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獄友們的故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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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憐憫我。

    &rdquo後來響起了他均勻的呼吸聲。

    他睡着了。

     可是牧師睡不着,他心裡充滿自責和其他混亂的想法。

    他們把我趕出我的社區的時候為什麼我沒有離開這個國家?這裡已經沒有我的位置,難道還有什麼疑問嗎?我難道沒有看出先兆嗎?是我對這片土地有盲目的愛?是我太懶惰,或者太軟弱嗎?難道這一切在我眼前發生,而我又無能為力去阻止的事情還沒有折磨夠我嗎?但是上帝并沒有回答他。

    上帝的沉默似乎融入了遼遠的寂靜之中。

    痛苦的牧師一直不敢擡起眼睛,但此刻他眼望蒼穹發問:&ldquo我應該怎麼辦?&rdquo &ldquo逃走。

    &rdquo上帝回答了。

     &ldquo但我能逃走嗎?&rdquo牧師無聲地呐喊着,内心充滿恐懼,&ldquo我在生病,連站起來都困難。

    還有,我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也沒人能幫助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幫助你,&rdquo那個神聖的聲音又說,&ldquo逃走!&rdquo &ldquo我辦不到!我孤身一人,來日無多;在這兒至少還有認識我的人和朋友。

    &rdquo &ldquo這些你都要放棄。

    &rdquo那個聲音又說,沒有商量的餘地。

     &ldquo那樣我就會迷失了!&rdquo他還在和那個萬能的至上争辯。

     &ldquo在這兒你才會迷失。

    在這兒你隻會死掉。

    &rdquo那個聲音接着說。

     &ldquo但是死在自己的土地上難道不比死在陌生之地的路旁好嗎?&rdquo &ldquo你不會死&mdash&mdash現在還不會。

    你還有使命。

    &rdquo &ldquo我無法完成這些使命了。

    我已經衰老虛弱,正走向死亡。

    &rdquo牧師在他的床闆上像被鞭笞一般扭動着身體。

     他的上帝說:&ldquo你的力量将會恢複。

    你會相信的。

    你的内心深處已經相信了。

    &rdquo 在這個沖破黑暗、無視一切、不容置疑的聲音震懾下,牧師隻想在牆角找一個地方躲起來。

     &ldquo我怎麼逃走呢?這是不可能的,沒人能從這裡逃走。

    &rdquo 那個聲音輕輕地笑了一下。

    &ldquo你現在已經在做着正确的事!&rdquo &ldquo但是我什麼也沒有!沒有力量也沒有勇氣。

    沒有時間,沒有機會。

    就算我逃走了,接下來怎麼辦?這裡我誰都不認識,誰都不能相信&hellip&hellip&rdquo 那個至上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起來:&ldquo你缺少的我都會給你!&rdquo 第二天早晨,同囚室的人都被牧師的臉色吓壞了。

     &ldquo老兄,你得去看醫生,&rdquo弗裡茨大聲叫道,&ldquo讓他給你點什麼。

    我們可不願意明早醒過來發現你已經變成鬼魂了!&rdquo 他開始唠唠叨叨地講起一個強盜和殺人犯海因裡希的鬼魂故事。

    這個人六個星期前在外面的院子裡被處決了,而他,弗裡茨,分到了他的拖鞋。

    看,就是這雙,舒适的灰色毛氈拖鞋。

    每天晚上海因裡希的鬼魂都向他保證這雙拖鞋會給他帶來好運。

     但是那個沖鋒隊員告訴他不許開死人的玩笑。

     他威脅說:&ldquo他可是我的好朋友。

    &rdquo農村小夥子聽了這話打了個寒戰,他不明白一個&ldquo我們光榮的沖鋒隊員&rdquo,雖然是一個犯了事兒的,怎麼會自吹自擂和一個罪犯是朋友? &ldquo他真的是強盜和殺人犯嗎?&rdquo他問道。

