你允許我愛你，并且為你效勞。
&rdquo &ldquo你真是堅強，貝特曼，&rdquo她歎了口氣說，&ldquo這給了我那麼一種舒暢的充滿信心的感覺。
&rdquo &ldquo伊莎貝爾，我十分愛你。
&rdquo 他自己也搞不明白怎麼靈機一動，突然把伊莎貝爾緊緊摟在懷裡。
伊莎貝爾一點也沒有推拒，隻是笑吟吟地看着他的眼睛。
&ldquo伊莎貝爾，你知道打我見到你的頭一天起，我就想要跟你結婚。
&rdquo他充滿激情地大聲說。
&ldquo那你為什麼不向我求婚呢？&rdquo她答道。
她也愛他。
貝特曼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把可愛的嘴唇湊過去讓他親吻。
當他這樣把她抱在懷裡的時候，眼前浮現出一幅圖景：亨特馬達牽引和汽車公司的規模越來越大，地位越來越重要，最後占地一百英畝，生産出幾百萬個馬達，而且他還收集了大批畫作，叫紐約的那些收藏家都顯得黯然失色。
他會戴上一副角質鏡架的眼鏡。
而伊莎貝爾呢，在貝特曼兩隻胳膊的美滋滋的環抱下，則幸福地舒了口氣。
她想到的是她會有一所修建得精巧富麗的房屋，裡面擺滿了古典家具，她會在那兒舉行音樂會、茶舞會，以及隻有最有教養的人方可參加的宴會。
貝特曼應該戴一副角質鏡架的眼鏡。
&ldquo可憐的愛德華。
&rdquo她歎着氣說。
&rdquo 貝特曼重重地一屁股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ldquo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rdquo他說。
&ldquo我也是一點一點地明白的。
我逐漸喜歡起這兒的生活來，喜歡這兒的安閑自在，喜歡這兒的人們，他們都性情溫和，總帶着歡樂的笑臉。
我開始琢磨，以前我從來沒有時間用心思考。
我也開始讀書。
&rdquo &ldquo你始終都沒有停止讀書啊。
&rdquo &ldquo我那時讀書是為了應付考試，為了在談話中堅持自己原有的觀點，為了課程要求。
在這兒，我學會了為樂趣而讀書，我學會了交談。
你知道嗎？談天是生活中一項最大的樂趣。
但是談天需要閑暇。
以前我一直太忙碌了。
漸漸地，過去對我極為重要的那種生活開始顯得無關緊要，俗不可耐。
所有那種奔波勞碌，那種奮鬥不息有什麼用呀？現在我一想起芝加哥，就看到一座陰沉、灰暗的城市，到處都是石頭砌的房屋&mdash&mdash&mdash樣子好像一座監獄&mdash&mdash&mdash始終騷動不甯。
所有那一切活動究竟是為了什麼呢？一個人在那兒能享受到生活中最美好的事物嗎？我們來到世界上難道就是為了這樣&mdash&mdash&mdash急急忙忙地趕去上班，一小時也不停地工作到晚上，然後趕回家去吃晚飯，再上劇場看戲？難道我必須這樣度過我的青春時代？青春持續的時間那麼短暫，貝特曼。
等到我年紀大了，我還能盼望什麼呢？仍然早上從家裡急急忙忙地趕去上班，一小時也不停地工作到晚上，然後趕回家去吃晚飯，再上劇場看戲？如果你想發财，那倒也值得一做。
我不知道，那得看一個人的天性了。
但是如果你不想發财，那還值得這樣做嗎？我想要使自己的生活過得更有意義一些，貝特曼。
&rdquo &ldquo那麼你認為生活中什麼最重要呢？&rdquo &ldquo恐怕你會笑話我的。
真、善、美。
&rdquo &ldquo你認為在芝加哥就得不到這些事物嗎？&rdquo &ldquo也許有些人可以，我可不成。
&rdquo愛德華一下子站起身來。
&ldquo我告訴你，每逢我想起自己以前的那種生活，就感到毛骨悚然。
&rdquo他口氣熱烈地大聲說。
&ldquo一想到我所避免的危險，我就吓得渾身發抖。
以前我從不知道我有自己的靈魂，直到來到這兒，我才找到。
如果我一直是個有錢的人，也許我早就永遠失去了靈魂。
&rdquo &ldquo我不明白你怎麼能這麼說，&rdquo貝特曼氣憤地嚷道，&ldquo我們過去經常讨論這個問題。
&rdquo &ldquo是的，我知道。
那實際上就跟聾啞人讨論和聲一樣沒有意義。
我永遠也不回芝加哥了，貝特曼。
&rdquo &ldquo那伊莎貝爾怎麼辦呢？&rdquo 愛德華走到遊廊邊上，身子朝前探着，凝神注視着迷人的藍色夜空。
