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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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的狀态。

    兩個人半晌相對無言,直到分開也都沒有勇氣說話。

     公主的婚事一切準備就緒。

    德·阿爾伯公爵前來迎親,他受到了這種國事的最高禮遇和最隆重的接待。

    受國王的派遣,孔代親王、洛林和吉茲兩位紅衣主教,以及洛林、費拉爾、奧馬爾、布伊翁。

    吉茲和内穆爾諸位公爵前往相迎。

    他們還帶了好幾位貴族侍從和一大批身穿号服的少年侍從。

    國王也率領以大總管為首的二百名内侍,到盧浮宮第一道大門迎候德·阿爾伯公爵。

    德·阿爾伯公爵走到國王面前時,就要躬身下去吻國王的雙膝;但是國王叫他免禮,讓他同自己并肩前去見王後和公主。

    德·阿爾伯公爵代表自己的君主,送給公主一份名貴的禮物。

    接着,他又去拜見禦妹瑪格麗特夫人,向她贊揚了德·薩瓦先生,并向她保證說,德·薩瓦先生不日即可到達。

    盧浮宮裡舉行盛大集會,讓德·阿爾伯公爵和陪他前來德·奧蘭治王子看看宮廷的美人和美輪美奂的氣派。

     德·克萊芙夫人本不想出席,但是丈夫非讓她去不可,她怕惹丈夫不悅,也就參加了集會。

    不過,德·内穆爾先生要缺席,是她作此決定的更重要的原因。

    德·内穆爾先生去迎候德·薩瓦先生了,等那位親王一到,他又得始終陪伴左右,協助親王處理有關婚禮的一切事宜。

    這樣一來,德·克萊芙夫人就稍微放了心,不會像往日那樣常和他相遇。

     德·沙特爾主教代理并沒有忘記他同德·内穆爾先生的那次談話,他頭腦裡總保持一種印象,即這位王子所講的愛情故事就是他本人的經曆,後來就一直仔細觀察他,如果不是情況有變,德·阿爾伯公爵和德·薩瓦先生到來,朝廷一片忙亂,妨礙他觀察,他就可能弄清真相了。

    他懷着弄清事實的渴望,确切點兒說,他出于要把自己了解的事情告訴心愛的人的那種天性,對德·馬爾蒂格夫人講了那個女子的非凡之舉:她向丈夫承認了她對另一個男子的愛戀。

    他還肯定地對她說,激起那女子熾烈愛情的正是德·内穆爾先生,并且請她協助觀察德·内穆爾先生。

    德·馬爾蒂格夫人聽了主教代理的介紹,非常感興趣,她看到凡是關系到德·内穆爾先生的事,太子妃總顯得很好奇,因此,她就越發渴望洞察這段風流豔情。

     舉行婚禮的吉日已定,在那前幾天,太子妃設晚宴,請父王陛下和德·瓦朗蒂努瓦公爵夫人。

    德·克萊芙夫人着意梳妝打扮,到盧浮宮時比平常晚了點兒,途中遇見太子妃派來找她的一名貴族侍從。

    她一走進宮室,太子妃就在卧榻上高聲對她說,等她等得已經十分焦急了。

     “夫人,”德·克萊芙夫人答道,“我不敢領情,我想您這樣焦急肯定别有原由,并不是急于見我。

    ” “您說對了,”太子妃接口道,“不過,您還是得領我這份情,因為,我要告訴您一段豔情,肯定您樂意了解。

    ” 德·克萊芙夫人就跪到卧榻前,幸而她的臉背着光。

     “您也知道,”太子妃對她說,“我們都想弄清德—内穆爾公爵發生變化的起因:我認為已經掌握了,說起來會令您吃驚的:他狂熱地愛上了朝中最美的一個女子,那女子也深深地愛他。

    ” 德·克萊芙夫人不相信有人知道她愛上這位王子,因此聽了這話不會往自己身上想,但是不難想像,這話引起她一陣痛苦。

     “像德·内穆爾先生那種年齡、那種相貌的人,有點兒風流事,我看絲毫也不奇怪。

    ”德·克萊芙夫人答道。

     “令您感到驚奇的也不是這個,”太子妃又說道,“而是愛上德·内穆爾先生的那個女子,要知道,她對他從來沒有過任何愛情的表示,而且,她擔心有時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強烈感情,竟然向她丈夫承認了,以便不再出入宮廷。

