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連長特隆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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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

    這時安德柳什卡一把抓住他的長襯褲,惡狠狠地問道: “襯褲是哪兒來的?” “母親縫的。

    ”俘虜回答說,身子晃了一下。

     “你母親準是被服廠的,”安德柳什卡說,上下打量着他,用粗大的指頭碰了碰他修剪得漂漂亮亮的指甲,“你母親準是被服廠的,我們這号人是縫不出這樣的襯褲的……” 他又摸了摸輕騎兵的長襯褲,随後抓住這第九名俘虜的手,準備把他拉到已經登記好了的其他俘虜那裡去。

    就在這一瞬間,我看到特隆諾夫從土墩後面爬了過來。

    鮮血從騎兵連長頭上像雨水從麥垛上那樣滴落下來,纏在頭上的髒布條散開了,耷拉了下來。

    他肚子貼地爬着,手裡握着卡賓槍。

    這是一支日本造的卡賓槍,塗有一層漆,射效很強。

    帕薩從二十步外的地方一槍把那青年的腦殼打得粉碎,波蘭人的腦漿濺到我手上。

    這時特隆諾夫從槍膛裡退出彈殼,走到我跟前。

     “抹掉一人。

    ”他指着名單說。

     “我不抹,”我回答說,“領導一再下達的命令看來不擺在你眼裡,帕薩……” “抹掉一人!”特隆諾夫又說了一遍,将一根污黑的手指戳了戳登記表。

     “我不抹!”我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吼道,“本來十個人,現在成了八個,上邊是不會放過你的,帕薩……” “我們這麼拼死拼活,上邊會放過我的。

    ”特隆諾夫回答說,渾身的衣服已撕成碎片,聲音嘶啞得厲害,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可後來他停住腳步,擡起沾滿血污的腦袋望着天空,痛心地責備說:“你吼吧,吼吧,招得那邊也吼起來了……” 騎兵連長指給我們看空中的四個黑點,四架轟炸機在光燦燦的天鵝似的雲朵後邊飛過來。

    那是法溫特-萊-羅少校飛行大隊的巨型裝甲轟炸機。

     “上馬!”各排排長見到敵機便快馬将連隊帶往樹林,可是特隆諾夫沒有随自己的連隊進樹林。

    他留在車站的一幢房子旁,緊貼着牆壁,不作一聲。

    安德柳什卡·沃謝米列托夫和兩個穿深紅色馬褲、光着腳丫的機槍手驚恐地站在他身旁。

     “弟兄們,朝螺旋槳打,”特隆諾夫對他們說道,臉上血流如注,“我這就給普加喬夫打報告……” 特隆諾夫在一片斜撕下來的紙上用莊稼漢粗大的字體寫道:
我今天将拼死一戰,我有義務用兩挺機槍盡力打下敵機,為此将連隊指揮權交予謝苗·戈洛夫排長……
他把報告封好,坐到地上,使勁脫下自己腳上的靴子。

     “拿去穿吧,”他說道,把靴子和報告交給機槍手。

    “穿吧,靴子是新的……” “祝你走運,連長。

    ”兩名機槍手喃喃地說,倒着腳,磨蹭着沒走。

     “也祝你們走運,”特隆諾夫說,“弟兄們,說什麼也得打下來。

    ”說罷,便朝小山包上車站小賣部旁邊的機槍陣地走去。

    那個撿破爛的安德柳什卡·沃謝米列托夫已在那兒等他。

     “說什麼也得打下來,”特隆諾夫對他說,用機槍瞄準飛機。

    “安德柳什卡,你怎麼,跟我一起幹?……” “耶稣基督,”安德柳什卡驚恐地哽咽着說,臉色煞白,苦笑了一下,“耶稣基督,聖母!……” 随即用第二挺機槍瞄準飛機。

     飛機在車站上空筆直地騰空而起,在高空隆隆轟響,随即俯沖直下,劃出一道道弧線,粉紅色的日光傾瀉在機翼的光澤上。

     此時我們第四騎兵連隐蔽在樹林裡。

    我們在樹林裡等候帕薩·特隆諾夫和美軍少校雷津納德·法溫特-萊-羅之間力量懸殊的戰鬥結束。

    少校和他的三名轟炸機手在這次戰鬥中大顯身手。

    他們俯沖到離地三百公尺處,用機槍先結果掉安德柳什卡,然後又收拾了特隆諾夫。

    而我們射出的一梭梭子彈卻沒有傷及美國人,他們飛走了,沒有發現躲在樹林裡的騎兵連。

    所以我們得以在半個小時的戰鬥結束後走出樹林收屍。

    安德柳什卡·沃謝米列托夫的遺體由我們連裡他的兩個親戚擡去掩埋,而特隆諾夫,我們騎兵連戰死沙場的連長,則由我們将其遺體移至哥特式風格的索卡利市,葬于莊嚴之地——市中心的公園花圃内。

    
[64]希伯來文音譯,意為“傳授之教義”,猶太教神秘主義體系,強調精神能制勝欲念,注重巫術,受到猶太教正統派的嚴厲打擊。

    ​[65]希伯來文音譯,意為“莊嚴、卓越”,六世紀至十一世紀時是對猶太教神學院院長的尊稱,後泛指有重大影響的猶太教神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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