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六 秦始皇本紀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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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定贅婿不許單獨立戶，不分給田地房屋，讓他們去從軍，将軍可以不愛護他們，待遇在一般人之下。
秦朝贅婿地位也大體如此。
“賈”，音g（，“賈人”，商人。
秦朝重農抑商，一般商人地位卑下，在《魏戶律》和《魏奔命律》中，也以商人與贅婿并提。
“陸梁”，指今五嶺以南地區。
&〔2〕“桂林”，郡名，轄境在今廣西東部和廣東西部一部分地區，治所在今廣西桂平縣西南。
“象郡”，轄境在今廣西西部、廣東西南部和貴州南部一帶，治所在臨塵（今廣西崇左縣）。
“南海”，郡名，轄有今廣東大部分地區，治所在番禺（今廣東廣州市）。
&&〔3〕“適”，音zh6，與“谪”字同，譴罰。
這裡指有罪當流徙戍邊的人。
據裴骃《集解》引徐廣注，當時戍守五嶺的罪犯有五十萬人。
〔4〕“榆中”，地域名，位于秦上郡北部，即今陝西東北地區。
&&〔5〕“三十四縣”，本書《六國年表》、《匈奴列傳》皆雲“四十四縣”。
&〔6〕“高阙”，地名，在今内蒙古自治區杭錦後旗東北。
陰山伸延至此中斷，兩邊山壁高聳，中間缺口，望之若阙，故名“高阙”。
“陽山”，山名，原誤作“陶山”。
《水經·河水注》引作“陽山”，本書《蒙恬列傳》、《匈奴列傳》和《續漢書·郡國志》五原郡劉昭注皆作“陽山”。
秦漢時稱陰山西段為陽山，即今内蒙古自治區境内的狼山。
水南為陰，水北為陽。
此山位于當時黃河正流（今烏加河）之北，故名。
“北假”，即今内蒙古自治區河套以北，陰山以南地區。
〔7〕“戎”，對西北少數民族的泛稱。
〔8〕“明星”，指彗星。
〔9〕“南越”，又作“南粵”，即秦桂林、象郡、南海三郡地。
&始皇置酒鹹陽宮，博士七十人前為壽。
〔1〕仆射周青臣進頌曰：〔2〕“他時秦地不過千裡，賴陛下神靈明聖，平定海内，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賓服。
以諸侯為郡縣，人人自安樂，無戰争之患，傳之萬世。
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
”始皇悅。
博士齊人淳于越進曰：〔3〕“臣聞殷周之王千餘歲，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
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4〕無輔拂，〔5〕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
今青臣又面谀以重陛下之過，非忠臣。
”始皇下其議。
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複，三代不相襲，各以治，非其相反，時變異也。
今陛下創大業，建萬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
且越言乃三代之事，〔6〕何足法也？異時諸侯并争，厚招遊學。
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家則力農工，士則學習法令辟禁。
〔7〕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
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并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之所建立。
今皇帝并有天下，别黑白而定一尊。
私學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誇主以為名，〔8〕異取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
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
禁之便。
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
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
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
〔9〕以古非今者族。
〔10〕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
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
〔11〕所不去者，醫藥蔔筮種樹之書。
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
”制曰：“可。
” &【注釋】〔1〕“壽”，敬酒祝頌長壽。
〔2〕“仆”，主。
“射”，音y8。
古代重武，一般官吏都要學射，而以善射的人為長官，稱為“仆射”。
也有人認為，君主身邊有小臣仆人、射人，“仆射”之稱即由仆人、射人兩個官稱合并而來。
這裡的“仆射”是為博士仆射，即博士的長官。
“周青臣”，事迹又見本書《李斯列傳》。
〔3〕“淳于越”，姓淳于，名越，事迹又見本書《李斯列傳》。
〔4〕“卒”，音c），與“猝”字通，偶然。
“田常”，春秋末年齊相田乞之子。
田乞死，田常為齊相。
他用大鬥借出，而用小鬥收入，取得了民心。
後來他殺死齊簡公，立齊平公，完全控制了齊國政權。
戰國初，他的曾孫田和終于奪取了齊國國君的地位。
事詳本書《齊太公世家》、《田敬仲完世家》。
“六卿”，晉國的範氏、中行氏、智氏和韓、趙、魏。
春秋末年，六卿把持晉國政權。
事詳本書《晉世家》。
〔5〕“拂”，音b@，與“弼”字通。
&〔6〕“三代”，指夏、商、周。
〔7〕“辟”，音b@，法。
“禁”，禁令。
〔8〕“誇”，說大話，吹噓。
“名”，聲名，名譽。
〔9〕“偶語”，相對私語。
“棄市”，死刑的一種。
在鬧市處死罪犯，暴屍街頭示衆。
〔10〕“族”，滅族。
秦朝族刑一般是夷三族，但也有夷七族、夷九族、夷十族的記載。
〔11〕“黥”，音q0ng，是一種刑罰，在罪犯臉部刺字塗墨。
“城旦”，服役四年的一種刑罰。
服此刑的罪犯，輸送邊地修築長城，警戒敵人。
&三十五年，除道，道九原抵雲陽，〔1〕塹山堙谷，〔2〕直通之。
于是始皇以為鹹陽人多，先王之宮廷小，吾聞周文王都豐，〔3〕武王都鎬，〔4〕豐鎬之間，帝王之都也。
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
先作前殿阿房，〔5〕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
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
〔6〕表南山之颠以為阙。
為複道，自阿房渡渭，屬之鹹陽，以象天極閣道絕漢抵營室也。
〔7〕阿房宮未成；成，欲更擇令名名之。
〔8〕作宮阿房，故天下謂之阿房宮。
隐宮徒刑者七十餘萬人，〔9〕乃分作阿房宮，或作麗山。
發北山石椁，〔10〕乃寫蜀、荊地材皆至。
〔11〕關中計宮三百，關外四百餘。
于是立石東海上胸界中，〔12〕以為秦東門。
因徙三萬家麗邑，五萬家雲陽，皆複不事十歲。
&【注釋】〔1〕“九原”，秦縣，為九原郡治所，故城在今内蒙古自治區包頭市西。
&〔2〕“塹”，音qi4n，挖掘。
“堙”，音y9n，填塞。
〔3〕“周文王”，姬姓，名昌，商朝末年為周族首領，商纣時為西伯，亦稱伯昌，在位五十年。
事詳本書《周本紀》。
“豐”，周文王伐崇侯虎後修築，從岐（今陝西岐山縣東北）徙都豐邑。
故城在今陝西長安縣西南沣水西岸。
〔4〕“武王”，周文王之子，名發，西周王朝的創建者。
事詳本書《周本紀》。
“鎬”，故地在今陝西長安縣沣水東岸。
&〔5〕“阿房”，故址在今陝西西安市西阿房村，秦亡時全部建築被項羽焚毀。
宮殿所在地名阿房，故世人以其地作為宮殿的名稱。
也有人認為宮殿四阿旁廣，阿房宮取宮殿形狀為名。
