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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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對風趣比對偉大更容易接近。

    一般來說,愛情喜歡對比更甚于相似。

    醫生的直爽和和藹可親,他的職業,這一切對他都是妨礙。

    原因是這樣:想愛别人的女子,尤其是既想愛别人又想為别人所愛的迪娜,她們本能地厭惡獻身于某些難以擺脫其束縛的職業的男人。

    雖然她們本人也出類拔萃,但在他事侵入的問題上,她們永遠是女人。

    生活放蕩的盧斯托,又是詩人,又是報紙專欄作者,又披上了一層憤世嫉俗的外衣,正好具有讨女人喜歡的那種華而不實的心靈和幾乎無所事事的生活。

    那位真正出類拔萃的男子,他那一絲不苟的良知,洞察一切的目光,使迪娜感到不自在。

    她還不承認自己的渺小,她心想: “可能醫生比記者更強,但是他不如另一個讨我喜歡。

    ”其次,她考慮到職業的義務,自問在一個每天都見到那麼多“對象”的醫生眼中,一個女人是否能是他物!畢安訓在迪娜留言簿上寫下的話,就來自醫學的觀察,直上直下地落在女人身上,迪娜不能不感到震驚。

    最後一點,畢安訓有主顧,不允許他住得很久,第二天就要走。

    哪一個女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内作出決定呢?除非心上中了丘比特神秘的一箭?這些小事,一旦叫畢安訓放在一起來看,便會産生大災大難,他隻用兩句話向盧斯托道出他對德·拉博德賴夫人的判決,這使記者極為驚異。

    當這兩個巴黎人低聲私語時,從在座的桑塞爾人中升起一陣反對城堡女主人的怒潮,因為他們對盧斯托的那些長篇大論一點也聽不懂。

    檢察官、專區區長、法院院長、首席代理勒巴、德·拉博德賴先生和迪娜倒是看出了小說的輪廓。

    聚在茶座旁的所有女客根本沒明白小說的故事,隻覺得那是故弄玄虛,而且責怪桑塞爾的缪斯也參與其事。

    所有的女客本來以為會過上一個愉快的晚上,結果所有的人發揮出自己全部思考能力也無濟于事。

    想到自己給巴黎人當玩意兒耍,實在沒有比這個更叫外省人惱火的了。

     皮耶德斐太太離開茶座走過來,對她女兒說:“去跟這些女客們說說話吧,她們對你的行為很感不快。

    ” 到這時,盧斯托情不自禁地發現,與桑塞爾女界的精華相比,迪娜顯然又勝她們一籌。

    她服飾最得體,一舉手一投足充滿妩媚。

    在燈光照耀下,她的膚色顯得雪白、細膩。

    在這幅面孔蒼老、衣冠不整、舉止拘謹的少女組成的挂毯上,迪娜終于象一位王後在服侍她的人中間顯露出來一樣,突出地顯露出來。

    巴黎女子的形象模糊了,盧斯托已習慣了外省的生活。

    他想象力豐富,這座城堡王宮般的豪華、優美的雕塑、内部的古典美不能不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同樣,他也有豐富的知識,對于裝點這座文藝複興時期的珍寶的家具有什麼價值,他不會茫然無知。

    迪娜一一送走桑塞爾的人,因為他們全要走一小時的路才能到家。

    待到客廳裡隻剩下準備在昂濟城堡過夜的檢察官、勒巴先生、加蒂安和格拉維埃先生的時候,記者對迪娜的看法已經改變。

    他思想上完成的這一演變,德·拉博德賴夫人早在他們第一次相遇時就已勇敢地向他指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