當他再次對貝特曼轉過身來的時候，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ldquo對我來說，伊莎貝爾實在太好了。
我愛慕她，勝過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
她十分聰明，内心的善良也不亞于外貌的美麗。
我敬佩她充沛的精力和雄心壯志。
她生來就是為了在生活上取得成功的。
我壓根兒就配不上她。
&rdquo &ldquo她并不這樣想。
&rdquo &ldquo但你必須把我的話告訴她，貝特曼。
&rdquo &ldquo我？&rdquo貝特曼嚷道。
&ldquo我最不适合去做這件事。
&rdquo 愛德華把背對着皎潔的月光，看不見他的臉。
他會不會又在微笑呢？ &ldquo你想把什麼事兒瞞着她是沒有用的，貝特曼。
她腦子反應很快，不出五分鐘就會完全明白你心裡想的事兒。
你最好一見到她，就馬上把所有的情況都告訴她。
&rdquo &ldquo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
當然我會告訴她我見到你了。
&rdquo貝特曼說話的時候有些激動。
&ldquo老實說，我真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
&rdquo &ldquo告訴她我沒有飛黃騰達。
告訴她我不僅貧窮，而且還安于貧窮。
告訴她我因為工作懶散、心不在焉而被解雇了。
告訴她今兒晚上你見到的一切，以及我跟你說的一切。
&rdquo 突然閃現在貝特曼腦海裡的一個念頭使他一下子跳了起來，帶着無法控制的煩亂情緒站到愛德華面前。
&ldquo什麼，你不想跟她結婚嗎？&rdquo 愛德華神情嚴肅地望着他。
&ldquo我決不能要求她解除婚約，給我自由。
如果她希望我信守諾言，我會盡力做一個忠實的、愛她的丈夫。
&rdquo &ldquo你希望我把這個消息告訴她嗎，愛德華？哦，我可不能這麼做。
這太糟糕了。
我連做夢也沒有想到你竟然不想跟她結婚了。
她愛你。
我怎麼能讓她遭受這樣的羞辱？&rdquo 愛德華又露出了笑容。
&ldquo你自己為什麼不跟她結婚呢，貝特曼？你已經愛了她那麼久了。
你們倆彼此再合适也不過了。
你會讓她十分幸福。
&rdquo &ldquo别跟我這樣說話，我可受不了。
&rdquo &ldquo我甘願做出退讓，貝特曼。
你是一個更加适當的人。
&rdquo 愛德華語氣中的什麼東西使得貝特曼迅速擡起頭來，但愛德華的眼神相當嚴肅，沒有露出笑意。
貝特曼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他心慌意亂，不知道愛德華會不會疑心他到塔希提來是懷有一項特殊的任務。
盡管他明白這件事兒十分糟糕，但卻無法阻止内心的狂喜。
&ldquo如果伊莎貝爾寫信來解除了她跟你的婚約，你打算怎麼辦？&rdquo 他慢騰騰地說道。
&ldquo活下去。
&rdquo愛德華說。
貝特曼心情十分激動，竟然沒有聽到他的回答。
&ldquo我希望你穿的是日常的衣服，&rdquo他有些氣惱地說，&ldquo你做出的是一項無比重大的決定。
你穿的這件稀奇古怪的衣服卻讓人覺得你的話完全是信口而出。
&rdquo &ldquo我向你保證，我穿着帕裡奧，頭上戴着玫瑰花冠可以同戴着高頂大禮帽，穿着常禮服一樣嚴肅認真。
&rdquo 接着貝特曼腦子裡閃過另一個念頭。
&ldquo愛德華，你不是為了我的緣故才這樣做的吧？我也說不清楚，但是也許這件事會使我的未來發生重大的變化。
你不是為了我而打算犧牲自己吧？你知道，那是我不能忍受的。
&rdquo &ldquo不，貝特曼。
我在這兒學會了不再犯傻，也不再感情用事。
我希望你和伊莎貝爾幸福，但是我一點也不希望自己不幸福。
&rdquo 這個回答叫貝特曼感到有點寒心。
他覺得愛德華的話裡有點玩世不恭的意味。
要是他能表現出高尚的風度，心裡就不會感到歉疚了。
&ldquo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你安心在這兒浪費自己的生命？這簡直跟自殺一樣。
