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三灤陽續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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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您平日積有陰德,所以得到了神靈的保佑。

    &rdquo同船的一位客人偷偷地說:&ldquo他有什麼陰德,隻不過剛剛幹了一件傻事。

    前不久,他在廣州時,曾花一百二十兩銀子托旅店主人買了一個妾,據說是個剛結婚一年的新媳婦,因為家裡窮得揭不開鍋,才賣了她,使她能有條活路。

    過門那天,她的公婆和丈夫皆來送别,一個個面如病鬼,形同乞丐。

    臨進屋時他們竟相互摟抱着痛哭起來,像是再也見不到了,分手之後,她又回身追出幾步,拉着丈夫,絮絮叨叨囑咐個不停。

    媒婆上前,疆拉硬拽那女人進屋,她那公公抱着個幾個月的嬰兒,跪到士子面前說:&lsquo這孩子一旦斷奶,生死就難以預料了,求您允許他母親再給他喂一次奶,使他今天得以維持生命。

    至于明天,隻得另作打算了。

    ,士子忽然一躍而起,說:&lsquo我以為她是被你們攆出來的,見此情狀,真令人心驚魄動。

    你們把這女人領回去,錢我也不要了。

    古人今人相去不遠,宋代馮京之父能做到的事,難道我就做不到嗎?,于是,他當衆焚燒了賣身契。

    然而,他卻根本沒想到,那幫人是看着他為人忠厚就耍了個花招,把那女子僞裝起來賣給了他。

    倘若他買下了那個女子,那幫人還有更狡猾的招數。

    與士子同住一處的人都知道這事的底細,隻有他至今還蒙在鼓裡。

    難道鬼神會把這種事錄為陰德嗎?&rdquo另一位客人說:&ldquo說起來,此事還應該算是他積的陰德。

    事情辦的雖不明智,他卻是出于恻隐之心。

    鬼神鑒察事體,着眼點還是放在辦事人的心靈上。

    今天,他能夠免除禍患,就是因為他辦了此事。

    而那個旅店主人,還不知會落個什麼下場呢。

    &rdquo先師又聃先生,是雲舉之兄,他對雲舉說:&ldquo我認為這後一位客人說得對。

    &rdquo我又想起姚安公說的一件事:田耕野先生西征時,曾派遣平魯路守備李虎偕同兩位千總、三百名軍士出外巡察,突然遇到格魯特人從小珞襲來。

    兩位千總向李虎報告說:&ldquo賊人馬匹強健,我軍如要撤退,必然會被他們追上。

    請您率領前隊守住山口,我二人率後隊相助,賊人弄不清我軍兵力有多少,我們或者可以守住陣地。

    &rdquo李虎認為此話有理,便率前隊兵士奮力與敵人搏鬥。

    就在李虎與敵人交戰之際,兩個千總已經先逃走了。

    等李虎戰敗時,他們早溜得沒影兒了。

    李虎終于犧牲在戰場上。

    後來,李虎的兒子襲了父親的官爵,做了平魯路守備。

    李虎雖因受人欺騙而戰死沙場,但這種欺騙也成全了他,使他成了一代忠良。

    所以說,小人所施的計謀,沒有一條不是為君子造福的。

    這話雖然近似迂腐,卻是實實在在的。

     雲舉又說:有個全鄉最富的人,收藏糧食一千多石。

    遇上荒年,閉門不肯售糧。

    突然宥一天,富人把仆人們召集來,擺出升鬥量器,寫了一張紅紙,貼在大門口,說:&ldquo荒年人人饑餓,我怎能安心一個人吃飽?現在準備把曆年積存的糧食,全部借給同鄉鄰裡,每人限借一石。

    即日開始,各人自備口袋籮筐來領取,遲到糧食就分光了。

    &rdquo附近的居民,聽到消息都湧來,不到一天,糧食分光了。

    有人請求拜見主人,表示感謝,但主人卻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

    大家驚慌起來,到處尋找,從一間關閉很久的破房子中找到,正在沉沉大睡,見有人來才打呵欠、伸懶腰地醒來。

    大家很驚訝地把他扶起,在他身邊看到一張紙,上面寫着:&ldquo積存而不散發,是怨恨的根源;怨恨集中,災禍就叢生了。

    千家饑餓,一家飽食,搶掠就是形勢的必然,這不就名譽和實際兩者都喪失了嗎?我感謝你舊日的恩德,現在為你買取德行。

    希望你寬恕我的專權,這是我最大的請求。

    &rdquo大家都不清楚紙上講的什麼事。

    富人查問分糧的過程,隻有歎氣的份兒了。

    但是,當時人們心情焦急,實在有放火搶掠的設想。

    富人因為廣為分送糧食,才轉禍為福。

    這個變成富人模樣的妖怪,可以說是用德行來愛護這個富人了。

    所說的舊時的恩德,就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有人說:&ldquo富人家的院子裡有間老屋,狐精住了幾十年,到老屋倒塌才離開。

