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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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的少年追神父的瞎老馬，它身上套着帶滑輪的水桶，他們把水桶推進池塘，覺得很有趣。
母馬抵抗了一會兒，終于被它鼻孔中的火煙味吓慌了，沖進波瑞納家的庭院，撞倒大門，困在木條間；于是他們趁機逼近來打它。
它拼命逃，險些摔斷一條腳，幸虧雅歌娜走上來，把頑童趕走，救出這可憐的畜牲，看他們還等着欺負它，就牽它回神父家。
這一來她得走神父花園和克倫巴家之間的窄巷，風琴師的俄式馬車正好開過來。
亞涅克在門階上觀家人道别，他母親已坐在車上了。
她故作矜持說：&ldquo我把神父的老馬帶回來。
有一群頑童虐待它。
&rdquo 風琴師太太嚷道：&ldquo孩子他爹，叫瓦勒來牽馬。
&rdquo瓦勒出現後，她說：&ldquo你這懶崽子！讓馬自個兒出去！差一點摔斷腿！&rdquo 亞涅克看到雅歌娜，瞥了父母一眼，把手伸給她。
&ldquo雅歌娜！上帝與你同在！&rdquo &ldquo回學校？&rdquo 他母親得意洋洋說：&ldquo我帶他去開始學做神父。
&rdquo &ldquo神父！&rdquo 她擡頭用贊佩的眼神打量他，他坐在前座，但是背對着馬兒。
&ldquo這樣我可以多看麗蔔卡村一會兒！&rdquo他歎道，并用愛憐的目光看看他家苔藓密布的屋頂，看看四周帶露又開滿鮮花的果園。
馬兒小跑步出發了。
雅歌娜跟着馬車走，亞涅克再度跟屋前含淚的姊妹們道别，眼睛卻隻望着她那隻濕潤潤的藍眸子，美得像五月的天空，正和他四目交投呢。
望着她金黃的腦袋，發辮在頭上盤了三圈，鬓角有好多卷發，望着那張臉蛋兒，好白，好嬌嫩，宛如一朵野玫瑰！ 她一直向前走，為他明亮的眼睛而着迷。
她的嘴唇抖得好厲害，嘴巴都閉不攏了。
她心跳得好快喲！她謙卑地目送他，滿心甜蜜，差一點暈倒！一股奇異的昏睡感湧上心頭，一陣催眠的異香似乎鈍化了她的感官&hellip&hellip 直到俄式馬車拐上白楊路，他們再也不能對望了，她才察覺四周的空虛，不再目送他。
亞涅克最後一次用帽子揮别，他們消失在白楊樹陰裡。
她揉揉眼睛，仿佛大夢初醒。
她突然說：&ldquo主啊，主啊！那雙眼睛能拖我下地獄！&rdquo &ldquo風琴師的兒子！&hellip&hellip活像大地主少爺！&hellip&hellip當個神父，神父！&hellip&hellip也許他會奉派來麗蔔卡村！&rdquo 她再次回頭望，雖有車聲傳來，卻看不見俄式馬車的形影了。
&ldquo這麼一位少年！簡直還是小男生嘛！&hellip&hellip但是他看我的時候，我覺得像被人擁抱，頭暈目眩。
&rdquo 她微微發抖，舔一種紅唇，熱情地挺挺身軀。
突然間她打了一個寒噤。
她的腦袋和雙腳光光的，她現在才發覺。
她幾乎沒打扮&mdash&mdash隻穿罩衫，肩頭裡一件破圍巾！ 她羞得面紅耳赤，走偏僻的小徑回家。
&ldquo你知不知道那些小夥子要回來了？&rdquo少婦、女人和小孩在圍牆内向她歡呼道。
她們都高興得喘不過氣來。
&ldquo回來不回來，又有什麼差别？傻瓜！&rdquo她喃喃低語，看她們為丈夫返家而高興得發狂，心裡十分懊喪。
