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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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尚矣。

    是以知性情之相須,猶弓矢之相待而用,若夫善惡,則猶中與不中也。

    曰:“然則性有惡乎?”曰:孟子曰“養其大體為大人,養其小體為小人”,揚子曰“人之性善惡混”,是知性可以為惡也。

     【勇惠】 世之論者曰:“惠者輕與,勇者輕死,臨财而不訾,臨難而不避者,聖人之所取,而君子之行也。

    ”吾曰不然。

    惠者重與,勇者重死,臨财而不訾,臨難而不避者,聖人之所疾,而小人之行也。

    故所謂君子之行者有二焉:其未發也,慎而已矣;其既發也,義而已矣。

    慎則待義而後決,義則待宜而後動,蓋不苟而已也。

    《易》曰“吉兇悔吝生乎動”,言動者賢不肖之所以分,不可以苟爾。

    是以君子之動,苟得已,則斯靜矣。

    故于義有可以不與不死之道,而必與必死者,雖衆人之所謂難能,而君子未必善也;于義有可與可死之道,而不與不死者,雖衆人之所謂易出,而君子未必非也。

    是故尚難而賤易者,小人之行也;無難無易而惟義之是者,君子之行也。

    《傳》曰:“義者,天下之制也。

    ”制行而不以義,雖出乎聖人所不能,亦歸于小人而已矣。

    季路之為人,可謂賢也,而孔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

    ”夫孔子之行,惟義之是,而子路過之,是過于義也。

    為行而過于義,宜乎孔子之無取于其材也。

    勇過于義,孔子不取,則惠之過于義,亦可知矣。

    孟子曰:“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

    ”蓋君子之動,必于義無所疑而後發,苟有疑焉,斯無動也。

    《語》曰“多見阙殆,慎行其馀,則寡悔”,言君子之行當慎處于義爾。

    而世有言孟子者曰:“孟子之文,傳之者有所誤也。

    孟子之意當曰:‘無與傷惠,無死傷勇。

    ’”嗚呼,蓋亦弗思而已矣。

     【仁智】 仁者,聖之次也,智者,仁之次也,未有仁而不智者也,未有智而不仁者也,然則何智、仁之别哉?以其所以得仁者異也。

    仁,吾所有也,臨行而不思,臨言而不擇,發之于事而無不當于仁也,此仁者之事也;仁,吾所未有也,吾能知其為仁也,臨行而思,臨言而擇,發之于事而無不當于仁也,此智者之事也。

    其所以得仁則異矣,及其為仁則一也。

    孔子曰“仁者靜,智者動”,何也?曰:譬今有二賈也,一則既富矣,一則知富之術而未富也,既富者,雖焚舟折車無事于賈可也,知富之術而未富者,則不得無事也。

    此仁智之所以異其動靜也。

    吾之仁,足以上格乎天,下浃乎草木,旁溢乎四夷,而吾之用不匮也,然則吾何求哉?此仁者之所以能靜也。

    吾之知,欲以上格乎天,下浃乎草木,旁溢乎四夷,而吾之用有時而匮也,然則吾可以無求乎?此智者之所以必動也。

    故曰:“仁者樂山,智者樂水。

    ”山者,靜而利物者也;水者,動而利物者也。

    其動靜則異,其利物則同矣。

    曰:“仁者壽,智者樂。

    ”然則仁者不樂,智者不壽乎?曰:智者非不壽,不若仁者之壽也;仁者非不樂,樂不足以盡仁者之盛也。

    能盡仁之道,則聖人矣,然不曰仁而目之以聖者,言其化也。

    蓋能盡仁道則能化矣,如不能化,吾未見其能盡仁道也。

    顔回,次孔子者也,而孔子稱之曰“三月不違仁”而已,然則能盡仁道者,非若孔子者誰乎? 【中述】 君子所求于人者薄,而辨是與非也無所苟。

    孔子罪宰予曰:“于予與何誅!”罪冉有曰:“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二子得罪于聖人,若當絕也,及為科以列其門弟子,取者不過數人,于宰予有辭命之善則取之,于冉求有政事之善則取之,不以不善而廢其善。

    孔子豈阿其所好哉?所求于人者薄也。

    管仲功施天下,孔子小之。

    門弟子三千人,孔子獨稱顔回為好學,問其馀,則未為好學者。

    闵損、原憲、曾子之徒不與焉;冉求、宰我之得罪又如此。

    孔子豈不樂道人之善哉?辨是與非無所苟也。

    所求于人者薄,所以取人者厚。

    蓋辨是與非者無所苟,所以明聖人之道。

    如宰予、冉求二子之不得列其善,則士之難全者衆矣,惡足以取人善乎?如管仲無所貶,則從政者若是而止矣;七十子之徒皆稱好學,則好學者若是而止矣,惡足以明聖人之道乎?取人如此,則吾之自取者重,而人之所處者易。

    明道如此,則吾之與人其所由可知已。

    故薄于責人,而非匿其過,不苟于論人,所以求其全。

    聖人之道,本乎中而已。

    《春秋》之旨,豈易于是哉? 【行述】 古之人仆仆然勞其身以求行道于世,而曰“吾以學孔子”者,惑矣。

    孔子之始也,食于魯,魯亂而适齊,齊大夫欲害己,則反而食乎魯。

    魯受女樂不朝者三日,義不可以留也,則烏乎之?曰:“甚矣,衛靈公之無道也!其遇賢者,庶乎其猶有禮耳。

    ”于是之衛。

    衛靈公不可與處也,于是不暇擇而之曹,以适于宋、鄭、陳、蔡、衛、楚之郊。

    其志猶去衛而之曹也。

    老矣,遂歸于魯以卒。

    孔子之行如此,烏在其求行道也?夫天子、諸侯不以身先于賢人,其不足與有為明也。

    孔子而不知,其何以為孔子也?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價者也。

    ”仆仆然勞其身以求行道于世,是沽也。

    子路曰:“君子之仕,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蓋孔子之心雲耳。

    然則孔子無意于世之人乎?曰:道之将興欤,命也;道之将廢欤,命也。

    苟命矣,則如世之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