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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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紀律。

    我沒有說。

     &ldquo我慚愧,我不知道我怎麼會堕落到這樣!我想自殺!&rdquo她忏悔地說,靠近着我。

    我們在公墓小徑上踯躅。

    沉默了許久,我說: &ldquo我們走錯路了。

    &rdquo &ldquo那面也繞得出去。

    &rdquo海倫四周望望指點我。

     &ldquo那麼,海倫,&rdquo我說:&ldquo你不過是走錯了路,什麼地方繞不出去呢?&rdquo &ldquo謝謝你。

    &rdquo她露出美麗的笑容,眼睛放射出奇異的光芒,她說:&ldquo那麼你帶我出去。

    &rdquo 我點點頭,但是我竟想不出路徑。

     &ldquo像那夜從施高塔路帶我出來一樣。

    &rdquo她說。

     &ldquo那是白蘋的力量。

    &rdquo &ldquo是你先發覺的。

    &rdquo &ldquo是的。

    &rdquo我說:&ldquo現在我也隻是發覺。

    &rdquo &ldquo隻有在你我兩人的時候,我才感到我過的都不是我靈魂的生活。

    &rdquo &ldquo這是我的光榮。

    &rdquo 我們始終在小徑裡盤桓,枯秃的洋槐上有群雀在叫,空氣是潮濕的,地面潤亮着。

    細雨已停,東方透露了黃弱的陽光,有幾個老婦在陌生的基頭獻花了,虔誠而寂寞,這一角世界與煩嚣人間的關系大概再無争奪妒忌與憤恨了吧,是一種真正的愛在溝通着,我想。

     &ldquo回去吧。

    &rdquo她說。

     我沒有回答,悄悄地伴海倫出來。

    我們在靜安寺吃早點,沉默中,貫穿我們心胸的是透明的了解與同情。

     座上,海倫突然打破了沉默,她說: &ldquo你希望我現在怎樣去生活呢?&rdquo &ldquo忠誠,&rdquo我說:&ldquo我們隻有忠誠而勇敢地去生活。

    &rdquo 她不響了,嘴角浮起了低迷的笑容,這笑容才是屬于她的靈魂的,它曾經引起我許多想象,但自從她學會了時髦的笑态,我竟忘去了是她曾留給我這個特殊的真笑。

    這笑表示她已經徹悟,已經從生活的形式中看到了生活的内容。

    我說: &ldquo我們要忠實的笑,忠實的哭,忠實的歌唱,忠實的歎息&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麼你以為我過去的一切都不忠實了。

    &rdquo &ldquo隻是笑。

    &rdquo我說。

     &ldquo笑?&rdquo &ldquo是的。

    &rdquo我說:&ldquo我相信每個人應當有每個人的笑态,但是現在的笑容似乎形成了派别,大家互相學習與提倡,于是笑态也成了時髦的點綴。

    &rdquo &ldquo這也許是美國電影的力量。

    &rdquo她說。

     &ldquo電影應該是學習實生活的,但是現在實生活裡的人在學電影。

    &rdquo &ldquo我以為這是人類的進步。

    &rdquo她說:&ldquo電影裡的笑是提煉社會上笑容的美點而删去它的醜态而成功的。

    &rdquo &ldquo我想這是對的,但大家争着模仿,結果是每個人獨特的美點都沒有了。

    &rdquo 她又笑了。

    這也許是美好的鏡頭,但不是海倫的美點。

    我無意識地笑了出來。

     她似乎知道了我笑的什麼,有點羞窘。

    一矜持時,不自覺的重新透露了她低迷的笑容。

     現在我徹悟到,也許隻有嬰孩的笑容是天使的聲音,所以在許多聖畫裡,瑪麗亞永遠是莊嚴而靜默,而無數的小天使都是嬰孩的笑容了。

     我于六點鐘送她回家,此後有好幾天沒有見她。

    但是我忽然從家裡接到一張聖誕節夜會的請帖,是日本海軍部梅武少将出面的。

    我從來沒有會見過梅武,這自然使我想到那天海倫的話,而斷定那是海倫向他們指示的了。

     于是有一天黃昏我到她的家去。

     她家裡布置依舊,但是海倫的裝束與态度可完全變了,她頭發勻整地後垂着,毫無油膩與發夾的束縛,後面輕束着一條呢帶,這呢帶與她身上的衣料一樣,是白底嫩藍小方格的花紋,脂粉眉黛全疏,我看到她鼻梁邊幾點淡淡的雀斑。

    她身上除一條黃色漆皮的腰帶外,一無其他的點綴。

    輕柔的衣質在她走路時有寬舒的飄動,這一個改變,象是古典的Ballet舞受到鄧肯(IsadoraD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