我想到咱們念完大學時你的那種遠大抱負，而如今你卻甘心在一家小雜貨店裡當夥計，這實在太糟糕了。
&rdquo &ldquo哦，我隻是暫時湊合一下，我正在積累大量寶貴的經驗。
我頭腦裡還有一個計劃。
阿諾德·傑克遜在波摩塔斯有一個小島，距離這兒大概有一千英裡。
那是一個環形島嶼，圍繞着一個環礁湖。
他在那兒種植了椰子樹。
他已經提出要把那個地方送給我。
&rdquo &ldquo為什麼他要這麼做？&rdquo貝特曼問道。
&ldquo因為如果伊莎貝爾解除了我們的婚約，我就跟他的女兒結婚。
&rdquo &ldquo你？&rdquo貝特曼一下子驚呆了。
&ldquo你不能跟一個混血兒結婚。
你還不至于瘋狂到這種地步吧。
&rdquo &ldquo她是一個好姑娘，性情溫柔随和。
我想她會使我十分幸福。
&rdquo &ldquo你愛上她了嗎？&rdquo &ldquo我不知道，&rdquo愛德華沉思着回答，&ldquo現在我愛她跟我以前愛伊莎貝爾并不一樣。
我崇拜伊莎貝爾。
我覺得她是我見到過的最了不起的姑娘。
我連她的一半都比不上。
跟伊娃在一起，我就沒有這樣的感覺。
她就像一朵來自異域的美麗的花朵，需要為她遮擋住寒風的侵襲。
我想要保護她，而誰都不會想到要去保護伊莎貝爾。
我想伊娃愛我是愛我這個人，而不是為了我以後可能成為怎樣的人。
無論我今後怎麼樣，我都不會叫她失望。
她對我比較合适。
&rdquo 貝特曼沒有再說什麼。
&ldquo咱們明兒一早就得起床，&rdquo愛德華最後說，&ldquo咱們真的該睡覺了。
&rdquo 接着貝特曼開口講話了，聲音裡流露出發自内心的痛苦。
&ldquo現在我給弄得心裡亂糟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我到這兒來是因為我覺得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我以為你沒有完成最初想要做到的事兒，由于失敗而沒有臉回去。
我絕沒有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
我感到極為遺憾，愛德華。
我太失望了。
我本來希望你會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
想到你用這樣可悲的方式浪費自己的才華和青春，也錯失良機，簡直叫我受不了。
&rdquo &ldquo别難受了，老朋友，&rdquo愛德華說，&ldquo我并沒有失敗。
我成功了。
你想象不出我多麼熱切地期望投入生活，生活對我來說多麼充實，多麼富有意義。
當你跟伊莎貝爾結婚以後，有時候你會想到我的。
我會在珊瑚島上修建一所房子，我要住在那兒，照看我的樹木&mdash&mdash&mdash用他們已經采用了無數歲月的那種古老的方式取出椰子殼裡的果肉&mdash&mdash&mdash我會在我的花園裡種植各式各樣的花草，我還要捕魚。
有的是活兒讓我忙個不停，而又不會叫我感到枯燥乏味。
我會有我的書籍和伊娃，也有幾個孩子&mdash&mdash&mdash我希望，特别是，我會有變化無窮的海洋和天空，清新的黎明，燦爛的落日和輝煌壯麗的夜晚。
我會在不久以前還是一片荒野的土地上開墾出一個花園。
我會創造出一些東西。
歲月不知不覺地流逝，等到我年紀大了，回顧一生，我希望自己過的是快樂、純樸、甯靜的日子。
我也會以這種不起眼的方式在&ldquo美&rdquo當中度過一生。
你是不是認為我滿足這些東西，太沒有志氣了？我們知道，如果一個人得到了整個世界而丢失了自己的靈魂，那對他也不會有什麼益處。
我覺得我已經獲得了我的靈魂。
&rdquo 愛德華把他領到一個擺放了兩張床鋪的房間裡，自己倒頭躺在一張床上。
不出十分鐘，貝特曼就從他那均勻的、好像孩子一樣平靜的呼吸中知道他已經睡着了。
可是貝特曼自己卻無法安定下來，心裡老是亂糟糟的，直到晨光好似幽靈一般悄悄地鑽進房間，他才進入睡鄉。
貝特曼把他的這段漫長的經曆給伊莎貝爾講完了。
除了他覺得可能會傷害她感情或者使自己顯得可笑的内容外，他什麼都沒有隐瞞。
他沒有告訴她自己曾被迫戴上花冠坐在桌子旁，也沒有告訴她隻要她解除了跟愛德華的婚約，愛德華就預備同她舅舅的混血女兒結婚的事。
