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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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藝術的根基都是科學的,音樂的訓練難道不是科學麼?&rdquo &ldquo是的,一切技巧的訓練都是科學的。

    &rdquo她說:&ldquo所以哲學這個藝術,在基本訓練上也是科學的。

    &rdquo &ldquo那麼所有哲學家都是藝術家了?&rdquo我抗議地問。

     &ldquo是的。

    &rdquo她說:&ldquo隻有這種藝術家,他的創造是整個的,他的一生隻有一件藝術作品,而作品永遠是賴着他的想象在補充與修改。

    &rdquo &ldquo而你也想做這樣的藝術家了!&rdquo &ldquo我隻能說有興趣。

    &rdquo &ldquo但是人人以為你對于歌唱有特殊天才。

    &rdquo &ldquo這就是說我對于哲學沒有天才。

    &rdquo &ldquo我相信天才是難得的,一個人有一種天才已經是了不得了。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她微笑着不響,我也開始沉默。

    我們閑靜地走着,在一個樹叢邊轉彎,前面就是冰座。

    但就在轉彎的地方,我看見梅瀛子,她一個人在樹邊站着,好像沒有看見我們,我叫她說: &ldquo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rdquo &ldquo我在聽星星與水蓮談話。

    &rdquo她的話很使我吃驚,難道她聽到了我們所有的談話?但是我半試探半玩笑的說: &ldquo可是在談情話?這是在講太陽月亮的故事。

    &rdquo &ldquo我沒有聽懂。

    &rdquo她笑着說:&ldquo因為我不是藝術家,也不是哲學家。

    &rdquo 這句話決不是諷刺,也不是妒嫉,她的明朗的語氣,隻是表明她聽見我們的談話罷了,但是我可覺得很奇怪。

     &ldquo&hellip&hellip&rdquo我很想問她什麼時候過來的,但是我沒有說。

     &ldquo即使是藝術家哲學家也是凡人,而你是仙子。

    &rdquo海倫對梅瀛子笑着,走在她的左面;我走到梅瀛子的右面,說: &ldquo太陽的光芒雖是普照白天,但我今天才知道它也普照着夜晚。

    &rdquo 我們已經可以看到冰座,我也已經望到曼斐兒太太,梅瀛子對我說: &ldquo我們等得很不耐煩,我們猜你碰到熟人,曼斐兒太太猜你碰到了白蘋或者史蒂芬,我猜你碰見了海倫,于是我就來尋你,果然是我勝利了。