又有人認為“阿”是近的意思，宮殿臨近鹹陽，故名“阿房”。
〔6〕“南山”，即秦嶺終南山，在陝西西安市南。
&〔7〕“閣道”，屬奎宿，共六星，在王良北。
古人認為，反映在地上，就為飛閣之道，天子出遊别宮時所走。
“絕”，越過，直渡。
“漢”，天河。
“營室”，包括室宿、壁宿，在閣道東南。
古人認為反映在地上，則為天子之宮。
〔8〕“令”，美，善。
&〔9〕“隐宮”，是“隐官”之誤。
雲夢秦簡中秦律《軍爵律》載：“工隸臣斬首及人為斬首以免者，皆令為工。
其不完者，以為隐官工。
”《法律答問》載：“‘将司人而亡，能自捕及親所智（同知）為捕，除毋（同無）罪，已刑者處隐官。
’可（同何）罪得‘處隐官’？群盜赦為庶人，将盜戒（同械）囚刑罪以上，亡，以故罪論，斬左止（同趾）為城旦，後自捕所亡，是謂‘處隐官’。
它罪比群盜者皆如此。
”由此看來，“隐官”是國家安置受過刑，身體殘損，而又因功獲赦的刑徒的處所。
實際上在隐官處所的人，不會全是軀體“不完”者。
〔10〕“北山”，泛指關中平原北面的山嶺。
“椁”，從文義看，當是衍文。
〔11〕“寫”，移彼置此。
這裡是輸送的意思。
〔12〕“朐”，音q*，秦縣，境内有朐山，故地在今江蘇連雲港市西南錦屏山側。
&盧生說始皇曰：“臣等求芝奇藥仙者常弗遇，類物有害之者。
方中，人主時為微行以辟惡鬼，惡鬼辟，真人至。
〔1〕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則害于神。
真人者，入水不濡，〔2〕入火不爇，〔3〕陵雲氣，與天地久長。
今上治天下，未能恬倓。
〔4〕願上所居宮毋令人知，然後不死之藥殆可得也。
”于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謂‘真人’，不稱‘朕’。
”乃令鹹陽之旁二百裡内宮觀二百七十複道甬道相連，帷帳鐘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徒。
行所幸，有言其處者，罪死。
始皇帝幸梁山宮，〔5〕從山上見丞相車騎衆，弗善也。
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後損車騎。
始皇怒曰：“此中人洩吾語。
”案問莫服。
當是時，诏捕諸時在旁者，皆殺之。
自是後莫知行之所在。
聽事，群臣受決事，悉于鹹陽宮。
&【注釋】〔1〕“真人”，仙人。
&&〔2〕“濡”，音r*，沾濕。
〔3〕“爇”，與“熱”字同。
《莊子·大宗師》雲：“古之真人……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熱。
”&〔4〕“恬倓”，音ti2n&t2n，清靜無所作為。
&〔5〕“梁山宮”，始皇在梁山所造，宮址在今陝西乾縣境内。
&侯生、盧生相與謀曰：“始皇為人，天性剛戾自用，起諸侯，并天下，意得欲從，〔1〕以為自古莫及己。
專任獄吏，獄吏得親幸。
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
丞相諸大臣皆受成事，倚辨于上。
上樂以刑殺為威，天下畏罪持祿，莫敢盡忠。
上不聞過而日驕，下懾伏謾欺以取容。
〔2〕秦法，不得兼方，〔3〕不驗，辄死。
然候星氣者至三百人，〔4〕皆良士，畏忌諱谀，不敢端言其過。
〔5〕天下之事無小大皆決于上，上至以衡石量書，〔6〕日夜有呈，〔7〕不中呈不得休息。
貪于權勢至如此，未可為求仙藥。
”于是乃亡去。
始皇聞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
悉召文學方術士甚衆，欲以興太平，方士欲練以求奇藥。
〔8〕今聞韓衆去不報，徐巿等費以巨萬計，〔9〕終不得藥，徒奸利相告日聞。
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诽謗我，以重吾不德也。
諸生在鹹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為訞言以亂黔首。
”〔10〕于是使禦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
〔11〕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皆阬之鹹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後。
益發谪徙邊。
始皇長子扶蘇谏曰：〔12〕“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
唯上察之。
”始皇怒，使扶蘇北監蒙恬于上郡。
〔13〕&【注釋】〔1〕“從”，與“縱”字通。
“意得欲從”，稱心得意，放縱欲望。
〔2〕“懾”，音sh8，恐懼，害怕。
“懾伏”，因駭懼而屈服。
〔3〕“兼方”，兼有兩種以上的方伎。
〔4〕“候星氣”，觀察星辰運行和雲氣變化形狀來預言人事禍福。
〔5〕“端”，正。
&〔6〕“衡”，秤杆。
“石”，秤錘。
“衡石”，猶言權衡。
秦朝書寫材料主要是竹簡或木牍，分量較重，加上始皇一天閱處的文件較多，所以至于用秤來稱量。
〔7〕“呈”，通“程”，标準，限額。
〔8〕“練”，與“煉”字通。
另有一解，“練”通“揀”，揀選的意思，于義亦通。
〔9〕“巨萬”，萬萬，言數目極大。
&〔10〕“訞”，與“妖”字同。
〔11〕“除”，免除。
“乃自除”，謂告發他人，就可免除自己的罪行。
“除”亦可訓為誅。
如訓為誅，此句當與下句連讀，意思是親自決定誅殺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
譯文取前說。
〔12〕“扶蘇”，始皇死于沙丘後，胡亥、趙高、李斯詐為始皇诏書，賜扶蘇劍自殺。
扶蘇見到诏書，自殺于上郡。
事詳本篇下文和《李斯列傳》。
〔13〕“監”，監視。
當時蒙恬帶兵三十萬，在北方邊境修築長城，防禦匈奴。
扶蘇即随軍監視蒙恬。
&三十六年，熒惑守心。
〔1〕有墜星下東郡，至地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
始皇聞之，遣禦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因燔銷其石。
始皇不樂，使博士為《仙真人詩》，及行所遊天下，傳令樂人歌弦之。
秋，使者從關東夜過華陰平舒道，〔2〕有人持璧遮使者曰：“為吾遺滈池君。
”〔3〕因言曰：“今年祖龍死。
”〔4〕使者問其故，因忽不見，置其璧去。
使者奉璧具以聞。
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過知一歲事也。
”〔5〕退言曰：“祖龍者，人之先也。
”使禦府視璧，〔6〕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沉璧也。
于是始皇蔔之，卦得遊徒吉。
遷北河、榆中三萬家。
〔7〕拜爵一級。
&【注釋】〔1〕“熒惑”即火星。
火星熒熒像火，運行軌道多變，令人迷惑，故名“熒惑”。
“守”，占據其他星宿的位置。
“心”，二十八宿之一，青龍七宿的第五宿，有星三顆。
古人錯誤地認為，熒惑靠近心宿時，地上便會出現災異。
〔2〕“使者從關東”，此五字《漢書·五行志中之上》引作“鄭容從關東來”。
“華陰”，秦縣，在今陝西華陰縣西北。
“平舒”，城名，在今陝西華陰縣西北，臨渭水。
〔3〕“滈池君”，水神，為滈池之神。
滈池在今陝西長安縣界，久已湮廢。
在這一神話中，由于秦以水德王，秦始皇被看成為水神，所以他的死，先在水神中互相轉告。
“滈”，音h4o。
〔4〕“祖”，開始的意思。
“龍”，人君的象征。
“祖龍”，暗指始皇。
〔5〕“山鬼固不過知一歲事也”，這是始皇的自我寬慰之辭。
當時已是秋季，一年即将過去，持璧者所言未必準确。
明年之事，山野之鬼是不知道的。
〔6〕“禦府”，天子之府庫。
〔7〕“北河”，古時黃河在今内蒙古自治區磴口縣以下，分為南北二流，北流約當今烏加河，是黃河正流，稱為北河。
此指北河沿岸地區。
“遷北河、榆中三萬家”，是謂把三萬家從他處遷移到北河、榆中，而不是把北河、榆中三萬家遷移到别處。
本書《六國年表》雲：“徙民于北河、榆中。
”意思比較明确。
本篇秦王政九年，嫪毐敗，“車裂以徇，滅其宗，及其舍人。
輕者為鬼薪，及奪爵遷蜀四千餘家”。
“遷蜀”，亦謂遷到蜀地。
&三十七年十月癸醜，始皇出遊。