     &ldquo當然是。

    &rdquo沖鋒隊員回答道,&ldquo而且要不是他在幹活兒的時候弄傷了腿,他們永遠别想抓到他。

    &rdquo 格布哈特博士被送到醫生那裡去了。

    因為他身體太弱,所以被允許帶上大衣和帽子。

    他後來沒有回到監獄,同監室的人和獄卒都以為他一定是住院了。

    那幾天監獄裡還發生了一件事。

    又到了往集中營送人的日子。

    弗裡茨·布魯甯格被命令收拾他的東西。

     &ldquo是要放我出去了吧?&rdquo他說。

    但是他的聲音發抖。

    他愚蠢的藍眼睛裡閃爍着一絲希望之光,但還是難掩聲音透露出來的恐懼。

    獄卒沒有回答。

     年輕的瑞士人問道:&ldquo我呢?&rdquo然後,第一千次重複他是一個瑞士軍官,必須立即回去報到。

    立即! &ldquo集中營。

    &rdquo獄卒終于開口了,并且投給弗裡茨同情的一瞥。

    弗裡茨正在穿衣服,聽了這話立即癱倒在床闆上,眼前發黑,天旋地轉。

     我們将要陪伴着&ldquo商人&rdquo弗裡茨·布魯甯格離開這個空曠、黑暗、帶地下室氣味的城市監獄,但我們并不會跟随這個不幸的人前往那個等待着他的,充滿恐怖和痛苦的地方。

    我們要最後再看一眼那些留在這裡的人:首先是那個沖鋒隊員,他膽大、粗俗而冷酷,肯定會被放出去。

    他這樣的人太多了,不可能都關着。

    他們急需&ldquo自豪的沖鋒隊員&rdquo鎮壓國内的反抗。

    而當戰争開始以後,他們就更需要他們了。

    希姆萊說過:&ldquo我們将被迫在三條戰線同時作戰:在戰壕,在天空,在國内!&rdquo德國人都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每一個沖鋒隊員,包括在監獄裡的這位,都知道&ldquo對内&rdquo鎮壓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那位年輕的瑞士人呢。

    他的領事館以國家的名義進行了無數次談判和抗議,他最終也會被釋放。

    他們最終會不得不放了他。

    雖然在此之前他還要在這兒待上幾個星期,每天絞着雙手自言自語,始終沒有搞清楚自己為何到了這裡。

     克薩韋爾會待得更長一些。

    他會變成這裡的&ldquo老手&rdquo,迎接新的囚犯,告訴他們監獄生活的種種訣竅,讓他們在看到開罐頭的小刀片時目瞪口呆,而且還會給他們講那些以前在這裡關着,後來被釋放或者被帶到别處去的其他老犯人的故事。

    但是隻要一想到牧師,他的心裡就會發熱。

    小夥子相信牧師是他生命中最有影響力的人,他&ldquo改變&rdquo了他,所以決心在自己恢複自由以後要繼續往前走,他要證明這種内心變化的意義有多麼不尋常。

    現在他知道了,一個人可以為了他認為正确的事情而戰鬥,對那個操縱并玩弄國家的虛假的上帝奮起反抗,捍衛将對世界進行最後審判的真正的上帝。

    他對自己說,我一定要努力,要讓神壇上的蠟燭再次點亮。

     一直過了兩天都沒有人注意到格布哈特牧師已經逃走了。

    獄卒們以為他在住院,而醫生以為他已經回到監獄了。

    醫院裡的人甚至都不知道牧師來過。

    我們并不準備詳述他逃跑的過程,那聽起來就像一個神話故事。

    我們準備使用&ldquo奇迹&rdquo這個詞,這個詞可以恰當地用來形容這個真實的故事。

    讓我們來聽聽逃脫者自己講述他的故事吧。

    他此刻正在瑞士群山中一間教堂的聖器室裡,坐在一張桌子旁邊寫着他的新著《引領者的聲音》。

     &ldquo醫生給我看完病以後,我躲在一個柱子後面,看着和我一起來看病的犯人被送回牢房裡去。

    我當時清楚地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否則永遠也沒機會!院子裡的看守馬上要去吃午飯,隻留下一個人看守大門。

    如果我快速穿過院子,不會有人注意到我,但是大樓的主樓層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