    &rdquo &ldquo你們原來同我母親一同來的。

    &rdquo海倫說:&ldquo那麼你怎麼猜到他是碰見我呢?&rdquo &ldquo我想碰見别人一定馬上一同回來了,隻有碰見你可以有這許多工夫的耽擱。

    &rdquo梅瀛子說。

     &ldquo.&hellip..&rdquo海倫似乎以為她指的是我待她特殊的感情,所以不說話了。

    可是我知道她指的是我在單獨地勸告海倫。

    海倫放開梅瀛子,舞蹈般奔向她母親。

     &ldquo你一直跟着我們?&rdquo我問梅瀛子。

     &ldquo&hellip&hellip&rdquo她點頭笑笑。

     &ldquo有什麼發現麼?&rdquo &ldquo河底的星星伴着潔白的水蓮。

    &rdquo她得意地微笑着。

     歸途中,因為我約定海倫于第二天下午四點鐘來看我,梅瀛子說她将于夜裡十點鐘聽取我的成就,所以回家後,我一夜沒有睡好。

    我思量我應當怎麼樣措辭,使她的興趣與意志重回到歌唱上面去,從昨夜淺探的談話中,我已經發現這件事并不是如我所想的容易了。

    但是為我對于曼斐兒太太與梅瀛子的尊嚴起見,我似乎非把它辦成不可,而事實上,為海倫的前途着想,她放棄歌唱而研究哲學,實在也是非常失策的事。

     第二天。

     早晨我一早起來。

    去花市上買花,我買盡市上一切白花的種類,其中有四盆是水蓮。

    回來我布置房間,我用自台布鋪好了所有的桌子,我以白色做我房間的主色。

    飯後我有很好的午睡,醒來是二點鐘,我在房中看書,但時時想到我今天談話的步驟。

    四點鐘的時候,海倫到,她穿一件純白色短袖的麻紗長衣,我從她袖領間可以看出她裡面米色的綢襯衣。

    她捧了一大束鮮紅的玫瑰,進來了就找我台上的花瓶,平時她常常買花來換去我瓶中的殘校,但是今天,瓶中早已有我上午配置的白花了。

    她四周看看,不知所措地笑了。

     我拿出瓶裡的白花,交給傭人到樓上找花瓶去,讓海倫的紅花放在空瓶裡。

    我說: &ldquo今天這裡可有點昨夜月下的氣氛了?&rdquo &ldquo唔&hellip&hellip&rdquo海倫四周看看說:&ldquo不錯。

    &rdquo又把紅花放在白台布的中間,說:&ldquo讓她象征着梅瀛子的光彩。

    &rdquo &ldquo你母親可還為你在傷心?&rdquo &ldquo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rdquo &ldquo她太期望你了。

    &rdquo &ldquo是的,太期望我了。

    &rdquo她加重這個&ldquo太&rdquo字。

     &ldquo昨天你母親到我的地方來。

    &rdquo我說:&ldquo是不是你們母女昨天有點争執?&rdquo &ldquo近來常常為我多讀書少練唱而不高興。

    &rdquo &ldquo于是你就一個人到兆豐公園去。

    &rdquo我說。

     &ldquo我很奇怪,她為什麼總是以為我隻有她遺傳的才能。

    &rdquo &ldquo不,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樣想法。

    &rdquo我說:&ldquo但是在所有我們的環境中,譬如梅百器教授一家,史蒂芬太太梅瀛子們都以為你放棄歌唱會使我們有太大的損失。

    &rdquo &ldquo你也以為是這樣麼?&rdquo &ldquo自然,&rdquo我說:&ldquo我的意思:在你,音樂至少比哲學可以充實你自己的生命。

    &rdquo &ldquo不盡然。

    &rdquo &ldquo是不是你發現最近對于歌唱的進步太少。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她在沉思中。

     &ldquo這是學習中高原的階段。

    &rdquo我說:&ldquo每種學習都有這個階段,常常到那個階段,使我們學習的興趣減少。

    将來你在哲學範圍内,也會到那個階段。

    那麼你難道再改變。

    &rdquo &ldquo也很可能。

    &rdquo她說:&ldquo我總覺得你們太期望我。

    為什麼我學一點唱你們就期望我成歌唱家,讀點哲學書就期望我成哲學家?這真是可怕的事。

    &rdquo &ldquo這因為你所表現的是一個天才。

    &rdquo &ldquo我不知道這是恭維我的話還是侮辱我?&rdquo她說:&ldquo在人類社會裡,父母,家庭,朋友,社會,永遠把人綁在許多責任,許多名義上,叫人為它犧牲。

    &rdquo她說:&ldquo我不愛這些。

    我愛歌唱,因為我心靈有一種陶醉與升華的快樂,我愛哲學,因為它引導我想一點比較永久的存在,想到比較廣遠,比較細微與根本的問題。

    &rdquo &ldquo但是天才是一個事實,并不是一個名義。

    &rdquo我說。

     &ldquo這事實假如是存在,那麼也不過因為我的嗓子比别人深厚甜美,這同一個人有較大的力有什麼不同?&rdquo她今天有奇怪的興奮,一口氣連下去說:&ldquo這個你叫我不辜負這份天才,學習,學習,學習!将來在音樂會伺候一群人,同你們盡量叫一個有力的人整天為你們做苦力讓你享受有什麼不同?&rdquo &ldquo也許,&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