左丞相斯從，右丞相去疾守。
少子胡亥愛慕請從，上許之。
十一月，行至雲夢，〔1〕望祀虞舜于九疑山。
〔2〕浮江下，觀籍柯，〔3〕渡海渚。
〔4〕過丹陽，〔5〕至錢唐。
〔6〕臨浙江，〔7〕水波惡，乃西百二十裡從狹中渡。
〔8〕上會稽，〔9〕祭大禹，〔10〕望于南海，〔11〕而立石刻頌秦德。
其文曰：&【注釋】〔1〕“雲夢”，澤薮名，在南郡華容縣（今湖北潛江縣西南）南。
〔2〕“望祀”，祭名，與上文“望祭”相同，主要祭祀對象為山川地祗，祭祀時有犧牲粢盛。
“虞舜”，姚姓，有虞氏名重華，繼承唐堯之位，為傳說中父系氏族社會晚期部落聯盟首領。
據本書《五帝本紀》記載，虞舜在位第三十九年，南巡死于蒼梧之野，葬在九疑山。
“九疑山”，也作“九嶷山”，又名蒼梧山，在今湖南甯遠縣南。
〔3〕“籍柯”，義不明，疑字有訛誤。
也可能是地名。
〔4〕“海渚”，疑當作“江渚”，即牛渚山，在今安徽當塗縣西北長江邊，北部突入江中，名采石矶，為長江重要津渡。
“渚”，音zh（。
〔5〕“丹陽”，秦縣，在今安徽當塗具東北小丹陽鎮。
〔6〕“錢唐”，秦縣，在今浙江杭州市西靈隐山麓。
〔7〕“浙江”，水名，即錢塘江，在今浙江省境内。
〔8〕“乃西百二十裡從狹中渡”，始皇至錢唐，來到浙江，想渡過去。
但浙水水勢洶湧，不便舟楫，所以又往西走一百二十裡，在江面狹窄的地方渡過去。
這個地方，在今浙江餘杭縣境内。
〔9〕“會稽”，山名，在今浙江紹興縣、嵊縣、諸暨縣、東陽縣之間，主峰在嵊縣西北。
〔10〕“大禹”，姒姓，名文命，原為夏後氏部落首領，彼虞舜選為繼承人。
虞舜死後，大禹任部落聯盟首領。
據本書《夏本紀》記載，大禹在位第十年，巡狩東方，死于會稽，所以始皇“上會稽，祭大禹”。
〔11〕“南海”，即今東海。
&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德惠修長。
〔1〕三十有七年，親巡天下，周覽遠方。
遂登會稽，宣省習俗，黔首齋莊。
〔2〕群臣誦功，本原事迹，追首高明。
〔3〕秦聖臨國，始定刑名，顯陳舊章。
初平法式，審别職任，以立恒常。
六王專倍，〔4〕貪戾慠猛，率衆自強。
暴虐恣行，負力而驕，數動甲兵。
陰通間使，〔5〕以事合從，行為辟方。
〔6〕内飾詐謀，外來侵邊，遂起禍殃。
義威誅之，殄熄暴悖，亂賊滅亡。
聖德廣密，六合之中，被澤無疆。
皇帝并宇，兼聽萬事，遠近畢清。
運理群物，考驗事實，各載其名。
貴賤并通，〔7〕善否陳前，靡有隐情。
飾省宣義，〔8〕有子而嫁，倍死不貞。
〔9〕防隔内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誠。
〔10〕夫為寄豭，〔11〕殺之無罪，男秉義程。
妻為逃嫁，子不得母，鹹化廉清。
大治濯俗，天下承風，蒙被休經。
皆遵度軌，和安敦勉，莫不順令。
黔首修絜，人樂同則，嘉保太平。
後敬奉法，常治無極，輿舟不傾。
〔12〕從臣誦烈，請刻此石，光垂休銘。
〔13〕&【注釋】〔1〕“修”，長。
〔2〕“齋”，莊敬。
“莊”，恭敬，端莊。
〔3〕“追首”，追溯事物的開端。
〔4〕“倍”，通“悖”，違謬。
〔5〕“間使”，從事間諜的使者。
&〔6〕“辟”，邪僻。
“方”，通“放”，放縱。
〔7〕“通”，通曉，洞察。
〔8〕“飾”，音ch@，通“饬”，整饬，整治。
“省”，通“眚”，過錯。
〔9〕“倍”，通“背”，背棄。
&〔10〕“絜”，與“潔”字同。
〔11〕“豭”，音ji1，公豬。
“寄豭”，把自己的公豬寄放到别人家母豬處，使母豬受孕，謂之“寄豭”。
這裡指主動亂搞男女關系的男人。
〔12〕“輿舟不傾”，車和船不會傾覆。
譬喻政治平穩，局勢安定。
〔13〕“銘”，記載。
&還過吳，〔1〕從江乘渡。
〔2〕并海上，北至琅邪。
方士徐巿等入海求神藥，數歲不得，費多，恐譴，乃詐曰：“蓬萊藥可得，然常為大鲛魚所苦，〔3〕故不得至，願請善射與俱，見則以連弩射之。
”〔4〕始皇夢與海神戰，如人狀。
問占夢，博士曰：“水神不可見，以大魚蛟龍為候。
〔5〕今上禱祠備謹，而有此惡神，當除去，而善神可緻。
”乃令入海者赍捕巨魚具，〔6〕而自以連弩候大魚出射之。
自琅邪北至榮成山，〔7〕弗見。
至之罘，見巨魚，射殺一魚。
遂并海西。
&【注釋】〔1〕“吳”，秦縣，為會稽郡郡治，在今江蘇蘇州市。
&〔2〕“江乘”，秦縣，在今江蘇句容縣北。
&〔3〕“鲛魚”，即鲨魚。
“鲛”，音ji1o。
〔4〕“見”，與“現”字通。
出現。
“連弩”，裝有機栝，可以連續發射的弓弩。
&〔5〕“候”，預示迹象，顯示征兆。
〔6〕“赍”，音j9，攜帶，帶着。
&〔7〕“榮成山”，即成山，已見前。
&至平原津而病。
〔1〕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
上病益甚，乃為玺書賜公子扶蘇曰：〔2〕“與喪會鹹陽而葬。
”書已封，在中車府令趙高行符玺事所，〔3〕未授使者。
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
〔4〕丞相斯為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5〕乃秘之，不發喪。
棺載辒涼車中，〔6〕故幸宦者參乘，〔7〕所至上食。
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辄從辒涼車中可其奏事。
獨子胡亥、趙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
趙高故嘗教胡亥書及獄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
高乃與公子胡亥、丞相斯陰謀破去始皇所封書賜公子扶蘇者，而更詐為丞相斯受始皇遺诏沙丘，立子胡亥為太子。
更為書賜公子扶蘇、蒙恬，數以罪，其賜死。
〔8〕語具在《李斯傳》中。
行，遂從井陉抵九原。
會暑，上辒車臭，乃诏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9〕以亂其臭。
&【注釋】〔1〕“平原津”，黃河津渡名，在秦平原縣境内。
秦平原縣在今山東平原縣西南。
〔2〕“玺書”，蓋有皇帝印信的诏書。
〔3〕“中車府令”，官名，掌管皇帝輿車，為太仆屬官。
“行”，代理，攝理。
“符玺事”，符玺郎掌管的事務。
當時中車府令趙高代理符玺郎掌管皇帝的符節印童。
〔4〕“沙丘”，在今河北廣宗縣西北，其地有沙丘宮。
“平台”，台名，在沙丘宮内。
〔5〕“諸公子”，指胡亥以外的秦始皇的兒子們。
〔6〕“辒涼車”，又作“辒辌車”，一種閉之則溫，開之則涼的可以息卧的轎車。
秦始皇棺載辒涼車中，後世因名喪車為“辒涼車”。
“辒”，音w5n。
〔7〕“參乘”，也作“骖乘”，陪乘。
古人乘車之制，左為主座，馭者居中，右為陪乘，起警衛作用。
〔8〕“其賜死”，從上下文義看，“其”字衍文。
《太平禦覽》卷八六引無此字。
有的版本“其”作“共”。
〔9〕“鮑魚”，鹽漬的魚，其味腥臭。
“鮑”，音b4o。
&行從直道至鹹陽，〔1〕發喪。
太子胡亥襲位，為二世皇帝。
九月，葬始皇郦山。
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詣七十餘萬人，穿三泉，〔2〕下銅而緻椁，〔3〕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滿之。
〔4〕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
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5〕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
以人魚膏為燭，〔6〕度不滅者久之。
〔7〕二世曰，“先帝後宮非有子者，出焉不宜。
”皆令從死，死者甚衆。
葬既已下，或言工匠為機，臧皆知之，〔8〕臧重即洩。
大事畢，已臧，閉中羨，〔9〕下外羨門，盡閉工匠臧者，無複出者。
樹草木以象山。
&【注釋】〔1〕“直道”，即始皇三十五年開辟的道路。
北起九原，南抵雲陽。
〔2〕“三泉”，地下三重泉水，這當是地下根深的地方。
〔3〕“下銅”，用銅來锢洞穴，這樣既堅固，又可以防止地下水的滲透。
&〔4〕“宮觀百官奇器珍怪”，都是随葬品。
“宮觀”和“百官”，一般采用陶或金屬仿制。
“奇器”和“珍怪”指各種供日常使用或觀賞的奢侈品。
“臧”，與“藏”字同。