不過，也許伊莎貝爾的直覺要比他了解的更為敏銳，因為他把自己的這番經曆越往下講，伊莎貝爾的眼神就變得越冷漠，嘴唇也抿得越緊。
不時她會仔細地瞅上他一眼，如果他不是那麼一心放在叙述上，可能就會對伊莎貝爾的這副神情感到詫異。
&ldquo那個姑娘長得什麼樣子？&rdquo伊莎貝爾在他說完後問道。
&ldquo我是說阿諾德舅舅的女兒。
你覺得我和她的模樣之間有相似的地方嗎？&rdquo 貝特曼對這個問題感到相當意外。
&ldquo我從來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你知道除了你之外，我從來都不留意别人的樣子，我也從不認為有哪個人長得像你。
誰會長得像你呢？&rdquo &ldquo她的樣子好看嗎？&rdquo伊莎貝爾說，聽了他的話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ldquo我想是的，大概有些男人會說她長得很漂亮。
&rdquo &ldquo噢，這實在無關緊要。
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再談論她了。
&rdquo &ldquo你打算怎麼辦，伊莎貝爾？&rdquo他接着問道。
伊莎貝爾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仍然戴着愛德華在他們訂婚時送給她的那個戒指。
&ldquo我不願意讓愛德華解除婚約，是因為我本來以為這樣會鼓起他的勁兒。
我想成為一個鼓勵他前進的人。
當時我覺得，如果還有什麼事兒能促使他取得成功，那就是讓他想到我是愛他的。
我已經竭盡全力。
如今沒有希望了。
要是眼下再不承認事實，那我就太軟弱了。
可憐的愛德華，他不是哪個人的仇敵，而隻是跟自己過不去。
他是一個讨人喜歡的好人，但是身上缺少點兒什麼，大概缺乏的就是毅力吧。
我希望他幸福。
&rdquo 她褪下手指上的戒指，把它放在桌子上。
貝特曼望着她，心兒跳得飛快，幾乎都喘不過氣來了。
&ldquo你真了不起，伊莎貝爾，實在太了不起了。
&rdquo 她面帶笑容，站起身來，把手朝貝特曼伸了過去。
&ldquo我怎樣感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呢？&rdquo她說。
&ldquo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我早就知道我可以信賴你。
&rdquo 貝特曼抓住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從來沒有顯得如此俊俏。
&ldquo哦，伊莎貝爾，我可以為你做的事兒遠不止這些。
你知道，我隻請求你允許我愛你，并且為你效勞。
&rdquo &ldquo你真是堅強，貝特曼，&rdquo她歎了口氣說，&ldquo這給了我那麼一種舒暢的充滿信心的感覺。
&rdquo &ldquo伊莎貝爾，我十分愛你。
&rdquo 他自己也搞不明白怎麼靈機一動，突然把伊莎貝爾緊緊摟在懷裡。
伊莎貝爾一點也沒有推拒，隻是笑吟吟地看着他的眼睛。
&ldquo伊莎貝爾，你知道打我見到你的頭一天起，我就想要跟你結婚。
&rdquo他充滿激情地大聲說。
&ldquo那你為什麼不向我求婚呢？&rdquo她答道。
她也愛他。
貝特曼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把可愛的嘴唇湊過去讓他親吻。
當他這樣把她抱在懷裡的時候，眼前浮現出一幅圖景：亨特馬達牽引和汽車公司的規模越來越大，地位越來越重要，最後占地一百英畝，生産出幾百萬個馬達，而且他還收集了大批畫作，叫紐約的那些收藏家都顯得黯然失色。
他會戴上一副角質鏡架的眼鏡。
而伊莎貝爾呢，在貝特曼兩隻胳膊的美滋滋的環抱下，則幸福地舒了口氣。
她想到的是她會有一所修建得精巧富麗的房屋，裡面擺滿了古典家具，她會在那兒舉行音樂會、茶舞會，以及隻有最有教養的人方可參加的宴會。
貝特曼應該戴一副角質鏡架的眼鏡。
&ldquo可憐的愛德華。
&rdquo她歎着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