    我對您說的這事兒,是德·内穆爾先生親口講的。

    ” 如果說乍一開頭,德·克萊芙夫人想到自己與這豔情毫不相幹,不由得一陣心痛的話,爾後她又聽見太子妃說這幾句話,确信自己陷得太深,就不免一陣絕望。

    她答不上話來,頭俯向卧榻;而太子妃隻顧往下說,心思全放在自己所講的事情上,也就沒有注意到她這種窘态。

     等到心情稍微鎮定一點兒,德·克萊芙便答道: “我覺得這件事不大真實,我很想知道是誰告訴您的。

    ” “是馬爾蒂格夫人,”太子妃回答,“她是聽主教代理講的。

    您知道,他愛上馬爾蒂格夫人,作為一件秘密告訴她,而他則是聽德·内穆爾公爵親口講的。

    不錯,德·内穆爾公爵并沒有對他說出那位夫人的姓名,甚至沒有向他承認那夫人愛的是他本人;但是,德·沙特爾先生對此卻深信不疑。

    ” 太子妃剛說完這番話,就有人走近卧榻。

    德·克萊芙夫人正好背對着,看不見來人是誰,然而,當太子妃驚喜地大聲說了一句,她就完全清楚了。

     “嘿!他本人到了,我要問問他是怎麼回事兒。

    ” 德·克萊芙夫人不用轉過身去,就知道來人是德·内穆爾公爵,而且果然是他。

    她急忙靠近太子妃,悄聲對她說,千萬不要向他提起這樁豔事,他是透露給主教代理的,事情弄不好就可能會使他們反目。

    太子妃笑着回答,她也太多慮了,接着便轉向德·内穆爾先生。

    他一身盛裝,是來參加晚宴的,他開口講話,優雅的風度顯得那麼自然。

     “夫人,”他說道,“我不揣冒昧,認為我進來時,您正談論我,想問我什麼事,而德·克萊芙夫人卻反對。

    ” “一點不錯,”太子妃答道,“不過,往常我都順着她,這次則不然。

    我想讓您告訴我,有人向我講述的一件事是不是真的,您是不是同朝中一位夫人相愛的那個人,而那位夫人精心向他掩飾她的癡情,卻向她丈夫承認了。

    ” 德·克萊芙夫人慌亂的心情和尴尬的神态,超出了任何想像。

    如果有一條死路能擺脫這種處境,她也樂意一死。

    然而,如果可能的話,德·内穆爾先生比她還要尴尬。

    太子妃的話,是當着德·克萊芙夫人講的,這是她在宮廷裡最信賴、對方也最信賴她的命婦,因此,他有理由相信她的話并無惡意,可是他聽了,腦子立時一片混亂,大量的怪念頭一齊湧現,簡直無法控制臉上的表情。

    眼看由于他的過錯,德·克萊芙夫人陷入窘境,他想到他自找人家的憎恨,不由得心頭一緊,便答不上話來了。

    太子妃見他呆若木雕,就對德·克萊芙夫人說道: “您瞧瞧他,您瞧瞧他,判斷判斷那段豔情是不是他的經曆。

    ” 這工夫,德·内穆爾先生一時慌亂,很快就鎮定下來,他看出擺脫如此危險的境地有多重要,頓時控制住自己的思想和表情: “夫人,”他說道,“我承認,德·沙特爾主教代理對我失信不忠,将我透露給他的我的一位朋友的豔情傳出去,叫人不勝驚訝,不勝難過,我一定要報複。

    ”他微笑着說下去,那種平靜的神态完全消除了太子妃的疑慮。

     他繼續說道: “我那位朋友對我講的事情非同小可;然而,夫人,我不知道您為什麼這樣擡舉我,将我拉進這段豔情裡。

    主教代理不能說這事與我有關,既然我對他講的情況恰恰相反。

    作為一個求愛的男子,我也許夠資格,不過,夫人,我認為您不會賦予我得到愛的資格。

    ” 這位王子樂得講些影射從前他向太子妃流露感情的話,以便轉移她可能産生的想法。

    太子妃也聽出了他話中的含義,但是她避而不答,還繼續攻擊他的窘态。

     “我的确一時慌神兒了,夫人,”德·内穆爾公爵答道,“這也是因為關心我的朋友,想到他會嚴正地責備我,竟然把一件比生命還寶貴的秘密傳出去。

    不過,他隻向我透露了事情的一半,并沒有講他心上人的姓名。

    我僅僅知道,他是世界上愛得最深摯、最值得憐憫的人。

    ” “他已經有人愛了,您還覺得他值得憐憫嗎?”太子妃反問道。

     “夫人,您認為他有人愛了,”德·内穆爾先生答道,“可是,一個懷有真摯愛情的女子,難道會告訴她丈夫嗎?毫無疑問,她不懂得愛,對方對她一片癡情,而她對人家隻是略表謝意而已。

    我的朋友毫無希望,不可能春風得意;不過,他盡管十分不幸,至少還有這樣一點欣慰:讓那女子害怕愛他,而且,他還不肯拿這種狀況,同世上最幸運的情人的狀況相交換。

    ” “您朋友的癡情還真容易滿足,”太子妃說道。

    “我開始相信您所談的不是您本人的事了。

    ”她繼續說道:“我差不多同意德·克萊芙夫人的看法,這樁豔情不可能是真的。

    ” “我的确不相信這是真的,”一直沒講話的德·克萊芙夫人接口說道。

    “就算有可能是真的,别人又怎麼會知道呢?一個能有如此非凡之舉的女子,看來不大可能把持不住,自己講出去;她丈夫呢,看來也不大可能向外傳揚,否則的話,他就不是一個值得如此信賴的丈夫了。