她回娘家看看。
隻有安德魯在家。
那天他第一次下床，斷腿還綁着繃帶。
他坐在門階上編竹籃，對跳來跳去的喜鵲吹口哨 &ldquo雅歌娜，你知不知道？我們的親人要回家了！&rdquo &ldquo我一整天就沒聽到别的話！&rdquo &ldquo娜絲特卡為西蒙回來高興得發瘋！&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她的眼睛發出嚴酷的光芒，跟她母親的眼神一樣淩厲。
他怕洩露秘密，結結巴巴說：&ldquo噢，不為什麼！&hellip&hellip我的腿傷又痛了。
&rdquo他扔一根細棒去打幾隻咯咯叫的母雞，叫道：&ldquo安靜，瘟生！&rdquo 然後他假裝揉腿，焦急地打量她的怒容。
&ldquo娘呢？&rdquo &ldquo到神父家去了。
雅歌娜！關于娜絲特卡&hellip&hellip我&hellip&hellip我說了&hellip&hellip不該說的話&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這蠢驢！以為沒人知道！他們會結婚，一切就完結啦。
&rdquo &ldquo但是&mdash&mdash娘肯嗎？娜絲特卡隻有一英畝地。
&rdquo &ldquo他若問她，她會拒絕。
但是他年紀夠大了，知道該做什麼，如何做法。
&rdquo &ldquo是的，雅歌娜，他若跟娘吵架，不聽話，違背她的意思結婚，那他會取得他分内的土地，移居到那邊。
&rdquo &ldquo你盡管叽叽呱呱亂講吧，當心别讓娘聽見。
&rdquo 她覺得氣憤。
什麼！那個娜絲特卡！她也有個心上人，艱别人一樣關心！每個人今天都要回到心上人的懷抱，她想起來就發火。
&ldquo是的，是的，他們都要回來了！&rdquo 但是，她心裡突然感到興奮！安德魯很怕她，她撇下安德魯直接回家，像别人一樣為返家的親人打扮，也像她們，心焦地等待獲釋的囚犯。
她仔細化妝，唱出喜悅和思慕之歌，不時跑出去眺望他們回來要走的那條路。
&ldquo你在守望誰呀？&rdquo有人出其不意問她。
她手臂垂在兩旁，像小鳥的斷翼，心情很不安。
真的，她的眼睛在盼望誰呢？沒有人趕回她身邊。
&ldquo隻有安提克，也許吧！&rdquo她低聲呢喃，歎了一口氣，記憶湧上心田，像一場美夢，啊，卻是好久以前的夢！ &ldquo但是昨天鐵匠還告訴我，他不會跟别人一起出獄，會關在監獄很多年。
&rdquo &ldquo不過，萬一他獲釋&mdash&mdash那又如何呢？&rdquo她再度說這句話，仿佛她的心靈渴望見他。
然而，她并不開心或興奮，反而有點厭惡感。
她使性子說：&ldquo他回來又怎麼樣？如今他在我心目中一文不值！&rdquo 這時候老波瑞納含含糊糊亂說話。
她知道他是讨東西吃，但是她嫌惡地轉過身子背對他。
&ldquo去死，一了百了！&rdquo她突然含怨說，然後走到門廊，不看她丈夫。
水塘畔傳來搗衣聲，綠枝間露出浣衣少女的紅裙。
一陣幹爽的和風吹動了柳樹。
太陽不時由白雲間露出來，照得小水窪亮閃閃，金波在水塘蕩漾。
雨霧散了，果樹聳立在低低的灰色石牆上方，樹上鮮花點點，像巨型的花束，飄出香味和吱吱喳喳的音符。
&ldquo也許我會見到他！&rdquo她做夢般冥想道，并轉臉向着春風和花葉滴下來的露珠兒。
幼姿卡在院子裡大叫：&ldquo雅歌娜！你到不到馬鈴薯田去幫忙？&rdquo 是的，她不反對。