〔5〕“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據考古勘探，秦始皇陵地宮内确有水銀分布，面積達一萬二千平方米，構成規則的幾何圖案。
〔6〕“人魚”，即儒艮，皮膚灰白色，有稀少的毛。
前肢呈鳍狀，後肢退化。
栖息河口或淺海灣内。
哺乳時用前肢擁抱幼仔，頭部和胸部露出水面，宛如人狀。
也有人認為“人魚”即鲸魚。
〔7〕“度”，音du$，揣測，估計。
〔8〕“臧”，音z1ng，奴隸。
下文“已臧”之“臧”，音c2ng，通“藏”。
〔9〕“羨”，音y2n，與“埏”字通。
墓中神道，有内、中、外三道門。
&二世皇帝元年，年二十一。
趙高為郎中令，〔1〕任用事。
二世下诏，增始皇寝廟犧牲及山川百祀之禮。
〔2〕令群臣議尊始皇廟。
群臣皆頓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3〕雖萬世世不轶毀。
〔4〕今始皇為極廟，四海之内皆獻貢職，增犧牲，禮鹹備，毋以加。
先王廟或在西雍，〔5〕或在鹹陽。
天子儀當獨奉酌祠始皇廟。
自襄公已下轶毀。
〔6〕所置凡七廟。
群臣以禮進祠，以尊始皇廟為帝者祖廟。
皇帝複自稱‘朕’。
”〔7〕&【注釋】〔1〕“郎中令”，秦官名，負責守護宮殿門戶，主管諸郎在宮殿上侍衛。
〔2〕“犧牲”，古代為宗廟祭祀而宰殺的牲畜。
毛色純一的為“犧”，肢體完整的為“牲”。
〔3〕“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據《禮記·王制》所說，天子有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有五廟，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大夫有三廟，一昭一穆，與太祖之廟而三；士有一廟。
〔4〕“轶”，音di6，更疊。
“轶毀”，更疊廢除。
有人把“轶毀”解釋為“增減”，義亦通。
這樣解釋時，“轶”音y@。
〔5〕“西雍”，即春秋時期的雍邑，秦德公建都于此，至秦獻公徒都栎陽。
後來在此地置縣。
故城在今陝西鳳翔縣南。
〔6〕“襄公”，秦莊公之子，公元前七七七年至前七六六年在位。
在位的第八年，被周平王封為諸侯，秦開始立國。
死後葬西垂（今甘肅天水市西南）。
“已”，與“以”字同。
〔7〕“皇帝複自稱‘朕’”，始皇三十五年，皇帝自稱由“朕”改為“真人”，至此群臣建議二世仍自稱為“朕”。
&二世與趙高謀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
先帝巡行郡縣，以示強，威服海内。
今晏然不巡行，〔1〕即見弱，毋以臣畜天下。
”春，二世東行郡縣，李斯從。
到碣石，并海，南至會稽，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大臣從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2〕&【注釋】〔1〕“晏然”，平靜的樣子。
〔2〕“章”，通“彰”，彰明。
&皇帝曰：〔1〕“金石刻盡始皇帝所為也。
今襲号而金石刻辭不稱始皇帝，其于久遠也如後嗣為之者，不稱成功盛德。
”丞相臣斯、臣去疾、禦史大夫臣德昧死言：〔2〕“臣請具刻诏書刻石，因明白矣。
臣昧死請。
”制曰：“可。
”遂至遼東而還。
&【注釋】〔1〕“皇帝曰”，此句至下文“制曰：‘可’”，是二世在秦始皇石刻旁刻寫的文字。
〔2〕“德”，史書未載其姓，全書隻此一見。
&于是二世乃遵用趙高，申法令。
乃陰與趙高謀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強，及諸公子必與我争，為之奈何？”高曰：“臣固願言而未敢也。
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貴人也，積功勞世以相傳久矣。
今高素小賤，陛下幸稱舉，令在上位，管中事。
大臣鞅鞅，〔1〕特以貌從臣，其心實不服。
今上出，不因此時案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
今時不師文而決于武力，願陛下遂從時毋疑，即群臣不及謀。
〔2〕明主收舉餘民，賤者貴之，貧者富之，遠者近之，則上下集而國安矣。
”二世曰：“善。
”乃行誅大臣及諸公子，以罪過連逮少近官三郎，〔3〕無得立者，〔4〕而六公子戮死于杜。
〔5〕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于内宮，〔6〕議其罪獨後。
二世使使令将闾曰：“公子不臣，罪當死，吏緻法焉。
”将闾曰：“阙廷之禮，〔7〕吾未嘗敢不從賓贊也；廊廟之位，〔8〕吾未嘗敢失節也；受命應對，吾未嘗敢失辭也。
何謂不臣？願聞罪而死。
”使者曰：“臣不得與謀，奉書從事。
”将闾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天乎！吾無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劍自殺。
宗室振恐。
群臣谏者以為诽謗，大吏持祿取容，黔首振恐。
&【注釋】〔1〕“鞅鞅”，與“怏怏”同，因不滿而郁郁不樂的佯子。
&〔2〕“即”，則。
〔3〕“少”，小。
“少近官”，近侍小臣。
“三郎”，秦郎中令屬官有五官中郎将、左中郎将、右中郎将，凡三署。
署中有郎中、侍郎，無固定員額，多至千人，負責守衛宮殿，皇帝出行，則充車騎。
因分隸三署，故稱“三郎”。
有人認為“三郎”指中郎、外郎、散郎。
也有人認為指中郎、郎中、外郎。
〔4〕“立”，與“位”字通。
有的版本作“脫”，于文義較順。
〔5〕“杜”，秦縣，在今陝西西安市東南。
〔6〕“公子将闾”，秦始皇之子，事迹隻見載于本篇。
〔7〕“阙”，宮殿、祠廟、陵墓前的高大建築物，一般左右各一，築成高台，其上修建樓觀。
兩阙之間空缺有道，故名“阙”。
“阙廷”，猶言“宮廷”。
〔8〕“廊廟”，猶言“廟堂”，指朝廷。
&四月，二世還至鹹陽，曰：“先帝為鹹陽朝廷小，故營阿房宮。
為室堂未就，會上崩，罷其作者，複土郦山。
〔1〕郦山事大畢，今釋阿房宮弗就，則是章先帝舉事過也。
”複作阿房宮。
外撫四夷，如始皇計。
盡征其材士五萬人為屯衛鹹陽，〔2〕令教射。
狗馬禽獸當食者多，度不足，下調郡縣轉輸菽粟刍藁，〔3〕皆令自赍糧食，鹹陽三百裡内不得食其谷。
用法益刻深。
&【注釋】〔1〕“複”，與“覆”字同。
〔2〕“材士”，健武有力的士卒。
〔3〕“菽”，豆類。
“粟”，谷子。
“菽粟”，泛指糧食。
“刍”，飼草。
”藁”，禾稈。
“刍藁”，指喂牲口的草料。
&七月，戍卒陳勝等反故荊地，〔1〕為張楚。
〔2〕勝自立為楚王，居陳，〔3〕遣諸将徇地。
〔4〕山東郡縣少年苦秦吏，〔5〕皆殺其守尉令丞反，以應陳涉，相立為侯王，合從西鄉，〔6〕名為伐秦，不可勝數也。
谒者使東方來，〔7〕以反者聞二世。
二世怒，下吏。
後使者至，上問，對曰：“群盜，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不足憂。
”上悅。
武臣自立為趙王，〔8〕魏咎為魏王，〔9〕田儋為齊王。
〔10〕沛公起沛。
〔11〕項梁舉兵會稽郡。
〔12〕&【注釋】〔1〕“陳勝”，字涉，陽城（舊說認為在今河南登封縣東南）人，曾為人傭耕。
二世元年，被征發屯戍漁陽（今北京密雲縣西南），七月在蕲縣大澤鄉（今安徽宿縣東南劉村集）率同行戍卒起義，不久即建立張楚政權。
次年軍敗，被他的禦車人莊賈殺害。
事詳本書《陳涉世家》。
〔2〕“張楚”，陳勝政權稱号，義為張大楚國。
〔3〕“陳”，秦縣，在今河南淮陽縣。
〔4〕“徇”，音x）n。
“徇地”，略地。
〔5〕“山東”，秦、漢時指崤山或華山以東，與關東所指地域大體相同。
〔6〕“鄉”，通“向”。
〔7〕“谒者”，郎中令的屬官，為皇帝掌管賓贊和傳達之事，有時也奉命出使各地。
〔8〕“武臣”，陳涉部将。
陳涉在秦二世元年建立張楚政權後，即遣武臣等人北略趙地。
武臣渡過黃河，連下趙地數十城，至邯鄲自立為趙王。
後被部将李良所殺。
事詳本書《陳涉世家》、《張耳陳餘列傳》。
〔9〕“魏咎”，魏豹之兄，戰國魏後裔，陳涉起義後，歸從陳涉。
陳涉派魏人周巿攻下魏地，周巿把魏咎從陳縣迎到魏地，被陳涉立為魏王。
後被秦軍圍困自殺。
事見本書《魏豹列傳》。
〔10〕“田儋”，狄縣（今山東高青縣東南）人，戰國齊後裔。