    ” 德·内穆爾先生一見德·克萊芙夫人對丈夫起了疑心,就樂得從旁煽風點火。

    他知道他要摧毀的是最可怕的情敵。

     “一個丈夫出于嫉妒,”他接口說道,“再出于好奇,也許要進一步了解妻子對他講的,就很可能有冒失的舉動。

    ” 德·克萊芙夫人用盡了氣力和勇氣,再也不能支持這樣的談話,她正要借口身體不适,這時幸好德·瓦朗蒂努瓦公爵夫人走進來;公爵夫人對太子妃說,陛下即刻就到。

    于是,太子妃回内室更換衣服。

    德·克萊芙夫人要尾随而去,德·内穆爾先生則趁機湊上前,對她說道: “夫人,我不要命也得同您談一談;我要對您講的所有的重要事情中,我覺得首要的是懇求您相信,如果我說了些可能涉及太子妃的話,那完全是出于同她無關的原因。

    ” 德·克萊芙夫人佯裝沒有聽見德·内穆爾先生的話,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走開了,跟上剛進來的國王。

    由于人很多,她的長裙給絆了一下,差一點摔倒,随即借機離開她再也沒有勇氣呆下去的地方,裝作身體支持不住,便打道回府了。

     德·克萊芙先生到了盧浮宮,奇怪沒有找見他妻子,聽人說她出了點事兒,便當即回府探望情況。

    他看見妻子卧在床上,知道傷得并不嚴重。

    他在妻子身邊呆了一會兒,就發覺她極度憂傷,不免感到驚訝。

     “您怎麼啦,夫人?”他問道。

    “看來除了您所抱怨的苦惱,還有别種苦惱吧?” “我真是傷心到了極點,”她答道。

    “您究竟如何對待我對您非同尋常的信任,确切地說,如何對待我對您的盲目信任的呢?難道不值得為我保守秘密嗎?縱然我不配,您為了自身利益,不是也應該這麼做嗎?您要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了解我不該告訴您的一個姓名,力圖發現它,就非得将秘密洩露給外人嗎?促使您如此無情地幹出這種冒失的事來,也許僅僅是這種好奇心,但是後果卻不堪設想。

    這件事張揚出去了,别人不知道主要涉及我,剛才還向我講述了。

    ” “您這是對我說什麼,夫人?”丈夫回答道。

    “您指責我将我們之間說的話講出去,還告訴我事情已張揚出去啦?洩露沒有洩露,我在此不辯解,說什麼您也不會相信。

    别人對您講的一定是另一個人的事,而您卻套在自己身上了。

    ” “嗳!先生,’婆子又說道,“世上就不會另外有一件事類似我的事,絕不會另外有個女子能做出我這樣的事。

    這種情況不可能偶然編造出來,憑想像也絕想不出來,除了我,這個念頭絕不會在另一個人的頭腦裡産生。

    太子妃從頭至尾向我講述了這件事,她是聽德·沙特爾主教代理講的,而主教代理又是從德·内穆爾先生那兒聽來的。

    ” “德·内穆爾先生!”德·克萊芙先生嚷了一聲,這舉動表明他多麼激動和絕望。

    “什麼!德·内穆爾知道您愛他,也知道我了解此事?” “您總認定是德·内穆爾先生,而不是另外一個人,”她反駁道。

    “我對您講過了,無論您懷疑是誰,我也絕不回答。

    我不清楚德·内穆爾先生是否知道在這件事裡,我扮了什麼角色,是否知道您認為他扮了什麼角色,但是他向德·沙特爾主教代理講述了,還說他是聽一位朋友講的,卻沒有說出那人的姓名。

    德·内穆爾先生的那位朋友一定是您的一位朋友,而您想弄清事實,就把秘密洩露給他了。

    ” “要把這樣的秘密告訴朋友,世上有這樣的朋友嗎?”德·克萊芙先生又說道。

    “難道為了解開疑團,就不惜向一個外人洩露連自己都不想面對的事嗎?您還是想想吧,夫人,您究竟對誰講過。

    這件秘密由您傳出去,比由我傳出去可能性更大。

    您陷入這種困境,獨自一人難以支持,就尋求安慰,向一個知心人訴苦,而她卻把您出賣了。

    ” “别再侮辱我了,”她嚷起來,“别再這麼狠心,硬把您的過錯推到我身上。

    您還能懷疑是我,我既然能對您講了,怎麼還能告訴外人呢?” 德·克萊芙夫人當時向丈夫承認那種感情,是她極大真誠的表現,現在她堅決否認透露給别人,結果德·克萊芙先生也就沒有主意了。

    他自己這方面,肯定半點也未向外透露;而這種事情,也不可能猜測出來,但外人就是知道了。

    這樣看來,壞事的必定是他倆當中的一個。

    不過,特别令他痛苦的,還是知道了有人掌握了這個秘密,可能很快就傳開了。

     德·克萊芙夫人幾乎想的是同樣事情。

    她覺得是丈夫講出去的;不可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