她甚至心甘情願服從命令，擺脫自我和滿懷的不安，隻是她還感受一種憂郁的影響，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她誠心誠意幹活兒，很快就把雇工撇在後面，一直苦幹，不理會雅固絲坦卡的辱罵和譏笑，也不在乎其他女人的目光，她們時時盯着她，活像兇狗準備咬人。
不錯，有時候她會挺胸片刻，像梨樹被疾風吹彎了腰以後，挺起來向四面撒一撒香花，回憶冬天的暴風雨。
她偶爾想到安提克，但是更常想到亞涅克炯炯的目光，想起亞涅克嫣紅的嘴唇，亞涅克的聲音在她耳邊回響。
她全力堅守回憶中的思慕，心中充滿陽光！她生性像酒花藤，要生長、開花和活下去，必須攀附别的植物，若沒有人支撐，就會倒地枯死。
&ldquo地客們&rdquo說悄悄話說夠了，如今扯下頭頂的圍巾和圍裙，因為天氣愈來愈暖和，她們大聲說話，伸懶腰，打呵欠，一心等着中午的休息時間。
&ldquo柯齊爾大嫂，你的位置最高，拜托看一看白楊路有沒有人走過來。
&rdquo 她踮起腳尖，卻回答說：&ldquo沒看到半個人！&rdquo &ldquo他們不可能這麼快回來，路途遠，黃昏會到。
&rdquo 雅固絲坦卡照例尖酸地說：&ldquo何況路上有五家酒店！&rdquo &ldquo可憐兒！他們哪在乎酒店？&rdquo &ldquo這一段時間他們得吃好多苦！&rdquo &ldquo噢，真的！他們得忍受沒有溫暖的床鋪和許多糧食！&rdquo &ldquo菜色跟荨麻和麸皮差不多！&rdquo &ldquo而且，自由自在吃馬鈴薯比最好的監獄強多了！&rdquo喬治的太太說。
雅固絲坦卡沉思道：&ldquo我們喜好的自由真是怪東西&mdash&mdash挨餓而不付罰款，也不被憲兵抓的自由。
&rdquo &ldquo很對，親愛的，但是囚禁總是囚禁嘛。
&rdquo 雅固絲坦卡答道：&ldquo而一盤豌豆鹹肉不是一道白楊木釘煮的湯！&rdquo她學對方的聲音，學得好像，大家不禁笑出來。
她乘勝追擊，大罵磨坊主&ldquo借腐壞的面粉給人家，顧客若付現金，他則偷斤減兩&rdquo。
然後跟柯齊爾大媽聯合毀謗麗蔔卡村的每一個人，連神父也不例外。
喬治的太太想維護某些人，柯齊爾大媽叫道： &ldquo你連教堂盜匪都肯維護！&rdquo 她柔聲答道：&ldquo我們都需要别人維護！&rdquo &ldquo你舉起手搖碾壓機對付喬治的時候，他尤其需要人保護！&rdquo &ldquo是非與你無關，你這位巴特克·柯齊爾的老婆！&rdquo她厲聲回嘴，全力顯威風。
大家都很緊張，以為兩個人馬上會打起來，但是她們隻怒目看對方。
這時候懷特克來叫她們吃午餐，并收回她們的簍子，下午放半天假。
漢卡在屋外請她們用餐，大家很少交談。
豔陽高照，萬物顯得很美，白花撒得到處都是。
天氣一直很好，和風輕輕搖動樹梢，像母親的手撫摸孩子的面頰。
那天不再下田了，連牛群都趕回家，隻有幾位最窮的村民用繩子牽着牛（他們的衣食父母）到田埂或溝渠附近吃草。
太陽照出的影子漸漸拉長，聚在教堂前面的人低聲談話，聲音低得像教堂屋頂上空的高楓樹和枝繁而葉不茂的菩提樹上鳴叫的小鳥。
早晨下過雨，陽光的溫度照例很高。
女人穿着假日服，一群群站着，有些急切切隔牆眺望白楊路；瞎眼的&ldquo化緣叟&rdquo帶着狗坐在墓園門邊，吟唱着贊美詩，專心聽每一種聲音，伸出淺盤向行人乞讨。
過了一會兒，神父出來了，身穿聖袍系着聖帶，頭上沒帶東西，光頭在太陽下發光。