陳涉建立張楚政權，派周巿略定魏地，北至狄。
田儋用計殺死狄令，自立為齊王，發兵擊周巿，攻取齊地。
後兵敗，被秦将章邯殺死。
事詳本書《田儋列傳》。
“儋”，音d1n。
〔11〕“沛公”，即漢高祖劉邦。
秦二世元年，在陳涉起
秦朝贅婿地位也大體如此。
“賈”，音g（，“賈人”，商人。
秦朝重農抑商，一般商人地位卑下，在《魏戶律》和《魏奔命律》中，也以商人與贅婿并提。
“陸梁”，指今五嶺以南地區。
&〔2〕“桂林”，郡名，轄境在今廣西東部和廣東西部一部分地區，治所在今廣西桂平縣西南。
“象郡”，轄境在今廣西西部、廣東西南部和貴州南部一帶，治所在臨塵（今廣西崇左縣）。
“南海”，郡名，轄有今廣東大部分地區，治所在番禺（今廣東廣州市）。
&&〔3〕“適”，音zh6，與“谪”字同，譴罰。
這裡指有罪當流徙戍邊的人。
據裴骃《集解》引徐廣注，當時戍守五嶺的罪犯有五十萬人。
〔4〕“榆中”，地域名，位于秦上郡北部，即今陝西東北地區。
&&〔5〕“三十四縣”，本書《六國年表》、《匈奴列傳》皆雲“四十四縣”。
&〔6〕“高阙”，地名，在今内蒙古自治區杭錦後旗東北。
陰山伸延至此中斷，兩邊山壁高聳，中間缺口，望之若阙，故名“高阙”。
“陽山”，山名，原誤作“陶山”。
《水經·河水注》引作“陽山”，本書《蒙恬列傳》、《匈奴列傳》和《續漢書·郡國志》五原郡劉昭注皆作“陽山”。
秦漢時稱陰山西段為陽山，即今内蒙古自治區境内的狼山。
水南為陰，水北為陽。
此山位于當時黃河正流（今烏加河）之北，故名。
“北假”，即今内蒙古自治區河套以北，陰山以南地區。
〔7〕“戎”，對西北少數民族的泛稱。
〔8〕“明星”，指彗星。
〔9〕“南越”，又作“南粵”，即秦桂林、象郡、南海三郡地。
&始皇置酒鹹陽宮，博士七十人前為壽。
〔1〕仆射周青臣進頌曰：〔2〕“他時秦地不過千裡，賴陛下神靈明聖，平定海内，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賓服。
以諸侯為郡縣，人人自安樂，無戰争之患，傳之萬世。
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
”始皇悅。
博士齊人淳于越進曰：〔3〕“臣聞殷周之王千餘歲，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
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4〕無輔拂，〔5〕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
今青臣又面谀以重陛下之過，非忠臣。
”始皇下其議。
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複，三代不相襲，各以治，非其相反，時變異也。
今陛下創大業，建萬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
且越言乃三代之事，〔6〕何足法也？異時諸侯并争，厚招遊學。
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家則力農工，士則學習法令辟禁。
〔7〕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
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并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之所建立。
今皇帝并有天下，别黑白而定一尊。
私學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誇主以為名，〔8〕異取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
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
禁之便。
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
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
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
〔9〕以古非今者族。
〔10〕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
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
〔11〕所不去者，醫藥蔔筮種樹之書。
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
”制曰：“可。
” &【注釋】〔1〕“壽”，敬酒祝頌長壽。
〔2〕“仆”，主。
“射”，音y8。
古代重武，一般官吏都要學射，而以善射的人為長官，稱為“仆射”。
也有人認為，君主身邊有小臣仆人、射人，“仆射”之稱即由仆人、射人兩個官稱合并而來。
這裡的“仆射”是為博士仆射，即博士的長官。
“周青臣”，事迹又見本書《李斯列傳》。
〔3〕“淳于越”，姓淳于，名越，事迹又見本書《李斯列傳》。
〔4〕“卒”，音c），與“猝”字通，偶然。
“田常”，春秋末年齊相田乞之子。
田乞死，田常為齊相。
他用大鬥借出，而用小鬥收入，取得了民心。
後來他殺死齊簡公，立齊平公，完全控制了齊國政權。
戰國初，他的曾孫田和終于奪取了齊國國君的地位。
事詳本書《齊太公世家》、《田敬仲完世家》。
“六卿”，晉國的範氏、中行氏、智氏和韓、趙、魏。
春秋末年，六卿把持晉國政權。
事詳本書《晉世家》。
〔5〕“拂”，音b@，與“弼”字通。
&〔6〕“三代”，指夏、商、周。
〔7〕“辟”，音b@，法。
“禁”，禁令。
〔8〕“誇”，說大話，吹噓。
“名”，聲名，名譽。
〔9〕“偶語”，相對私語。
“棄市”，死刑的一種。
在鬧市處死罪犯，暴屍街頭示衆。
〔10〕“族”，滅族。
秦朝族刑一般是夷三族，但也有夷七族、夷九族、夷十族的記載。
〔11〕“黥”，音q0ng，是一種刑罰，在罪犯臉部刺字塗墨。
“城旦”，服役四年的一種刑罰。
服此刑的罪犯，輸送邊地修築長城，警戒敵人。
&三十五年，除道，道九原抵雲陽，〔1〕塹山堙谷，〔2〕直通之。
于是始皇以為鹹陽人多，先王之宮廷小，吾聞周文王都豐，〔3〕武王都鎬，〔4〕豐鎬之間，帝王之都也。
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
先作前殿阿房，〔5〕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
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
〔6〕表南山之颠以為阙。
為複道，自阿房渡渭，屬之鹹陽，以象天極閣道絕漢抵營室也。
〔7〕阿房宮未成；成，欲更擇令名名之。
〔8〕作宮阿房，故天下謂之阿房宮。
隐宮徒刑者七十餘萬人，〔9〕乃分作阿房宮，或作麗山。
發北山石椁，〔10〕乃寫蜀、荊地材皆至。
〔11〕關中計宮三百，關外四百餘。
于是立石東海上胸界中，〔12〕以為秦東門。
因徙三萬家麗邑，五萬家雲陽，皆複不事十歲。
&【注釋】〔1〕“九原”，秦縣，為九原郡治所，故城在今内蒙古自治區包頭市西。
&〔2〕“塹”，音qi4n，挖掘。
“堙”，音y9n，填塞。
〔3〕“周文王”，姬姓，名昌，商朝末年為周族首領，商纣時為西伯，亦稱伯昌，在位五十年。
事詳本書《周本紀》。
“豐”，周文王伐崇侯虎後修築，從岐（今陝西岐山縣東北）徙都豐邑。
故城在今陝西長安縣西南沣水西岸。
〔4〕“武王”，周文王之子，名發，西周王朝的創建者。
事詳本書《周本紀》。
“鎬”，故地在今陝西長安縣沣水東岸。
&〔5〕“阿房”，故址在今陝西西安市西阿房村，秦亡時全部建築被項羽焚毀。
宮殿所在地名阿房，故世人以其地作為宮殿的名稱。
也有人認為宮殿四阿旁廣，阿房宮取宮殿形狀為名。
又有人認為“阿”是近的意思，宮殿臨近鹹陽，故名“阿房”。
〔6〕“南山”，即秦嶺終南山，在陝西西安市南。
&〔7〕“閣道”，屬奎宿，共六星，在王良北。
古人認為，反映在地上，就為飛閣之道，天子出遊别宮時所走。
“絕”，越過，直渡。
“漢”，天河。
“營室”，包括室宿、壁宿，在閣道東南。
