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雲樓俊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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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之輕重為多寡雜白金于藥中,予之。

    臨去則語之曰:“歸須自檢點,乃可煮也。

    ”其人如言得金,喜若天賜。

    藥未進而病已去其半。

    其金其黃白之術成之也。

    聞其煉時,掌火者皆隔,于穴中運扇,不令一人見。

    然亦不常煉也。

    煉亦不過十金,多則廿金而己。

     嘉言往鄉舟,過一村落,見一少女于沙際搗衣,注視良久。

    忽呼停棹,命一壯仆曰:“汝登岸潛近此女身,亟從後抱之,非我命無釋手。

    ”仆如其言。

    女怒且罵,仆抱之益力。

    女益怒罵,大呼其父母。

    其父母出,欲毆之。

    嘉言徐谕曰:“我俞某,适見此女将撄危症,故相救,非惡意也。

    ”女父母素聞其名,乃止。

    俞問曰:“此女未豆乎?”曰:“然”。

    俞曰:“數日将發悶豆,萬無可救。

    吾所以令仆激其怒者,乘其未發,先洩其肝火,使勢稍衰,後日藥力可施也。

    至期可于北城外某處來取藥,無遲。

    ”越數日,忽有夜叩俞廬者,則向所遇村中小女之父也。

    細言女得熱疾,煩燥不甯狀,俞問:“膚間有豆影否?”曰:“不但現影,且現形。

    ”俞慰之曰:“汝女得生矣。

    ”乃畀以托裹之劑,此女漸緻發透其痘,獲無恙。

     北城多敗屋,居民多停柩其中。

    嘉言偶見一棺似新厝者,而底縫中流血若滴,驚問傍鄰。

    則曰:“頃間某鄰婦死,厝柩于此。

    ”嘉言急見其人,為語之曰:“汝婦未死。

    凡人死者血黦,生者血鮮。

    吾見汝婦棺底血流出甚鮮,可啟棺速救也。

    ”蓋其婦實以臨産,昏迷一日夜,夫以為死,故殡焉。

    聞俞言,遂啟棺診婦脈示絕,于心胸間針之。

    未起而下己呱呱作聲。

    兒産,婦亦蘇矣。

    夫乃負婦抱兒而歸。

     邑有大老某緻仕家居,其夫人年已五十,忽嘔吐不欲飲食。

    諸醫群集,投劑俱不效。

    邀嘉言視脈,側首沈思,遲久而出。

    乃拍大老之肩曰:“高年人猶有童心耶。

    是忍受非病,吾所以沈思者,欲一辨其男女耳。

    以脈決之,其象為陰裹陽,定是男也。

    ”已而果驗。

    嘉言以醫名世,奇效甚多,不盡載。

     己酉豫王兵渡江南,在京諸臣,相率迎降,緻禮币有至萬金者。

    牧齋獨緻禮甚薄,蓋表己之廉潔也。

    柬端細書“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臣錢謙益百拜叩首,謹啟上貢”,計開:“鎏金銀壺一具,法琅銀壺一具,蟠龍玉杯一進,宋制玉杯一進,天鹿犀杯一進,夔龍犀杯一進,葵花犀杯一進,芙蓉犀杯一進,法琅鼎杯一進,文玉鼎杯一進,法琅鶴杯一對,銀鑲鶴杯一對,宣德宮扇十柄,真金川扇十柄,弋陽金扇十柄,戈奇金扇十柄,白子宮扇十柄,真金杭扇十柄,真金蘇扇四十柄,銀鑲象箸十雙,右啟上貢。

    ”又署“順治二年五月二十主日太子太保兼禮部尚書翰林院學士臣錢謙益。

    ”時郡人張滉與豫王記室諸暨曾王佐善,因得見牧翁送禮帖子而紀之以歸。

    又語滉雲:“是日錢捧帖入府,叩首墀下,緻詞王前,王為色動,接禮甚歡”雲。

     乙酉五月之變,柳夫人勸牧翁曰:“是宜取義,全大節以副盛名。

    ”牧翁有難色。

    柳奪身欲沉池水中,持之不得入。

    其時長洲沈明倫館于牧齋家,其親見歸說如此。

    後牧齋偕柳遊拂水山莊,見石澗流泉,潔清可愛。

    牧翁欲濯足其中而不勝前卻。

    柳笑而戲語曰:“此溝渠水,豈秦淮河耶?”牧翁有恧容。

     拂水山莊,在西郭錦峰之麓。

    牧翁先茔在焉,依丙舍為别業,曰耦耕堂、曰秋水閣、曰小蘇堤、曰梅圃溪堂、曰酒樓。

    時絜河東君遊息其中,每于早春時,梅花将綻,則坐鹢首輕飏而來,令僮系鼓舟中,音節清越,謂之催花信。

     芙蓉莊即紅豆村,在吾邑小東門外,去城三十裡,白苑顧氏之别業也。

    牧齋為顧氏之甥,故其地後歸于錢。

    紅豆樹大合抱,數十年一花。

    其色白,結實如皂莢,子赤如櫻桃。

    順治十八年辛醜,牧翁八十壽誕,而是花适開,蓋距前此時已二十年矣。

    遂與諸名士賦詩以志其瑞。

    (見《有學集》。

    )至康熙三十二年,癸酉再結實數鬥,村人競取之。

    時莊己久毀,惟樹存野田中耳。

    今樹亦半枯,每歲發一枝,枝無定向,土人雲:“其枝所向之處,稻辄歉收”,亦可怪也。

     弘光僭立,牧翁應召,柳夫人從之。

    道出丹陽,同車攜手,或令柳策蹇驢而已随之。

    私語柳曰:“此一幅昭君出塞圖也。

    ”邑中遂傳錢令柳扮昭君妝炫煌道路。

    籲!衆口固可畏也。

     牧翁仕本朝,亦不得志。

    以禮部侍郎内弘文院學士還鄉裡。

    丁亥歲,忽為蜚語所傷,被急徵。

    河東君實為職橐饘,長君孫愛性暗懦,一籌莫展。

    牧翁于金陵獄中,和東坡《禦史台寄弟》詩,有“恸哭臨江無孝子,徒行赴難有賢妻”之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