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絶古今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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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慶憂不吊則塗人也吾所與相視如塗人者其初兄弟也兄弟其初一人之身也悲夫一人之身分而至于塗人吾譜之所以作也其意曰分至于塗人者勢也勢吾無如之何也幸其未至于塗人也使其無至于忽忘焉可也嗚呼觀吾之譜者孝悌之心可以油然而生焉矣系之以詩曰吾父之子今為吾兄吾疾在身兄呻不甯數世之後不知何人彼死而生不為戚欣兄弟之情如足于手其能幾何彼不相能彼獨何心
仲兄文甫字説
洵讀易至渙之六四曰渙其羣元吉曰嗟夫羣者聖人之所欲渙以混一天下者也葢予仲兄名渙而字公羣則是以聖人之所欲解散滌蕩者以自命也而可乎他日以告兄曰子可無為我易之洵曰唯既而曰請以文甫易之如何且兄嘗見夫水之與風乎油然而行淵然而留渟洄汪洋滿而上浮者是水也而風實起之蓬蓬然而發乎大空不終日而行乎四方蕩乎其無形飄乎其逺來既往而不知其迹之所存者是風也而水實形之今夫風水之相遭乎大澤之陂也纡餘委蛇蜿蜒淪漣安而相推怒而相淩舒而如雲蹙而如鱗疾而如馳徐而如徊揖遜旋辟相顧而不前其繁如縠其亂如霧紛纭郁擾百裡若一汨乎順流至乎滄海之濵磅礴洶湧号怒相軋交橫綢缪放乎空虛掉乎無垠橫流逆折濆旋傾側宛轉膠戾回者如輪萦者如帶直者如燧奔者如焰跳者如鹭躍者如鯉殊狀異态而風水之極觀備矣故曰風行水上渙此亦天下之至文也然而此二物者豈有求乎文哉無意乎相求不期而相遭而文生焉是其為文也非水之文也非風之文也二物者非能為文而不能不為文也物之相使而文出于其間也故曰此天下之至文也今夫玉非不溫然美矣而不得以為文刻镂組繡非不文矣而不可以論乎自然故夫天下之無營而文生之者惟水與風而已昔者君子之處于世不求有功不得己而功成則天下以為賢不求有言不得己而言出則天下以為口實嗚呼此不可與他人道之惟吾兄可也
送呉侯職方赴阙引
因天地萬物有可以如此之勢而寓之于事則其始不強而易成其成也窮萬物而不可變聖人見天地之間以物加物而不能皆長不能皆短于是有度見一人之手不能盛江河之沙礫而太山之谷納一石而不加淺于是有量見物橫于空中首重而末舉于是有權衡長短之相形大小之相盛輕重之相抑昻皆物之所自有而度量權衡者因焉故度量權衡家有之而不可阙至于後世有作者出以為因物之自然以成物不足以見吾智于是作器使之不擊而自鳴不觸而自轉虛而欹水實其中而覆半而端如常器嗚呼殆矣吾見其朝作而暮廢也夫不忍而謂之仁忍而謂之義見蹈水者不忍而拯其手而仁存焉見井中之人度不能出忍而不從而義有焉無傷其身而活一人人心有之不肯殺其身以濟必不能生之人人心有之有人焉以為人心之所自有而不足以驚人也乃曰殺吾身雖不能生人吾為之此人心之所自有邪強之也強不能以及逺使人之心不忍殺人而亦不以無故殺其身是亦足以為仁矣乎嗚呼有餘矣誰能不忍視人之死而亦不肯妄殺其身者然則異世驚衆之行亦無有以加之也呉侯職方有名于當時其胸中泊然無崖岸限隔又無趨然躍然務出竒怪之操以震撼世俗之志是誠使刻厲險薄之人見之将不識其所以與常人異者然使之退而思其平生大方則淳淳渾渾不可遽測此所謂能充其心之所自有而天下之君子也呉侯有名于世三十年而猶于此為逺官今其東歸其不碌碌為此官矣哉
蘇東坡六一居士集序