古人認為反映在地上，則為天子之宮。
〔8〕“令”，美，善。
&〔9〕“隐宮”，是“隐官”之誤。
雲夢秦簡中秦律《軍爵律》載：“工隸臣斬首及人為斬首以免者，皆令為工。
其不完者，以為隐官工。
”《法律答問》載：“‘将司人而亡，能自捕及親所智（同知）為捕，除毋（同無）罪，已刑者處隐官。
’可（同何）罪得‘處隐官’？群盜赦為庶人，将盜戒（同械）囚刑罪以上，亡，以故罪論，斬左止（同趾）為城旦，後自捕所亡，是謂‘處隐官’。
它罪比群盜者皆如此。
”由此看來，“隐官”是國家安置受過刑，身體殘損，而又因功獲赦的刑徒的處所。
實際上在隐官處所的人，不會全是軀體“不完”者。
〔10〕“北山”，泛指關中平原北面的山嶺。
“椁”，從文義看，當是衍文。
〔11〕“寫”，移彼置此。
這裡是輸送的意思。
〔12〕“朐”，音q*，秦縣，境内有朐山，故地在今江蘇連雲港市西南錦屏山側。
&盧生說始皇曰：“臣等求芝奇藥仙者常弗遇，類物有害之者。
方中，人主時為微行以辟惡鬼，惡鬼辟，真人至。
〔1〕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則害于神。
真人者，入水不濡，〔2〕入火不爇，〔3〕陵雲氣，與天地久長。
今上治天下，未能恬倓。
〔4〕願上所居宮毋令人知，然後不死之藥殆可得也。
”于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謂‘真人’，不稱‘朕’。
”乃令鹹陽之旁二百裡内宮觀二百七十複道甬道相連，帷帳鐘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徒。
行所幸，有言其處者，罪死。
始皇帝幸梁山宮，〔5〕從山上見丞相車騎衆，弗善也。
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後損車騎。
始皇怒曰：“此中人洩吾語。
”案問莫服。
當是時，诏捕諸時在旁者，皆殺之。
自是後莫知行之所在。
聽事，群臣受決事，悉于鹹陽宮。
&【注釋】〔1〕“真人”，仙人。
&&〔2〕“濡”，音r*，沾濕。
〔3〕“爇”，與“熱”字同。
《莊子·大宗師》雲：“古之真人……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熱。
”&〔4〕“恬倓”，音ti2n&t2n，清靜無所作為。
&〔5〕“梁山宮”，始皇在梁山所造，宮址在今陝西乾縣境内。
&侯生、盧生相與謀曰：“始皇為人，天性剛戾自用，起諸侯，并天下，意得欲從，〔1〕以為自古莫及己。
專任獄吏，獄吏得親幸。
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
丞相諸大臣皆受成事，倚辨于上。
上樂以刑殺為威，天下畏罪持祿，莫敢盡忠。
上不聞過而日驕，下懾伏謾欺以取容。
〔2〕秦法，不得兼方，〔3〕不驗，辄死。
然候星氣者至三百人，〔4〕皆良士，畏忌諱谀，不敢端言其過。
〔5〕天下之事無小大皆決于上，上至以衡石量書，〔6〕日夜有呈，〔7〕不中呈不得休息。
貪于權勢至如此，未可為求仙藥。
”于是乃亡去。
始皇聞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
悉召文學方術士甚衆，欲以興太平，方士欲練以求奇藥。
〔8〕今聞韓衆去不報，徐巿等費以巨萬計，〔9〕終不得藥，徒奸利相告日聞。
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诽謗我，以重吾不德也。
諸生在鹹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為訞言以亂黔首。
”〔10〕于是使禦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
〔11〕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皆阬之鹹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後。
益發谪徙邊。
始皇長子扶蘇谏曰：〔12〕“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
唯上察之。
”始皇怒，使扶蘇北監蒙恬于上郡。
〔13〕&【注釋】〔1〕“從”，與“縱”字通。
“意得欲從”，稱心得意，放縱欲望。
〔2〕“懾”，音sh8，恐懼，害怕。
“懾伏”，因駭懼而屈服。
〔3〕“兼方”，兼有兩種以上的方伎。
〔4〕“候星氣”，觀察星辰運行和雲氣變化形狀來預言人事禍福。
〔5〕“端”，正。
&〔6〕“衡”，秤杆。
“石”，秤錘。
“衡石”，猶言權衡。
秦朝書寫材料主要是竹簡或木牍，分量較重，加上始皇一天閱處的文件較多，所以至于用秤來稱量。
〔7〕“呈”，通“程”，标準，限額。
〔8〕“練”，與“煉”字通。
另有一解，“練”通“揀”，揀選的意思，于義亦通。
〔9〕“巨萬”，萬萬，言數目極大。
&〔10〕“訞”，與“妖”字同。
〔11〕“除”，免除。
“乃自除”，謂告發他人，就可免除自己的罪行。
“除”亦可訓為誅。
如訓為誅，此句當與下句連讀，意思是親自決定誅殺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
譯文取前說。
〔12〕“扶蘇”，始皇死于沙丘後，胡亥、趙高、李斯詐為始皇诏書，賜扶蘇劍自殺。
扶蘇見到诏書，自殺于上郡。
事詳本篇下文和《李斯列傳》。
〔13〕“監”，監視。
當時蒙恬帶兵三十萬，在北方邊境修築長城，防禦匈奴。
扶蘇即随軍監視蒙恬。
&三十六年，熒惑守心。
〔1〕有墜星下東郡，至地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
始皇聞之，遣禦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因燔銷其石。
始皇不樂，使博士為《仙真人詩》，及行所遊天下，傳令樂人歌弦之。
秋，使者從關東夜過華陰平舒道，〔2〕有人持璧遮使者曰：“為吾遺滈池君。
”〔3〕因言曰：“今年祖龍死。
”〔4〕使者問其故，因忽不見，置其璧去。
使者奉璧具以聞。
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過知一歲事也。
”〔5〕退言曰：“祖龍者，人之先也。
”使禦府視璧，〔6〕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沉璧也。
于是始皇蔔之，卦得遊徒吉。
遷北河、榆中三萬家。
〔7〕拜爵一級。
&【注釋】〔1〕“熒惑”即火星。
火星熒熒像火，運行軌道多變，令人迷惑，故名“熒惑”。
“守”，占據其他星宿的位置。
“心”，二十八宿之一，青龍七宿的第五宿，有星三顆。
古人錯誤地認為，熒惑靠近心宿時，地上便會出現災異。
〔2〕“使者從關東”，此五字《漢書·五行志中之上》引作“鄭容從關東來”。
“華陰”，秦縣，在今陝西華陰縣西北。
“平舒”，城名，在今陝西華陰縣西北，臨渭水。
〔3〕“滈池君”，水神，為滈池之神。
滈池在今陝西長安縣界，久已湮廢。
在這一神話中，由于秦以水德王，秦始皇被看成為水神，所以他的死，先在水神中互相轉告。
“滈”，音h4o。
〔4〕“祖”，開始的意思。
“龍”，人君的象征。
“祖龍”，暗指始皇。
〔5〕“山鬼固不過知一歲事也”，這是始皇的自我寬慰之辭。
當時已是秋季，一年即将過去，持璧者所言未必準确。
明年之事，山野之鬼是不知道的。
〔6〕“禦府”，天子之府庫。
〔7〕“北河”，古時黃河在今内蒙古自治區磴口縣以下，分為南北二流，北流約當今烏加河，是黃河正流，稱為北河。
此指北河沿岸地區。
“遷北河、榆中三萬家”，是謂把三萬家從他處遷移到北河、榆中，而不是把北河、榆中三萬家遷移到别處。
本書《六國年表》雲：“徙民于北河、榆中。
”意思比較明确。
本篇秦王政九年，嫪毐敗，“車裂以徇，滅其宗，及其舍人。
輕者為鬼薪，及奪爵遷蜀四千餘家”。
“遷蜀”，亦謂遷到蜀地。
&三十七年十月癸醜，始皇出遊。
左丞相斯從，右丞相去疾守。
少子胡亥愛慕請從，上許之。
十一月，行至雲夢，〔1〕望祀虞舜于九疑山。
〔2〕浮江下，觀籍柯，〔3〕渡海渚。
〔4〕過丹陽，〔5〕至錢唐。
〔6〕臨浙江，〔7〕水波惡，乃西百二十裡從狹中渡。
〔8〕上會稽，〔9〕祭大禹，〔10〕望于南海，〔11〕而立石刻頌秦德。