彼德拿十字架，因為路途太遠，安布羅斯拿不動，社區長、村長和幾位最強壯的姑娘拿旗幟，旗幟随風招展，呈現許多耀眼的色澤。
風琴師的學生
其他的少年追神父的瞎老馬，它身上套着帶滑輪的水桶，他們把水桶推進池塘，覺得很有趣。
母馬抵抗了一會兒，終于被它鼻孔中的火煙味吓慌了，沖進波瑞納家的庭院，撞倒大門，困在木條間；于是他們趁機逼近來打它。
它拼命逃，險些摔斷一條腳，幸虧雅歌娜走上來，把頑童趕走，救出這可憐的畜牲，看他們還等着欺負它，就牽它回神父家。
這一來她得走神父花園和克倫巴家之間的窄巷，風琴師的俄式馬車正好開過來。
亞涅克在門階上觀家人道别，他母親已坐在車上了。
她故作矜持說：&ldquo我把神父的老馬帶回來。
有一群頑童虐待它。
&rdquo 風琴師太太嚷道：&ldquo孩子他爹，叫瓦勒來牽馬。
&rdquo瓦勒出現後，她說：&ldquo你這懶崽子！讓馬自個兒出去！差一點摔斷腿！&rdquo 亞涅克看到雅歌娜，瞥了父母一眼，把手伸給她。
&ldquo雅歌娜！上帝與你同在！&rdquo &ldquo回學校？&rdquo 他母親得意洋洋說：&ldquo我帶他去開始學做神父。
&rdquo &ldquo神父！&rdquo 她擡頭用贊佩的眼神打量他，他坐在前座，但是背對着馬兒。
&ldquo這樣我可以多看麗蔔卡村一會兒！&rdquo他歎道，并用愛憐的目光看看他家苔藓密布的屋頂，看看四周帶露又開滿鮮花的果園。
馬兒小跑步出發了。
雅歌娜跟着馬車走，亞涅克再度跟屋前含淚的姊妹們道别，眼睛卻隻望着她那隻濕潤潤的藍眸子，美得像五月的天空，正和他四目交投呢。
望着她金黃的腦袋，發辮在頭上盤了三圈，鬓角有好多卷發，望着那張臉蛋兒，好白，好嬌嫩，宛如一朵野玫瑰！ 她一直向前走，為他明亮的眼睛而着迷。
她的嘴唇抖得好厲害，嘴巴都閉不攏了。
她心跳得好快喲！她謙卑地目送他，滿心甜蜜，差一點暈倒！一股奇異的昏睡感湧上心頭，一陣催眠的異香似乎鈍化了她的感官&hellip&hellip 直到俄式馬車拐上白楊路，他們再也不能對望了，她才察覺四周的空虛，不再目送他。
亞涅克最後一次用帽子揮别，他們消失在白楊樹陰裡。
她揉揉眼睛，仿佛大夢初醒。
她突然說：&ldquo主啊，主啊！那雙眼睛能拖我下地獄！&rdquo &ldquo風琴師的兒子！&hellip&hellip活像大地主少爺！&hellip&hellip當個神父，神父！&hellip&hellip也許他會奉派來麗蔔卡村！&rdquo 她再次回頭望，雖有車聲傳來，卻看不見俄式馬車的形影了。
&ldquo這麼一位少年！簡直還是小男生嘛！&hellip&hellip但是他看我的時候，我覺得像被人擁抱，頭暈目眩。
&rdquo 她微微發抖，舔一種紅唇，熱情地挺挺身軀。
突然間她打了一個寒噤。
她的腦袋和雙腳光光的，她現在才發覺。
她幾乎沒打扮&mdash&mdash隻穿罩衫，肩頭裡一件破圍巾！ 她羞得面紅耳赤，走偏僻的小徑回家。
&ldquo你知不知道那些小夥子要回來了？&rdquo少婦、女人和小孩在圍牆内向她歡呼道。
她們都高興得喘不過氣來。
&ldquo回來不回來，又有什麼差别？傻瓜！&rdquo她喃喃低語，看她們為丈夫返家而高興得發狂，心裡十分懊喪。
她回娘家看看。
隻有安德魯在家。
那天他第一次下床，斷腿還綁着繃帶。