    估計大概擡這件事吧?&rdquo 小時候聽乳母李氏說,一戶人家挨着佛寺居住。

    一天佛寺廊殿上突然跳下一隻小狐狸,被兒童們捕捉住了,用繩子綁住鞭打,小狐趴在地上不動。

    放開它就在院子中來來往往,決不到别處跑,給它食物就吃,不給也不敢偷,餓了就向人搖尾巴。

    叫它好像懂得人的語言,指示它做什麼好像也懂得人的意思。

    全家人都很喜歡它,禁止虐待它。

    一天,它忽然說起了人話說:&ldquo我名叫小香,是鐘樓上狐家的婢女。

    有一次貪玩誤了事,因為你們家的兒童頑皮,罰我受他們虐待一個月。

    現在期限到了,應當回去。

    因此向你們告别。

    &rdquo問它為什麼不逃避?它說:&ldquo主人養育我多年,怎能有逃避的理白。

    &rdquo說完,做出叩頭的樣子,然後輕輕地翻牆走了。

    當時我家一個小奴偷了東西遠走高飛了。

    乳母就說了這個故事,她歎息說:&ldquo這個小奴還不如這隻狐狸。

    &rdquo 中書舍人陳雲亭說,他家鄉的深山中有座破寺廟,說是被鬼類占據着,不能去修複。

    一個和尚道行清高,徑到寺裡去住。

    剛去的一兩夜,好像有什麼怪物來窺伺。

    和尚好像不聞不見,這怪物沒顯形也沒出聲。

    第三天到第五天,夜夜有夜叉推門闖進來,面目兇惡地又竄又跳,吐火噴煙。

    和尚靜坐自若,夜叉多次撲到他坐的蒲團邊,但始終沒有近他身。

    天亮後,夜叉長嘯一聲離去了。

    這天晚上,來了一位美女,合掌行禮,請問和尚法号。

    和尚不答,她又對着和尚琅琅地朗誦《金剛經》。

    她每朗誦完一段,就問這一段什麼意思。

    和尚還是不回答。

    美女忽然旋轉着舞起來,舞了好久,一抖雙袖,裡面有東西籁籁落了滿地。

    她說:&ldquo這比天女散花怎樣?&rdquo她一邊舞着一邊後退,轉眼不見了。

    隻見滿地都是一寸左右高的小孩,蠕動着有幾千個,争着沿着和尚的肩膀爬上頭頂,或從衣襟、袖子鑽進去,或者亂啃亂咬,或者爬來爬去,好像蚊虻虮虱聚堆叮咬。

    有的還扒眼睛、耳朵、撕嘴、拉鼻子,好像是蛇、蠍螫人。

    抓住它往地上一扔,還發出一聲爆響,一個又分裂成幾十個,越來越多。

    和尚左右掙持,一夜疲勞,終于支持不住,癱在禅床下。

    過了好久他才醒來,已寂然一個小人也沒有了。

    和尚感慨地說:&ldquo這足魔,不是迷人的妖物。

    隻有佛力才足以能降伏魔,這不是我所能的。

    浮屠不連着在桑樹下住三夜,我何必依戀這兒呢?&rdquo天亮竟打包回來了。

    我說:&ldquo這是陳先生編的一篇寓言,比喻正人君子受到衆多小人的欺負。

    但這也足以讓那些貿然采取行動的人引以為戒。

    &rdquo陳雲亭說:&ldquo我什麼長處也沒有,唯有一生不說謊。

    這和尚回來時路過我家,臉上的血痕細如亂發,我确實親自看到過。

     我的老仆人劉廷宣說:雍正初年,我家的佃戶張璜在褚寺以東的地頭上架起瓜棚,看守西瓜。

    每到夜間,他總是能看見一個人,邁着沉重的腳步,緩緩向西北方向走去。

    一天夜裡,張璜偷偷地跟上了那人,看他究竟去哪兒。

    隻見他走進了一片墳地,十幾個女鬼出來迎接他。

    随後,他們便在一起親鉀嬉戲,互相調笑。

    張璜知道此人是妖物,但似乎是個蠢笨無能的家夥。

    于是,便在瓜棚裡準備了火槍,每天夜間都在那兒等他。

    這天夜裡,那人又從瓜棚外走過,張璜突然開槍射擊,那人轟然倒地。

    張璜手持火把走上前去,仔細一看,原來竟是墳墓前的一幅石雕像。

    第二天,他堆起柴草,将那雕像燒了一通,到也沒發生什麼意外。

    到了夜間,張璜夢見幾十名婦女轉着圈兒跪在他身邊,對他說:&ldquo這怪物不知從何而來,力氣大得如同熊虎。

    凡新死的女鬼,不分老少都要遭他的威脅和污辱;誰敢抗拒不從,他便登上誰的墳頭,猛跳幾次,直跺得墳堆塌陷,棺木破裂,使這墳墓的主人無處栖身。

    因此,沒人敢違拗他,大家忍氣吞聲,已經很久了。

    如今,蒙您為我們除了這個禍根,所以犄來相謝。

    &rdquo後來,有個人從高川來,說是石人窪的馮道墓前,忽然丢了個石人,才知道正是這怪物。

    這家夥塑造于五代,時至今日,剛剛修煉成形,時間不能說不久,功夫不能說不深;但是,他剛剛能夠幻化,便放縱自己,逞兇縱淫,最終自取燒身之禍。

    這件事與前面邵二雲焚燒木偶的事大緻相同,都可以使那些能量有限而野心頗大的人引以為戒。

     外叔祖張蝶莊先生家裡有間書室,相當寬敞,周圍是回廊,院子中種有芍藥花三四十棵,開花時香氣四溢,飄過鄰居的牆頭。

    有個門下清客姓闵,帶着一個仆人住在書室裡。

    有一天晚上,剛剛躺下,忽然窗外有女子的聲音說:&ldquo姑娘向先生緻意。

    今日花開,又碰上好月色,我邀請了幾位女朋友來賞花,不會給先生帶來什麼災禍的。

    請不要開門出來幹涉,就見出你的寬容了。

    &rdquo闵先生閉口不敢回答,那女子也不再出聲。

    不久,聽到有輕輕的衣服摩擦的聲音,闵先生從窗紙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