其文曰：&【注釋】〔1〕“雲夢”，澤薮名，在南郡華容縣（今湖北潛江縣西南）南。
〔2〕“望祀”，祭名，與上文“望祭”相同，主要祭祀對象為山川地祗，祭祀時有犧牲粢盛。
“虞舜”，姚姓，有虞氏名重華，繼承唐堯之位，為傳說中父系氏族社會晚期部落聯盟首領。
據本書《五帝本紀》記載，虞舜在位第三十九年，南巡死于蒼梧之野，葬在九疑山。
“九疑山”，也作“九嶷山”，又名蒼梧山，在今湖南甯遠縣南。
〔3〕“籍柯”，義不明，疑字有訛誤。
也可能是地名。
〔4〕“海渚”，疑當作“江渚”，即牛渚山，在今安徽當塗縣西北長江邊，北部突入江中，名采石矶，為長江重要津渡。
“渚”，音zh（。
〔5〕“丹陽”，秦縣，在今安徽當塗具東北小丹陽鎮。
〔6〕“錢唐”，秦縣，在今浙江杭州市西靈隐山麓。
〔7〕“浙江”，水名，即錢塘江，在今浙江省境内。
〔8〕“乃西百二十裡從狹中渡”，始皇至錢唐，來到浙江，想渡過去。
但浙水水勢洶湧，不便舟楫，所以又往西走一百二十裡，在江面狹窄的地方渡過去。
這個地方，在今浙江餘杭縣境内。
〔9〕“會稽”，山名，在今浙江紹興縣、嵊縣、諸暨縣、東陽縣之間，主峰在嵊縣西北。
〔10〕“大禹”，姒姓，名文命，原為夏後氏部落首領，彼虞舜選為繼承人。
虞舜死後，大禹任部落聯盟首領。
據本書《夏本紀》記載，大禹在位第十年，巡狩東方，死于會稽，所以始皇“上會稽，祭大禹”。
〔11〕“南海”，即今東海。
&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德惠修長。
〔1〕三十有七年，親巡天下，周覽遠方。
遂登會稽，宣省習俗，黔首齋莊。
〔2〕群臣誦功，本原事迹，追首高明。
〔3〕秦聖臨國，始定刑名，顯陳舊章。
初平法式，審别職任，以立恒常。
六王專倍，〔4〕貪戾慠猛，率衆自強。
暴虐恣行，負力而驕，數動甲兵。
陰通間使，〔5〕以事合從，行為辟方。
〔6〕内飾詐謀，外來侵邊，遂起禍殃。
義威誅之，殄熄暴悖，亂賊滅亡。
聖德廣密，六合之中，被澤無疆。
皇帝并宇，兼聽萬事，遠近畢清。
運理群物，考驗事實，各載其名。
貴賤并通，〔7〕善否陳前，靡有隐情。
飾省宣義，〔8〕有子而嫁，倍死不貞。
〔9〕防隔内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誠。
〔10〕夫為寄豭，〔11〕殺之無罪，男秉義程。
妻為逃嫁，子不得母，鹹化廉清。
大治濯俗，天下承風，蒙被休經。
皆遵度軌，和安敦勉，莫不順令。
黔首修絜，人樂同則，嘉保太平。
後敬奉法，常治無極，輿舟不傾。
〔12〕從臣誦烈，請刻此石，光垂休銘。
〔13〕&【注釋】〔1〕“修”，長。
〔2〕“齋”，莊敬。
“莊”，恭敬，端莊。
〔3〕“追首”，追溯事物的開端。
〔4〕“倍”，通“悖”，違謬。
〔5〕“間使”，從事間諜的使者。
&〔6〕“辟”，邪僻。
“方”，通“放”，放縱。
〔7〕“通”，通曉，洞察。
〔8〕“飾”，音ch@，通“饬”，整饬，整治。
“省”，通“眚”，過錯。
〔9〕“倍”，通“背”，背棄。
&〔10〕“絜”，與“潔”字同。
〔11〕“豭”，音ji1，公豬。
“寄豭”，把自己的公豬寄放到别人家母豬處，使母豬受孕，謂之“寄豭”。
這裡指主動亂搞男女關系的男人。
〔12〕“輿舟不傾”，車和船不會傾覆。
譬喻政治平穩，局勢安定。
〔13〕“銘”，記載。
&還過吳，〔1〕從江乘渡。
〔2〕并海上，北至琅邪。
方士徐巿等入海求神藥，數歲不得，費多，恐譴，乃詐曰：“蓬萊藥可得，然常為大鲛魚所苦，〔3〕故不得至，願請善射與俱，見則以連弩射之。
”〔4〕始皇夢與海神戰，如人狀。
問占夢，博士曰：“水神不可見，以大魚蛟龍為候。
〔5〕今上禱祠備謹，而有此惡神，當除去，而善神可緻。
”乃令入海者赍捕巨魚具，〔6〕而自以連弩候大魚出射之。
自琅邪北至榮成山，〔7〕弗見。
至之罘，見巨魚，射殺一魚。
遂并海西。
&【注釋】〔1〕“吳”，秦縣，為會稽郡郡治，在今江蘇蘇州市。
&〔2〕“江乘”，秦縣，在今江蘇句容縣北。
&〔3〕“鲛魚”，即鲨魚。
“鲛”，音ji1o。
〔4〕“見”，與“現”字通。
出現。
“連弩”，裝有機栝，可以連續發射的弓弩。
&〔5〕“候”，預示迹象，顯示征兆。
〔6〕“赍”，音j9，攜帶，帶着。
&〔7〕“榮成山”，即成山，已見前。
&至平原津而病。
〔1〕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
上病益甚，乃為玺書賜公子扶蘇曰：〔2〕“與喪會鹹陽而葬。
”書已封，在中車府令趙高行符玺事所，〔3〕未授使者。
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
〔4〕丞相斯為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5〕乃秘之，不發喪。
棺載辒涼車中，〔6〕故幸宦者參乘，〔7〕所至上食。
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辄從辒涼車中可其奏事。
獨子胡亥、趙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
趙高故嘗教胡亥書及獄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
高乃與公子胡亥、丞相斯陰謀破去始皇所封書賜公子扶蘇者，而更詐為丞相斯受始皇遺诏沙丘，立子胡亥為太子。
更為書賜公子扶蘇、蒙恬，數以罪，其賜死。
〔8〕語具在《李斯傳》中。
行，遂從井陉抵九原。
會暑，上辒車臭，乃诏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9〕以亂其臭。
&【注釋】〔1〕“平原津”，黃河津渡名，在秦平原縣境内。
秦平原縣在今山東平原縣西南。
〔2〕“玺書”，蓋有皇帝印信的诏書。
〔3〕“中車府令”，官名，掌管皇帝輿車，為太仆屬官。
“行”，代理，攝理。
“符玺事”，符玺郎掌管的事務。
當時中車府令趙高代理符玺郎掌管皇帝的符節印童。
〔4〕“沙丘”，在今河北廣宗縣西北，其地有沙丘宮。
“平台”，台名，在沙丘宮内。
〔5〕“諸公子”，指胡亥以外的秦始皇的兒子們。
〔6〕“辒涼車”，又作“辒辌車”，一種閉之則溫，開之則涼的可以息卧的轎車。
秦始皇棺載辒涼車中，後世因名喪車為“辒涼車”。
“辒”，音w5n。
〔7〕“參乘”，也作“骖乘”，陪乘。
古人乘車之制，左為主座，馭者居中，右為陪乘，起警衛作用。
〔8〕“其賜死”，從上下文義看，“其”字衍文。
《太平禦覽》卷八六引無此字。
有的版本“其”作“共”。
〔9〕“鮑魚”，鹽漬的魚，其味腥臭。
“鮑”，音b4o。
&行從直道至鹹陽，〔1〕發喪。
太子胡亥襲位，為二世皇帝。
九月，葬始皇郦山。
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詣七十餘萬人，穿三泉，〔2〕下銅而緻椁，〔3〕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滿之。
〔4〕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
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5〕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
以人魚膏為燭，〔6〕度不滅者久之。
〔7〕二世曰，“先帝後宮非有子者，出焉不宜。
”皆令從死，死者甚衆。
葬既已下，或言工匠為機，臧皆知之，〔8〕臧重即洩。
大事畢，已臧，閉中羨，〔9〕下外羨門，盡閉工匠臧者，無複出者。
樹草木以象山。
&【注釋】〔1〕“直道”，即始皇三十五年開辟的道路。
北起九原，南抵雲陽。
〔2〕“三泉”，地下三重泉水，這當是地下根深的地方。
〔3〕“下銅”，用銅來锢洞穴，這樣既堅固，又可以防止地下水的滲透。
&〔4〕“宮觀百官奇器珍怪”，都是随葬品。
“宮觀”和“百官”，一般采用陶或金屬仿制。
“奇器”和“珍怪”指各種供日常使用或觀賞的奢侈品。
“臧”，與“藏”字同。
〔5〕“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據考古勘探，秦始皇陵地宮内确有水銀分布，面積達一萬二千平方米，構成規則的幾何圖案。
〔6〕“人魚”，即儒艮，皮膚灰白色，有稀少的毛。
前肢呈鳍狀，後肢退化。
栖息河口或淺海灣内。
