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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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味道總是勾起他童年的記憶。

    說到底,在酒吧裡你能喝都是那些歌劇中常有的劣等飲料。

    實際上邦德總是固定喝一種叫比特一坎派裡或辛紮諾的美洲飲料。

    做法很簡單,就是大片的檸檬兌上蘇打水,必須是佩利爾出産的蘇打水。

    他認為優質蘇打水是彌補劣質飲料的最經濟有效的途徑。

     邦德每次來巴黎,肯定要到那幾個老地方去。

    他住在北極旅館,因為他喜歡住在這種車站式旅店,雖無名氣卻最實惠,也易于隐蔽。

    他總在德拉佩、羅邁德或杜馬酒館用午餐,在那兒既能吃到可口的食物,又便于地觀察各種各樣的人,消遣取樂。

    要是他想喝個痛快,就去哈裡酒吧,一來由于那兒的酒味純正,再者,他十六歲那年頭一次糊裡糊塗來巴黎時,就是在那兒渡過了令他終生難忘的一個夜晚。

    那一夜以他差點兒同時失掉童貞和錢夾子而告結束。

    如果要吃正餐,邦德通常去一家排場些的餐館,象威福、卡内通、盧卡——嘉爾騰或柯松多爾等地方。

    盡管路旁廣告牌上大肆宣傳說杜爾達根和馬克西姆餐廳等如何如何,他還是看重自己選中的那幾家。

    在那兒至少沒有賬目和現金的混亂,同時那兒的烹調也正合他的口味。

    用過正餐,他一般會到畢加爾廣場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情況。

    一般情況下,要是平安無事,他就溜随着,散步穿過巴黎區,回到旅館,上床睡覺。

     邦德決定今天晚上仔細查曾已經翻得破爛不堪的地址本,找個老式夜總會消遣一下。

    在奧地利和匈牙利邊境的那次任務栽了跟頭之後,他這是途經巴黎回國。

    本來,把那匈牙利人弄出國境是有可能的。

    邦德奉命專程從倫敦去維也納指導維也納情報站站長的行動,然而卻遭到維也納情報站的冷遇,發生了一些誤會。

    那些人太剛愎自用。

    結果那匈牙利人在過邊境時,踩響了地雷而一命歸天。

    事情隻好交調查廳裁斷。

    邦德必須在明天回到倫敦總部彙報此事。

    一想到這兒,邦德心裡就大為不快。

     今天天氣真不錯。

    隻有在這種日子裡,人們才真的覺得巴黎是個美麗動人的城市。

    邦德打算再給這個城市一次機會,他要争取找個能算得上真正的姑娘的女孩子,帶她到鬧市區找一個艾爾美依維爾之類可靠的地方去吃飯。

    為了使她不要總是想着錢——那種情況下難免的事情——他會盡快先送給她五萬法郎。

    他會告訴她:“我想叫你唐娜迪安娜,或者索蒂,因為這些名字适合我今晚的心情和周圍的氣氛。

    我們以前就認識,這筆錢是我向她借的,我當時非常窮困。

    這樣吧,現在讓我們談談一年之前我們在聖特羅雷茲分手之後彼此的情況吧。

    還有,這是菜譜和各種酒的價目,你可以點一些能使你高興和發福的東西。

    ”這樣的話,她會由于不必面對更多的窘迫而感到十分輕松,她會笑起來,說:“可是詹姆斯,我可不想長胖。

    ”于是他們便會在那裡開展一段“春日巴黎’助浪漫故事。

    邦德會頭腦清醒,興緻勃勃,聽她談論每件有趣的事情。

    但願上帝保佑,今宵結束時,他的這套把戲不會被戳穿,讓姑娘發現在這老一套的“巴黎豔遇”的童話中并沒有得到什麼。

     這時,邦德正坐在福爾凱酒吧,一邊等着他的美洲飲料,一邊陶醉在遐想之中。

    他清楚自己不過是在玩弄想象力,最後一次發洩他對這個城市産生的無比厭惡。

    一九四五年以來,他每次來巴黎,沒有一天舒暢過。

    邦德望了望被車水馬龍折騰得暗無天日的街道,陽光被擋在遠處,無力地照耀着。

    巴黎每個地方都跟香榭麗舍大街無多大差别。

    要想好好逛逛這座城市,隻有那麼可憐的兩個小時,早晨五點至七點。

    七點一過,整個城市就被黑色金屬的巨大噪音所吞沒,所有輝煌壯麗的建築、明淨的空間、前蔭的馬路等等,都籠罩在煙霧和灰塵之中。

     侍者把托盤子用力往大理石桌子上一放,發出清脆的響聲,又以純熟的單手功夫,用啟子砰地打開了佩利爾蘇打水的瓶蓋,這一招邦德可永遠也甭想學會。

    那人打開冰盒下的賬單看了一下,冷冷地說了聲“全了,先生”,扭頭便走了。

    邦德在飲料裡放入冰塊,倒滿蘇打水,深深呷了一口,往椅背上一靠,點上了一根勞倫斯-讓牌香煙。

    今晚八成不會有好戲了,就算在下一個小時裡找到一個中意的姑娘,也一定無法盡興了。

    說不定靠近一看,她竟是個體壯多汗、皮膚粗糙的法國中産階級女人,沒準兒她或她那位靠她養活的男人還會偷走他的錢夾子。

    天哪,他可不能重蹈覆轍了! 一輛舊波傑奧特403型黑色轎車突然沖出道路中央的行車線,截斷了行駛中的車潮,往人行道旁一靠,停了下來。

    一串司空見慣的急刹車、喇叭聲和人的驚叫聲之後,一位年輕女郎不動聲色地走出汽車。

    邦德下意識地坐得挺拔了些。

    她恰好是邦德理想中的人選,簡直十全十美。

    她身材修長,盡管披着一件輕便風雨衣,但看她行走的姿态和端莊的舉止可以肯定,外套裡是線條優美的身軀。

    開車時她面都表情美麗而高貴,但此刻卻朱唇緊閉,顯出幾分不安。

    她斜插穿過人行道上擁擠的人流時,臉上充滿着焦急與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