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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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纖時候,我們老派有兩個船員拿把斧頭守着大纜,預備割斷繩子,跟後面的船分開,假使那條船……’他慌慌忙忙閉上那雙厚重的眼皮,他的意思因此更見分明了……‘假使是你,會怎麼辦呢!大概他隻好這樣子盡力做去罷(onfaitcequ’onpeut),’有一會兒工夫他設法使他龐大不動的軀體帶上聽天由命的神态,‘兩位船員——整整三十個鐘頭——老守着那兒。

    兩位。

    ’他重複說,略舉起右手,伸出兩隻手指。

    這的确是第一次我看見他用手勢,卻給我一個機會,注意到他手背上有個星形的創痕——分明是一粒炮彈弄出來的。

    我的眼睛好像發現了這個以後就精明起來了,立刻又看到另一塊傷痕,從比額頭低一點兒的地方起,一直到頭旁花白短發底下止,才看不見了——大概是一把槍擦傷的或者一把指揮刀斫傷的。

    他雙手按着肚子。

    ‘我就在那條叫做——叫做——我的記性不行了。

    吓!帕特——那。

    對啦!是這個名字。

    帕特——那。

    謝謝你。

    (原文法文)真好笑,一個人怎麼這樣健忘。

    我在那條船上足足待了三十個鐘頭……’ “‘真的嗎!’我喊起來。

    他還是望着自己的手,嘴唇又稍微撮起,但是這一次并沒有發出嘶聲。

    ‘我們斷定,’他不動聲色,單是眉頭向上湊,說道,‘應該留一位船員在那條船上,為的是可以照顧(pourouvrirl’oeil)……’他懶洋洋地歎一口氣,‘可以用信号跟拖船通信——你知道嗎——還有其他事情。

    而且,我也是這樣主張。

    我們把救生船預備好,随時可以下水——同時我在那條船上也正在想種種辦法……總之!盡我們的力量幹去。

    那是個很有意思的情景。

    一連三十個鐘頭。

    他們弄點東西給我吃。

    談到酒——别妄想罷——一滴也沒有。

    ’他的态度還是那樣子無精打采,他臉上的表情還是那麼恬靜,可是他有個古怪的法子,能夠傳達出無限厭惡的意思。

    ‘我——你知道——我吃東西的時候,假使沒有一杯酒——那簡直是無法過活。

    ’ “我隻怕他會細訴他的苦痛,因為雖然他的手腳分毫沒有動,他臉上的筋肉一點兒也沒有跳,可是他卻使我覺得這個回憶很叫他心裡難受。

    但是他好像一下子就把那回事完全忘卻了。

    他們把拖來的那條船交給他所謂的‘海港官吏’。

    那班官吏接收那條船時候的冷靜态度真叫他吃驚。

    ‘簡直使人想起每天都有人發現了這麼一個滑稽的東西(droledetrouvaille),送去交給他們。

    你們英國人真古怪——你們這班人。

    ’他加上這句注腳,他一面拿他的背靠着牆壁,看起來好像絕不會有什麼表情,仿佛同一袋面粉一樣。

    那時海港裡剛好有一艘軍艦同一艘印度海軍的汽船。

    他對于這兩條船的小艇運送帕特那船上的搭客的敏捷很表示贊美。

    其實他那種麻木态度并沒有遮掩了什麼,而且反具有一副神奇的、差不多是不可信的本領,能夠用無法窺破的手段,給人們一個深刻的印象,這真是無上的藝術,不能再高明了。

    ‘二十五分鐘——我看着手裡的表——二十五分鐘,多一分鐘也沒有……’他松開,接着又握緊他的手指,他雙手還是不動地按着肚子,可是很能傳出他那種驚異的心境,比起雙臂驚駭地向天伸出更來得動人,無數倍地動人,‘把那一大群(toutcemonde)全運到岸上去了——同他們簡單的行李——船上沒有人,隻剩下一隊正式水兵(marinedel’Etat)同那個有意思的死屍(cetintéressantcadavre)。

    二十五分鐘……’他眼睛垂下,頭稍微傾斜,他的舌頭好像很自得地細嘗這下伶俐工作的滋味。

    他雖然沒有多說什麼話,卻能夠使人們相信他的贊美是很可寶貴的。

    過一會兒,他又恢複到那個幾乎是始終沒有變更的不動姿勢了,接着告訴我,因為上頭有命令要趕快駛到土倫去,兩點鐘之後,他們就離開了,‘所以(desorteque)我生活中這段故事裡(danscetépisodedemavie)有許多情節到如今我還是不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