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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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肩膀,無畏地凝視着前方。

    維奧拉看着自己的孩子。

    在陽光下,他的面龐顯得格外清晰,富于表情,就像雕像一樣堅定。

    根本無法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濃密的眉毛遮掩了他那深沉的目光。

     “哎呀!你們怎麼不跟媽媽一起祈禱?” 琳達噘起她那紅潤的嘴唇,那嘴唇紅得過分;但她的眼睛十分可愛,棕色的,閃耀着金光,充滿了機智和寓意,她的目光是如此的清澈,給她那張蒼白的瘦臉增色不少。

    她的頭發非常濃密,幽暗中透着青銅色。

    她的長睫毛,像煤一樣黑,讓她的面色顯得更加蒼白。

     “媽媽要給教堂送去很多蠟燭。

    隻要諾斯特羅莫去打仗,她肯定這麼做。

    我要帶一些蠟燭去聖母大教堂做禮拜。

    ” 她的語速很快,信心十足,表情生動,聲音透入心肺。

    然後她輕輕地搖了一下妹妹的肩膀,又補充道—— “妹妹必須也要拿一根蠟燭去!” “為什麼是必須?”喬治奧表情嚴肅地問,“難道妹妹不想帶蠟燭去嗎?” “她膽小,”琳達說,說完差點笑出聲來。

    “她跟着我們走,人們一下子就能認出她的金發。

    他們在她身後大叫,‘金發美女!看看那個金發美女!’”他們在大街上叫喊。

    妹妹很害怕。

     “你呢?你不怕?”父親緩慢地問道。

     琳達搖了搖烏黑的頭發。

     “沒有人這樣背後叫我。

    ” 老喬治奧若有所思地凝視着這兩個孩子。

    她倆相差兩歲。

    他原先有個男孩子,但死了。

    此後許多年之後,他才有了這兩個女孩,但他年紀已經很大了。

    如果那個男孩子能活下來,年齡跟巴蒂斯塔差不多——諾斯特羅莫這個名字是英國人給巴蒂斯塔取的;由于他的年事已高,脾氣又大,而且總是沉迷于回憶中,所以他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女兒。

    他喜歡孩子,但女孩子跟媽媽的關系更近一些。

    他把熱情都集中在對自由的崇拜和追求上了。

     還是很年輕的時候,他就從一艘去拉普拉塔做生意的商船上開了小差,參加了蒙得維的亞的海軍,聽從加裡波第的指揮。

    後來,他參加了羅馬共和軍團,與阿根廷獨裁者羅薩斯展開鬥争。

    在大草原上,在大河畔,他參與了可能是世界上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最激烈的戰鬥。

    他生活在一些為自由而奔走相告的人中間,這些人為自由去受罪,為自由去死,死的時候非常壯烈,眼睛都朝着受壓迫的意大利所在的那個方向。

    他當時很有激情,這源自他多次親眼目睹屠殺的場面,看到了真正的崇高獻身,領略了戰鬥的激烈,聆聽了燃燒着烈火的政治宣言。

    他從來沒有離開過他決定追随的長官——那個熱烈地宣揚獨立的傳道者——無論是在美洲或是意大利,他都伴随着這位領袖,直到阿斯普羅蒙特山戰役的慘敗日,那一天他看到可恥的國王和大臣在世人面前囚禁了他的那位受了傷的英雄——這是一場大災難,從此他内心裡充滿了一種悲觀的疑惑,他覺得自己再也無法理解怎樣才能獲得神聖的正義了。

     但他沒有因此而否定正義,而僅是說,實現正義需要耐心。

    雖然他不喜歡牧師,從來不願去教堂,但他信仰上帝。

    推翻獨裁者的宣言難道不是以上帝和自由的名義嗎?“上帝是男人的——宗教是女人的。

    ”他有時會這樣咕哝說。

    在西西裡,國王的軍隊撤退後,有個英國人來到了巴勒莫,給了他一本意大利文的《聖經》——由英國外文《聖經》團體印制,其封面是用黑色的皮革制成。

    遇到逆境的時候,比如說政治上受到了迫害,或革命分子暫時沒有宣言保持沉寂的時期,他就找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幹——在熱那亞碼頭做水手或搬運工,還有一次去了斯培西亞港附近山區的一個農莊幹農活。

    在工作之餘,他就學習那本厚厚的《聖經》。

    他帶着它是打仗。

    如今他隻讀這本書,為了能繼續閱讀(印刷的字體太小),他同意接受伊米莉亞·古爾德夫人送給他一副銀框眼鏡,她是一位英國礦主的妻子,他們的礦山在距離蘇拉科鎮三英裡遠的山上。

    她是蘇拉科鎮上唯一的英國女人。

     喬治奧很敬重英國人。

    這種感情,是在烏拉圭的戰場上形成的,當時他至少有40歲了。

    為了在美洲實現自由的理想,有幾個英國人抛頭顱,灑熱血,他記得他最早認識的英國人叫塞缪爾,此人是加裡波第手下一個黑人連的連長,參加了著名的蒙得維的亞圍攻戰役,塞缪爾和黑人士兵在勇敢地徒涉博亞納河時犧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