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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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術素淺而道未明欤?夫天下之人,非不勇為聖人之道,為聖人之道者,時務速售諸人以為進取之階。

    今夫進取之道,譬諸鈎索物耳,幸而多得其數,則行為王公大人;若不幸而少得其數,則裂逢掖之衣為商賈矣。

    由是觀之,王公大人同商賈之得志者也,此之謂學術淺而道不明。

    由此觀之,得志而居人之上,複治聖人之道而不舍焉,幾人矣。

    内而好愛之容蠱其欲,外而便嬖之谀驕其志,向之所能者日已忘矣,今之所好者日已至矣。

    孔子曰:“有顔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

    ”又曰:“吾見其進,未見其止也。

    ”夫顔子之所學者,非世人之所學。

    不遷怒者,求諸己;不貳過者,見不善之端而止之也。

    世人之所謂退,顔子之所謂進也;人之所謂益,顔子之所謂損也。

    《易》曰“損,先難而後獲”,顔子之謂也。

    耳損于聲,目損于色,口損于言,身損于動,非先難欤?及其至也,耳無不聞,目無不見,言無不信,動無不服,非後得欤?是故君子之學,始如愚人焉,如童蒙焉。

    及其至也,天地不足大,人物不足多,鬼神不足為隐,諸子之支離不足惑也。

    是故天至高也,日月、星辰、陰陽之氣,可端策而數也;地至大也,山川、丘陵、萬物之形、人之常産,可指籍而定也。

    是故星曆之數、天地之法、人物之所,皆前世緻精好學聖人者之所建也,後世之人,守其成法,而安能知其始焉?傳曰“百工之事,皆聖人作”,此之謂也。

    故古之人言道者莫先于天地,言天地者莫先乎身,言身者莫先乎性,言性者莫先乎精。

    精者,天之所以高,地之所以厚,聖人之所以配之。

    故禦,人莫不盡能,而造父獨得之,非車馬不同,造父精之也。

    射,人莫不盡能,而羿獨得之,非弓矢之不同,羿精之也。

    今之人與古之人一也,然而用之則二也。

    造父用之以為禦,羿用之以為射,盜跖用之以為賊。

     【大人論】 孟子曰:“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

    ”夫此三者,皆聖人之名,而所以稱之之不同者,所指異也。

    由其道而言謂之神,由其德而言謂之聖,由其事業而言謂之大人。

    古之聖人,其道未嘗不入于神,而其所稱止乎聖人者,以其道存乎虛無寂寞不可見之間。

    苟存乎人,則所謂德也。

    是以人之道雖神,而不得以神自名,名乎其德而已。

    夫神雖至矣,不聖則不顯,聖雖顯矣,不大則不形,故曰,此三者聖人之名,而所以稱之之不同者,所指異也。

    《易》曰:“蓍之德圓而神,卦之德方以智。

    ”夫《易》之為書,聖人之道于是乎盡矣,而稱卦以智不稱以神者,以其存乎爻也。

    存乎爻,則道之用見于器,而剛柔有所定之矣。

    剛柔有所定之,則非其所謂化也。

    且《易》之道,于《乾》為至,而《乾》之盛,莫盛于二、五,而二、五之辭皆稱“利見大人”,言二爻之相求也。

    夫二爻之道,豈不至于神矣乎?而止稱大人者,則所謂見于器而剛柔有所定爾。

    蓋剛柔有所定,則聖人之事業也;稱其事業以大人,則其道之為神,德之為聖,可知也。

    孔子曰:“顯諸仁,藏諸用,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盛德大業,至矣哉。

    ”此言神之所為也。

    神之所為,雖至而無所見于天下。

    仁而後著,用而後功,聖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及其仁濟萬物而不窮,用通萬世而不倦也,則所謂聖矣。

    故神之所為,當在于盛德大業。

    德則所謂聖,業則所謂大也。

    世蓋有自為之道而未嘗知此者,以為德業之卑,不足以為道,道之至,在于神耳,于是棄德業而不為。

    夫為君子者,皆棄德業而不為,則萬物何以得其生乎?故孔子稱神而卒之以德業之至,以明其不可棄。

    蓋神之用在乎德業之間,則德業之至可知矣。

    故曰神非聖則不顯,聖非大則不形。

    此天地之全,古人之大體也。

     【緻一論】 萬物莫不有至理焉,能精其理,則聖人也。

    精其理之道,在乎緻其一而已。

    緻其一,則天下之物可以不思而得也。

    《易》曰“一緻而百慮”,言百慮之歸乎一也。

    苟能緻一以精天下之理,則可以入神矣。

    既入于神,則道之至也。

    夫如是,則無思無為寂然不動之時也。

    雖然,天下之事固有可思可為者,則豈可以不通其故哉?此聖人之所以又貴乎能緻用者也。

    緻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