他坐在門階上編竹籃，對跳來跳去的喜鵲吹口哨 &ldquo雅歌娜，你知不知道？我們的親人要回家了！&rdquo &ldquo我一整天就沒聽到别的話！&rdquo &ldquo娜絲特卡為西蒙回來高興得發瘋！&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她的眼睛發出嚴酷的光芒，跟她母親的眼神一樣淩厲。
他怕洩露秘密，結結巴巴說：&ldquo噢，不為什麼！&hellip&hellip我的腿傷又痛了。
&rdquo他扔一根細棒去打幾隻咯咯叫的母雞，叫道：&ldquo安靜，瘟生！&rdquo 然後他假裝揉腿，焦急地打量她的怒容。
&ldquo娘呢？&rdquo &ldquo到神父家去了。
雅歌娜！關于娜絲特卡&hellip&hellip我&hellip&hellip我說了&hellip&hellip不該說的話&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這蠢驢！以為沒人知道！他們會結婚，一切就完結啦。
&rdquo &ldquo但是&mdash&mdash娘肯嗎？娜絲特卡隻有一英畝地。
&rdquo &ldquo他若問她，她會拒絕。
但是他年紀夠大了，知道該做什麼，如何做法。
&rdquo &ldquo是的，雅歌娜，他若跟娘吵架，不聽話，違背她的意思結婚，那他會取得他分内的土地，移居到那邊。
&rdquo &ldquo你盡管叽叽呱呱亂講吧，當心别讓娘聽見。
&rdquo 她覺得氣憤。
什麼！那個娜絲特卡！她也有個心上人，艱别人一樣關心！每個人今天都要回到心上人的懷抱，她想起來就發火。
&ldquo是的，是的，他們都要回來了！&rdquo 但是，她心裡突然感到興奮！安德魯很怕她，她撇下安德魯直接回家，像别人一樣為返家的親人打扮，也像她們，心焦地等待獲釋的囚犯。
她仔細化妝，唱出喜悅和思慕之歌，不時跑出去眺望他們回來要走的那條路。
&ldquo你在守望誰呀？&rdquo有人出其不意問她。
她手臂垂在兩旁，像小鳥的斷翼，心情很不安。
真的，她的眼睛在盼望誰呢？沒有人趕回她身邊。
&ldquo隻有安提克，也許吧！&rdquo她低聲呢喃，歎了一口氣，記憶湧上心田，像一場美夢，啊，卻是好久以前的夢！ &ldquo但是昨天鐵匠還告訴我，他不會跟别人一起出獄，會關在監獄很多年。
&rdquo &ldquo不過，萬一他獲釋&mdash&mdash那又如何呢？&rdquo她再度說這句話，仿佛她的心靈渴望見他。
然而，她并不開心或興奮，反而有點厭惡感。
她使性子說：&ldquo他回來又怎麼樣？如今他在我心目中一文不值！&rdquo 這時候老波瑞納含含糊糊亂說話。
她知道他是讨東西吃，但是她嫌惡地轉過身子背對他。
&ldquo去死，一了百了！&rdquo她突然含怨說，然後走到門廊，不看她丈夫。
水塘畔傳來搗衣聲，綠枝間露出浣衣少女的紅裙。
一陣幹爽的和風吹動了柳樹。
太陽不時由白雲間露出來，照得小水窪亮閃閃，金波在水塘蕩漾。
雨霧散了，果樹聳立在低低的灰色石牆上方，樹上鮮花點點，像巨型的花束，飄出香味和吱吱喳喳的音符。
&ldquo也許我會見到他！&rdquo她做夢般冥想道，并轉臉向着春風和花葉滴下來的露珠兒。
幼姿卡在院子裡大叫：&ldquo雅歌娜！你到不到馬鈴薯田去幫忙？&rdquo 是的，她不反對。