夫言有大而非誇達者信之衆人疑焉孔子曰天之将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于斯文也孟子曰禹抑洪水孔子作春秋而予距楊墨葢以是配禹也文章之得喪何與于天而禹之功與天地并孔子孟子以空言配之不已誇乎自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懼孟子之言行而楊墨之道廢天下以為是固然而不知其功孟子既沒有申商韓非之學違道而趨利殘民以厚主其説至陋也而士以是罔其上上之人僥幸一切之功靡然從之而世無大人先生如孔子孟子者推其本末權其禍福之輕重以救其惑故其學遂行秦以是喪天下陵夷至于勝廣劉項之禍死者葢十八九天下蕭然洪水之患葢不至此也方秦之未得志也使複有一孟子則申韓為空言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者必不至若是烈也使楊墨得志于天下其禍豈減于申韓哉由此言之雖以孟子配禹可也太史公曰葢公言黃老賈誼晁錯明申韓錯不足道也而誼亦為之餘以是知邪説之移人雖豪傑之士有不免者況餘人乎自漢以來道術不出于孔氏而亂天下者多矣晉以老莊亡梁以佛亡莫或正之五百餘年而後得韓愈學者以愈配孟子蓋庶幾焉愈之後三百有餘年而後得歐陽子其學推韓愈孟子以達于孔氏着禮樂仁義之實以合于大道其言簡而明信而通引物連類折之于至理以服人心故天下翕然師尊之自歐陽子之存世之不説者嘩而攻之能折困其身而不能屈其言士無賢不肖不謀而同曰歐陽子今之韓愈也宋興七十餘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聖景祐極矣而斯文終有愧于古士亦因陋守舊論卑而氣弱自歐陽子出天下争自濯磨以通經學古為高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顔敢諌為忠長育成就至嘉祐末号稱多士歐陽子之功為多嗚呼此豈人力也哉非天其孰能使之歐陽子沒十有餘年士始為新學以佛老子似亂周孔之實識者憂之賴天子明聖诏修取士法風厲學者専治孔氏黜異端然後風俗一變考論師友淵源所自複知誦習歐陽子之書予得其詩文七百六十六篇于其子棐乃次而論之曰歐陽子論大道似韓愈論事似陸贽記事似司馬遷詩賦似李白此非予言也天下之言也歐陽子諱修字永叔既老自謂六一居士雲
範文正公集序
慶厯三年轼始總角入鄉校士有自京師來者以魯人石守道所作慶厯聖徳詩示鄉先生轼從旁竊觀則能誦習其詞問先生以所頌十一人者何人也先生曰童子何用知之轼曰此天人也耶則不敢知若亦人耳何為其不可先生竒轼言盡以告之且曰韓範富歐陽此四人者人傑也時雖未盡了則已私識之矣嘉祐二年始舉進士至京師則範公沒既葬而墓碑出讀之至流涕曰吾得其為人葢十有五年而不一見其面豈非命欤是歲登第始見知于歐陽公因公以識韓富皆以國士待轼曰恨子不識範文正公其後三年過許始識公之仲子今丞相堯夫又六年始見其叔彛叟京師又十一年遂與其季徳儒同僚于徐皆一見如舊且以公遺藁見屬為序又十三年乃克為之嗚呼公之功徳蓋不待文而顯其文亦不待序而傳然不敢辭者自以八歲知敬愛公今四十七年矣彼三傑者皆得從之遊而公獨不識以為平生之恨若獲挂名其文字中以自托于門下士之末豈非疇昔之願也哉古之君子如伊尹太公管仲樂毅之徒其王霸之畧皆定于畎畆中非仕而後學者也淮陰侯見高帝于漢中論劉項短長畫取三秦如指諸掌及佐帝定天下漢中之言無一不酬者諸葛孔明卧草廬中與先主論曹操孫權規取劉璋因蜀之資以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