哺乳時用前肢擁抱幼仔，頭部和胸部露出水面，宛如人狀。
也有人認為“人魚”即鲸魚。
〔7〕“度”，音du$，揣測，估計。
〔8〕“臧”，音z1ng，奴隸。
下文“已臧”之“臧”，音c2ng，通“藏”。
〔9〕“羨”，音y2n，與“埏”字通。
墓中神道，有内、中、外三道門。
&二世皇帝元年，年二十一。
趙高為郎中令，〔1〕任用事。
二世下诏，增始皇寝廟犧牲及山川百祀之禮。
〔2〕令群臣議尊始皇廟。
群臣皆頓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3〕雖萬世世不轶毀。
〔4〕今始皇為極廟，四海之内皆獻貢職，增犧牲，禮鹹備，毋以加。
先王廟或在西雍，〔5〕或在鹹陽。
天子儀當獨奉酌祠始皇廟。
自襄公已下轶毀。
〔6〕所置凡七廟。
群臣以禮進祠，以尊始皇廟為帝者祖廟。
皇帝複自稱‘朕’。
”〔7〕&【注釋】〔1〕“郎中令”，秦官名，負責守護宮殿門戶，主管諸郎在宮殿上侍衛。
〔2〕“犧牲”，古代為宗廟祭祀而宰殺的牲畜。
毛色純一的為“犧”，肢體完整的為“牲”。
〔3〕“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據《禮記·王制》所說，天子有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有五廟，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大夫有三廟，一昭一穆，與太祖之廟而三；士有一廟。
〔4〕“轶”，音di6，更疊。
“轶毀”，更疊廢除。
有人把“轶毀”解釋為“增減”，義亦通。
這樣解釋時，“轶”音y@。
〔5〕“西雍”，即春秋時期的雍邑，秦德公建都于此，至秦獻公徒都栎陽。
後來在此地置縣。
故城在今陝西鳳翔縣南。
〔6〕“襄公”，秦莊公之子，公元前七七七年至前七六六年在位。
在位的第八年，被周平王封為諸侯，秦開始立國。
死後葬西垂（今甘肅天水市西南）。
“已”，與“以”字同。
〔7〕“皇帝複自稱‘朕’”，始皇三十五年，皇帝自稱由“朕”改為“真人”，至此群臣建議二世仍自稱為“朕”。
&二世與趙高謀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
先帝巡行郡縣，以示強，威服海内。
今晏然不巡行，〔1〕即見弱，毋以臣畜天下。
”春，二世東行郡縣，李斯從。
到碣石，并海，南至會稽，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大臣從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2〕&【注釋】〔1〕“晏然”，平靜的樣子。
〔2〕“章”，通“彰”，彰明。
&皇帝曰：〔1〕“金石刻盡始皇帝所為也。
今襲号而金石刻辭不稱始皇帝，其于久遠也如後嗣為之者，不稱成功盛德。
”丞相臣斯、臣去疾、禦史大夫臣德昧死言：〔2〕“臣請具刻诏書刻石，因明白矣。
臣昧死請。
”制曰：“可。
”遂至遼東而還。
&【注釋】〔1〕“皇帝曰”，此句至下文“制曰：‘可’”，是二世在秦始皇石刻旁刻寫的文字。
〔2〕“德”，史書未載其姓，全書隻此一見。
&于是二世乃遵用趙高，申法令。
乃陰與趙高謀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強，及諸公子必與我争，為之奈何？”高曰：“臣固願言而未敢也。
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貴人也，積功勞世以相傳久矣。
今高素小賤，陛下幸稱舉，令在上位，管中事。
大臣鞅鞅，〔1〕特以貌從臣，其心實不服。
今上出，不因此時案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
今時不師文而決于武力，願陛下遂從時毋疑，即群臣不及謀。
〔2〕明主收舉餘民，賤者貴之，貧者富之，遠者近之，則上下集而國安矣。
”二世曰：“善。
”乃行誅大臣及諸公子，以罪過連逮少近官三郎，〔3〕無得立者，〔4〕而六公子戮死于杜。
〔5〕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于内宮，〔6〕議其罪獨後。
二世使使令将闾曰：“公子不臣，罪當死，吏緻法焉。
”将闾曰：“阙廷之禮，〔7〕吾未嘗敢不從賓贊也；廊廟之位，〔8〕吾未嘗敢失節也；受命應對，吾未嘗敢失辭也。
何謂不臣？願聞罪而死。
”使者曰：“臣不得與謀，奉書從事。
”将闾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天乎！吾無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劍自殺。
宗室振恐。
群臣谏者以為诽謗，大吏持祿取容，黔首振恐。
&【注釋】〔1〕“鞅鞅”，與“怏怏”同，因不滿而郁郁不樂的佯子。
&〔2〕“即”，則。
〔3〕“少”，小。
“少近官”，近侍小臣。
“三郎”，秦郎中令屬官有五官中郎将、左中郎将、右中郎将，凡三署。
署中有郎中、侍郎，無固定員額，多至千人，負責守衛宮殿，皇帝出行，則充車騎。
因分隸三署，故稱“三郎”。
有人認為“三郎”指中郎、外郎、散郎。
也有人認為指中郎、郎中、外郎。
〔4〕“立”，與“位”字通。
有的版本作“脫”，于文義較順。
〔5〕“杜”，秦縣，在今陝西西安市東南。
〔6〕“公子将闾”，秦始皇之子，事迹隻見載于本篇。
〔7〕“阙”，宮殿、祠廟、陵墓前的高大建築物，一般左右各一，築成高台，其上修建樓觀。
兩阙之間空缺有道，故名“阙”。
“阙廷”，猶言“宮廷”。
〔8〕“廊廟”，猶言“廟堂”，指朝廷。
&四月，二世還至鹹陽，曰：“先帝為鹹陽朝廷小，故營阿房宮。
為室堂未就，會上崩，罷其作者，複土郦山。
〔1〕郦山事大畢，今釋阿房宮弗就，則是章先帝舉事過也。
”複作阿房宮。
外撫四夷，如始皇計。
盡征其材士五萬人為屯衛鹹陽，〔2〕令教射。
狗馬禽獸當食者多，度不足，下調郡縣轉輸菽粟刍藁，〔3〕皆令自赍糧食，鹹陽三百裡内不得食其谷。
用法益刻深。
&【注釋】〔1〕“複”，與“覆”字同。
〔2〕“材士”，健武有力的士卒。
〔3〕“菽”，豆類。
“粟”，谷子。
“菽粟”，泛指糧食。
“刍”，飼草。
”藁”，禾稈。
“刍藁”，指喂牲口的草料。
&七月，戍卒陳勝等反故荊地，〔1〕為張楚。
〔2〕勝自立為楚王，居陳，〔3〕遣諸将徇地。
〔4〕山東郡縣少年苦秦吏，〔5〕皆殺其守尉令丞反，以應陳涉，相立為侯王，合從西鄉，〔6〕名為伐秦，不可勝數也。
谒者使東方來，〔7〕以反者聞二世。
二世怒，下吏。
後使者至，上問，對曰：“群盜，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不足憂。
”上悅。
武臣自立為趙王，〔8〕魏咎為魏王，〔9〕田儋為齊王。
〔10〕沛公起沛。
〔11〕項梁舉兵會稽郡。
〔12〕&【注釋】〔1〕“陳勝”，字涉，陽城（舊說認為在今河南登封縣東南）人，曾為人傭耕。
二世元年，被征發屯戍漁陽（今北京密雲縣西南），七月在蕲縣大澤鄉（今安徽宿縣東南劉村集）率同行戍卒起義，不久即建立張楚政權。
次年軍敗，被他的禦車人莊賈殺害。
事詳本書《陳涉世家》。
〔2〕“張楚”，陳勝政權稱号，義為張大楚國。
〔3〕“陳”，秦縣，在今河南淮陽縣。
〔4〕“徇”，音x）n。
“徇地”，略地。
〔5〕“山東”，秦、漢時指崤山或華山以東，與關東所指地域大體相同。
〔6〕“鄉”，通“向”。
〔7〕“谒者”，郎中令的屬官，為皇帝掌管賓贊和傳達之事，有時也奉命出使各地。
〔8〕“武臣”，陳涉部将。
陳涉在秦二世元年建立張楚政權後，即遣武臣等人北略趙地。
武臣渡過黃河，連下趙地數十城，至邯鄲自立為趙王。
後被部将李良所殺。
事詳本書《陳涉世家》、《張耳陳餘列傳》。
〔9〕“魏咎”，魏豹之兄，戰國魏後裔，陳涉起義後，歸從陳涉。
陳涉派魏人周巿攻下魏地，周巿把魏咎從陳縣迎到魏地，被陳涉立為魏王。
後被秦軍圍困自殺。
事見本書《魏豹列傳》。
〔10〕“田儋”，狄縣（今山東高青縣東南）人，戰國齊後裔。
陳涉建立張楚政權，派周巿略定魏地，北至狄。
田儋用計殺死狄令，自立為齊王，發兵擊周巿，攻取齊地。
後兵敗，被秦将章邯殺死。
事詳本書《田儋列傳》。
“儋”，音d1n。
〔11〕“沛公”，即漢高祖劉邦。
秦二世元年，在陳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