她甚至心甘情願服從命令，擺脫自我和滿懷的不安，隻是她還感受一種憂郁的影響，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她誠心誠意幹活兒，很快就把雇工撇在後面，一直苦幹，不理會雅固絲坦卡的辱罵和譏笑，也不在乎其他女人的目光，她們時時盯着她，活像兇狗準備咬人。
不錯，有時候她會挺胸片刻，像梨樹被疾風吹彎了腰以後，挺起來向四面撒一撒香花，回憶冬天的暴風雨。
她偶爾想到安提克，但是更常想到亞涅克炯炯的目光，想起亞涅克嫣紅的嘴唇，亞涅克的聲音在她耳邊回響。
她全力堅守回憶中的思慕，心中充滿陽光！她生性像酒花藤，要生長、開花和活下去，必須攀附别的植物，若沒有人支撐，就會倒地枯死。
&ldquo地客們&rdquo說悄悄話說夠了，如今扯下頭頂的圍巾和圍裙，因為天氣愈來愈暖和，她們大聲說話，伸懶腰，打呵欠，一心等着中午的休息時間。
&ldquo柯齊爾大嫂，你的位置最高，拜托看一看白楊路有沒有人走過來。
&rdquo 她踮起腳尖，卻回答說：&ldquo沒看到半個人！&rdquo &ldquo他們不可能這麼快回來，路途遠，黃昏會到。
&rdquo 雅固絲坦卡照例尖酸地說：&ldquo何況路上有五家酒店！&rdquo &ldquo可憐兒！他們哪在乎酒店？&rdquo &ldquo這一段時間他們得吃好多苦！&rdquo &ldquo噢，真的！他們得忍受沒有溫暖的床鋪和許多糧食！&rdquo &ldquo菜色跟荨麻和麸皮差不多！&rdquo &ldquo而且，自由自在吃馬鈴薯比最好的監獄強多了！&rdquo喬治的太太說。
雅固絲坦卡沉思道：&ldquo我們喜好的自由真是怪東西&mdash&mdash挨餓而不付罰款，也不被憲兵抓的自由。
&rdquo &ldquo很對，親愛的，但是囚禁總是囚禁嘛。
&rdquo 雅固絲坦卡答道：&ldquo而一盤豌豆鹹肉不是一道白楊木釘煮的湯！&rdquo她學對方的聲音，學得好像，大家不禁笑出來。
她乘勝追擊，大罵磨坊主&ldquo借腐壞的面粉給人家，顧客若付現金，他則偷斤減兩&rdquo。
然後跟柯齊爾大媽聯合毀謗麗蔔卡村的每一個人，連神父也不例外。
喬治的太太想維護某些人，柯齊爾大媽叫道： &ldquo你連教堂盜匪都肯維護！&rdquo 她柔聲答道：&ldquo我們都需要别人維護！&rdquo &ldquo你舉起手搖碾壓機對付喬治的時候，他尤其需要人保護！&rdquo &ldquo是非與你無關，你這位巴特克·柯齊爾的老婆！&rdquo她厲聲回嘴，全力顯威風。
大家都很緊張，以為兩個人馬上會打起來，但是她們隻怒目看對方。
這時候懷特克來叫她們吃午餐，并收回她們的簍子，下午放半天假。
漢卡在屋外請她們用餐，大家很少交談。
豔陽高照，萬物顯得很美，白花撒得到處都是。
天氣一直很好，和風輕輕搖動樹梢，像母親的手撫摸孩子的面頰。
那天不再下田了，連牛群都趕回家，隻有幾位最窮的村民用繩子牽着牛（他們的衣食父母）到田埂或溝渠附近吃草。
太陽照出的影子漸漸拉長，聚在教堂前面的人低聲談話，聲音低得像教堂屋頂上空的高楓樹和枝繁而葉不茂的菩提樹上鳴叫的小鳥。
早晨下過雨，陽光的溫度照例很高。
女人穿着假日服，一群群站着，有些急切切隔牆眺望白楊路；瞎眼的&ldquo化緣叟&rdquo帶着狗坐在墓園門邊，吟唱着贊美詩，專心聽每一種聲音，伸出淺盤向行人乞讨。
過了一會兒，神父出來了，身穿聖袍系着聖帶，頭上沒帶東西，光頭在太陽下發光。
彼德拿十字架，因為路途太遠，安布羅斯拿不動，社區長、村長和幾位最強壯的姑娘拿旗幟，旗幟随風招展，呈現許多耀眼的色澤。
風琴師的學生